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巳数着窗玻璃上的雨滴,一滴一滴又一滴。
他很喜欢下雨的声音。
这让他很放松,往往下雨的时候,他睡得特别沉。
就如今夜。
他仿佛在不会下沉的水面上漂浮着,水流的波动让他起起伏伏,他的身体暖洋洋的,这里很安静,一切都让他感到安心。
直到有人声传入他的耳朵,才让他苏醒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凌巳缓缓睁开了眼,他还在眷恋之前梦里的一切,怔愣了会儿,他的眼眸才转向了人声传来的方向。
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有些老派,他的眼里满是惊慌,凌巳终于察觉到异样,坐起了身。
凌巳环顾四周,这里是一间普通、狭小的房间,绝不是他的家。
他的呼吸停顿了一秒,但马上就认为这里是梦境。
因为中年男人的下一句话。
“今夜的要求是在浴缸里入睡,你怎么躺在床上?”
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怎么想都像是在做梦。
凌巳一向最守规矩,他乖巧地问道:“请问浴缸在哪里?”
中年男人立即指了指左手边的那扇门,“在那里面,赶紧去吧,我也得赶紧到浴缸里去了。”他说完不等凌巳回应,就转身走了出去。
凌巳从床上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走向了左边的那扇门,他打开了门,里面的空间很小,一目了然。
他定睛看向浴缸,这个浴缸很迷你,别说躺,坐着都得蜷缩着腿。
但没关系,他依照那个中年男人的话,坐进了浴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浴缸里入睡,但他闭上了眼,原本还以为这样别扭的姿势,得费些时间才能入睡,没想到几乎闭上眼睛的下一秒,他就睡着了。
不,或者说,他的梦境转场了。
他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像是一个荒废的城市。
可能是遭遇了什么灾难,大厦倾覆,放眼望去处处断垣残壁,植物野蛮生长。
凌巳环顾四周,不知要到哪里去,突然听到草丛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闻声而动,朝着草丛走去。
他拨开高过人的植物,一脚深一脚浅,艰难地前行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不远处有个房子。
站在房子前,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敲响了门。
无人应门。
他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轻微的力量就已经把门推开了。
他走了进去。
房子里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但摆设很整齐,似乎房主人匆忙离去后,再也没回来。
墙上挂着福结、平安结等各种手工结,编得都很精致。
凌巳看到架子上放着相框,他用手指抹去了相框上的灰尘,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是幸福笑着的一家四口。
凌巳不知为何,温柔地笑了。
屋外传来声音,他轻轻放下了相框,走到了窗前,看到了外面的生物。
那生物长得像是仓鼠,但体型巨大,仿若大象一般。
凌巳的眼睛和大仓鼠的眼睛对上了。
大仓鼠那泛红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向凌巳,凌巳像是听到了一个声音,那道声音在说,“来吧,不要抗拒。”
凌巳走出了房子,一步步地走向大仓鼠,大仓鼠安静地等待着。
凌巳站在了大仓鼠的身前,他抬头时,就看到一张巨大的嘴。
等到回过神时,凌巳发觉自己的视线有些异样。
他低下头,感觉自己像是长高了,鬼使神差之下,他扭过头看向了一旁的窗户,通过窗户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是那只大仓鼠!
他变成了大仓鼠!
凌巳喘气声渐渐变大,他发不出声音。
当然了,他已经变成仓鼠了。
他忽然起了兴趣,试探着踏出了一步,四肢走路的初体验有些怪怪的,但是...很有趣。
他开始行动起来,大概是体型变大了,之前对他有不小困扰的植物们,不再是他的阻碍。
他横行霸道地在草丛间奔跑起来。
他跑到了一条小河边,这条小河很脏,水很黑,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臭味。
凌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这时,河面上漂来了一头猪。
那是头死猪,被整个剖开了,两只眼珠都凝视着天空,可惜,这里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红,映在它眼里的,也只有暗沉沉的红。
它漂啊漂啊,不知怎么的,竟然停了下来。
它停在了凌巳的正前方,凌巳眼看着那只死气沉沉的眼珠动了起来,渐渐对上了他的眼。
凌巳没有害怕,也没了对臭味的嫌恶,而是靠近了它。
他像是听到了它死前的哀嚎。
凌巳心里不可抑制地涌出悲伤,他闭上了眼睛,而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梦已经醒了。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凌巳眨了眨眼,他知道他醒了,这里是他的房间。
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钟,七点整。
他昨晚趁着雨声很早就睡了,能这样深地睡到七点,不知道多久没有过了。
他的心情很好,甚至有了闲心做早餐。
他打开冰箱,冰箱里有面包和鸡蛋,他拿了两片面包和两个鸡蛋。
他将面包放进了烤面包机里,又敲开了鸡蛋,打散后放入了油锅里。
“滋滋滋。”香气四溢。
“叮。”面包烤好了,他将鸡蛋夹在了面包中间,又随手调了味。
他端着盘子走向了阳台,今天阳光正好,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吃了起来。
“叮铃铃。”门铃声打破了美好的用餐时间。
凌巳的手一僵,谁会按门铃?
他最近没有快递,就算有,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快递员都会直接把快递放在他家门口。
今天是周六,还没到陈姨来的时间。
他想不到还有谁会上门。
门铃声停了,凌巳刚放松了一瞬,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只好站起身走向大门。
他从猫眼往外看去,是个陌生男人。
他将门开了条缝,外面的男人见门开了,便说道:“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我看你阳台门开了,就冒昧来打声招呼。”
他大概是看出了凌巳的顾虑,就将手上的袋子塞向了门缝。“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就准备了一些算是比较实用的小礼物,还请收下,大家以后就是邻居,希望能互相关照。”
凌巳很想拒绝,很想立马关门,但他强忍住了,他轻声回道:“谢谢你。”随后伸手接过了那个袋子。
男人见凌巳连门都没有彻底打开,脸也没露全,倒是没计较,而是客气地笑了笑,“那我不打扰你了。”
凌巳关上了门,他背靠在门上,停顿了几秒,才再次走向了阳台。
等坐在藤椅上后,他看向了那个袋子,袋子里没有吃的东西,而是一些手工艺品。
他拿起了一个福结,这个福结很精致小巧,令他想起了梦里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的福结。
他笑着摇了摇头,巧合罢了。
另一边,那个男人把小礼物都送得差不多了,刚走进家门,一个女孩将一杯水递给了他,“哥,喝口水。”
男人大口喝着,放下杯子后,舒服地叹了口气,“基本都送完了。”
女孩翻了个白眼,“你也真是的,这么早去送,很多人还没起床呢吧。”
“你以为都像你啊!”男人抹了把女孩的头发,“这个住宅区的人,都是世代住在这,家里几乎都有老人,老人都起得早!”
女孩嫌弃地将男人的手挥开了,“反正你一个人去送,干嘛还要把我叫醒!”
“你忘了?”男人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我们得去个地方。”
女孩垂下了脑袋,“我怎么会忘记。”
“好了。”男人脸上重新恢复了生气,“赶紧吃早饭,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风和日丽,凌巳却只想窝在家里。
可是,到了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时间了。
作为每月领取信托的一个要求,他需要按时去看心理医生。
做好一番心里建设后,他戴上了帽子、口罩,出了门。
他不想乘坐交通工具,但他又不会开车,每次都是叫车去,最近陈姨新推荐了一个打车软件给他,他就直接用了这个软件叫车。
没等多久,车就来了。
坐上车后,他开始闭目养神,也就错过了司机不停从后视镜往后看的视线。
车内很寂静,凌巳察觉到奇特的气息,他睁眼朝司机看去,司机正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
凌巳望向车窗外,他皱起了眉,怎么跟以前去诊所的路不一样。
他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好,是不是开错了路?”
司机笑着回道:“高华大道在修路,堵得很,这条路可以节省时间。”
既然司机这么说了,凌巳便没再问,但他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就一直望着车窗外。
终于,他确定这条路有问题。
这明明是开向十三区的路!
十三区作为联盟最“出名”的区域,就算凌巳再怎么消息闭塞,也不会不清楚。
这是不同于其他区的特殊地带,有相对独立的管辖权,不经联盟参事处直接管辖,而由十三区管理会进行管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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