回到清源宗后，沈宜修得到了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消息。
“小米要退出清源宗？”
“为什么？”
沈宜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修真界的各个宗门都有弟子退出门内的先例，毕竟各宗都对门内弟子与凡界人士的接触进行了极大的限制，这会影响他们继续坚持下去的道心。
再者，仙门弟子严禁对普通人动手，虽然还是不乏一部分人不顾这条不成文规定……
但沈宜修内心里还是不愿意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沈宜修缓缓垂眸，语气苦涩。
“是因为小米的国家，对么？”
姜米来自凡间最大的三个霸主国里最大的那个，他这一辈的人只有他一个皇子，回去继承国家是迟早的事，但沈宜修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姜米现在也就十四岁，在清源宗还没待几个年头，他们就已经要分开了。
温思琢带着沈宜修往飞霞殿走，轻轻点了点头，“对。”
飞霞殿已经塞满了沈宜修的熟人，五位峰主，晏沐华和莫妖站在叶幼鲤的身后，见到沈宜修过来，他们纷纷看了过去。
“掌门，师尊，各位师叔。”
沈宜修一一行礼，最终看向了身边低垂着脑袋的姜米。
那个往日跳脱的少年今日满身阴郁，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已经褪去了清源宗的弟子袍，身着一身沉静的蓝衣，看着好像长大了不少。
“小米。”
姜米声音里带了哭腔，他没敢抬头看沈宜修，反而把头低得更狠了些，“师兄……”
沈宜修轻轻叹了一口气，捧着姜米的娃娃脸，用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乖，师兄知道你也很难受。”
姜米听见这句话，浑身发抖，忍不住扑进沈宜修怀里嚎啕大哭。
“我不想走。”
"师兄我不想走。"
可他必须要走。
天下大乱，乱的不只是清源宗，更是凡间。
魔修才不管什么因果轮回，才不管什么修士不能对凡人下手，他们的諵諷眼睛里只有金银财宝、财气酒色。
姜国国君病危，魔修已经开始对凡界进行侵扰，接手姜国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宿命。
在清源宗的这几年，就好像是从尘世繁忙中偷来的时间，终究要成为细碎的流沙从手指间偷偷溜走。
鹿知沐的眼睛里染了水雾，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姜米，你确定，要退出我清源宗么？”
师尊说得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向他的心脏扎过来的刀子，割得他生疼。
姜米双膝跪在鹿知沐面前，额头碰地，声音哽咽，像是只在雨夜中瑟瑟发抖的小猫咪，无助又孤寂，看得人心疼。
“师尊，我不想走的，我真的……”
“殿下……”等在一边的姜国臣子有些焦急。
姜米不走，姜国怎么办？姜国的百姓怎么办？
鹿知沐用灵力轻轻托起姜米，温柔地托着他缓缓站直。
“小米，你是我鹿知沐的弟子，也是姜国的储君。”
“我知道你舍不得清源宗，但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你亲自去做的。”
姜米抬起泪蒙蒙的猫眼，紧紧抿着唇，防止自己的哭声溢出来。
一身素雅青衣的女子坐在主位上垂首看他，眸光温柔，带着鼓励和安抚。
这个目光陪了他许多年，比他娘亲陪他的时间还要久。
鹿知沐轻声道，“去吧，姜国需要你。”
“你是我鹿知沐的弟子，哪怕回到凡间，成为了姜国的帝君，也不会被埋没。”
她的弟子，会成为姜国最优秀的帝君。
她从来都坚信。
姜米咬了咬牙。
“孩子，去吧，清源宗永远等你回来。”
姜米眼睛霎时通红。
他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鹿知沐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姜米，拜别师尊。”
他没再停留，好像生怕自己反悔，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走出身后的飞霞殿，身边熟悉的身影就再也不能陪他往前走了，面前明艳的霞光似乎也变得冰凉陌生，落在身上的暖光似乎都成了一触即碎的泡影。
他曾经在这里看过清源宗春夏秋冬不同的景色，往后的日子里，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姜米缓缓走向清源宗的山门，一点一点地顺着台阶下山。
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是跳着下山的，因为师兄们要带他下山去玩儿。
但这一次下山，他就不会再回来了。
姜米最后扭头看了一眼山门旁边石碑上的大字。
“清源宗。”
一瞬间泪如泉涌，不论他怎么抹也止不住。
姜米知道，踏出山门的这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小米”，而是姜国的帝君。
童年至此结束，他也不能再哭。
他长大了。
梦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