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华宫?四公主?金枝公主?”叶抒在心中小声地嘀咕着。
金枝公主出事了?
叶抒还在心中胡乱地猜想着,而他身旁的赵缚却早已按捺不住,“阿抒,你……”
他没法说让他先睡,因为这景和宫内,没有能压制他的人,倘若他真的想要逃跑,区区一个皇宫的守卫,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改了又改,最终他还是决定将他带在身边。
“你随我一同去迢华宫一趟吧。”他说话时,望向他的眼神里,隐隐有几分祈求的意味。
原本叶抒是不想蹚这趟浑水的,说不定他还能趁着这个间隙,将行动提前到今夜。
更何况,他和这位金枝公主也不认识,她乃千金之躯,他一个男的,还只是个侍卫,有什么正当理由能跟着一同前往?
赵缚像是看透了他心中的猜想,当着面前这位小太监的面靠近他,用仅限他们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威胁道:“你可是我的郎婿,这夜深露重的,你确定不随我一同前往?”
叶抒被他噎得没法子反驳,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一起往景和宫外走去。
“殿下,请您多带些人手……”太监见赵缚只准备带着叶抒一同前往,立即将公主的原话带到。
赵缚原本还担心她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成想,竟是要去看热闹的?
他还真有些好奇,这赵金枝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赵缚叫停了还在忙碌的宫女太监们,“手里的活都停一停,先随孤去迢华宫。”
随后一行人便跟在了赵缚和叶抒身后,前往迢华宫。
行至迢华宫,赵缚还未跨进宫门,便已经听到了里头激烈的争吵声,他抬脚迈进门,下一瞬,一个杯子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朝着他这边扔了过来。
好在叶抒站在他身旁,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开了,这才堪堪躲开,否则这杯子定然会砸在他的脑袋上。
赵缚躲开后,杯子便砸在了他身旁的宫门上,霎时四分五裂,碎瓷片也胡乱飞溅,甚至不小心在赵缚的脖子上,划破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殿下!您流血了!”站在赵缚正后方的太监,在看到碎瓷片划伤赵缚后,立即瞪大了眼睛,好似他下一秒就会因为这伤口而不治身亡。
迢华宫的宫人们本就因为主子们在扯头花,而跪伏了一地,如今她们争吵还伤了五皇子……
这可真是天大的罪责,只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迢华宫的宫女太监们身子跪得更低了,甚至还有人浑身颤抖,连牙尖都在打颤。
叶抒正好站在他身旁,斜睨了一眼他的脖颈,那道小口子不仔细瞧,还真发现不了。
他又挪开了视线,略有些无语地叹道:“死不了,你再喊晚些都愈合了。”
太监闻言,还欲和叶抒争辩几句,赵缚可是皇子,皇嗣有多重要,哪是他这样身份低贱的人能明白的?更何况赵缚明日都要成婚了,自然是更加不能出什么差池。
但他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赵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他眼神狠戾,眼底藏着凶光,光是这么一个眼神,就让身后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低下了头。
没有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就连呼吸都因为害怕而放缓了许多。
这样的伤,赵缚不知道受过多少,他也并没有矫情什么,而是领着叶抒直接往宫里走去。
在门口耽搁的这会功夫,他也大概清楚了迢华宫里现在都有些什么人。
他原本还以为,赵金枝先前和他说的那些,只是客套话,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为了自己,忤逆自己的亲生母亲,甚至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肮脏事,全都抖落出来。
“你们先在这候着,没有孤的命令,不准乱走。”
赵缚自然也明白赵金枝的用心良苦。
整个迢华宫阖宫上下,如今都应当已经听到皇后做过的那些勾当了,现在再让他这景和宫里的奴才们听听,也的确无妨。
这宫中,这些八卦轶闻,传播的速度是极快的。
不出三日,整个后宫之中的奴才们,都该知晓皇后曾经做下过的那些恶事了。
赵缚走进迢华宫,他总觉得身后空落落的,一回头发现叶抒果然和那些宫女太监们一样,站在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过来。”赵缚朝着他招了招手。
叶抒果断摇头。
这种事情,他进去干什么?
这好歹也是皇家秘辛,他一个外人听了去,这不妥妥地拉仇恨吗?他可还想要再多活几年。
“阿抒,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赵缚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可从他嘴里吐露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叶抒无奈,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往殿内走去。
他实在是搞不懂,这种场面,要让他一个外人去凑热闹做什么?
他可真是嫌他命活太长了。
但说到底,赵缚还是没有将叶抒带进殿内,只是让他等候在门外。
叶抒:“……”
在这里等跟在那等有什么区别吗?
赵缚走进去时,这才发现,赵旭竟然也在……
所以,赵金枝这是什么意思?
她重提皇后这些旧事,可赵旭却是一直都知情的,因为清算陈氏的命令,是他下达的,他母妃的性命虽是被皇后和淑妃谋害的,可却也和赵旭脱不了干系。
但如今的赵旭,或许也已经不愿意再被人拿捏威胁了……
也许,这的确会是一个除去刘淑荣的好机会。
殿内的几人,在见到赵缚时,皆是一愣,尤其是赵旭和刘淑荣,压根就没有想到赵金枝竟然会将赵缚给请过来。
赵旭的脸色变了又变,碍于赵金枝还在场,他这才没有对着赵缚发作。
可心里总归也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的。
他的确很宠溺赵金枝,一来是因为她是皇后为他诞下的第一位公主,一直养在皇后膝下,极为乖巧懂事,二来则是因为她当年为了解决大雍的燃眉之急,挺身而出,自请前往宁国和亲。
和亲一事,这么多年来,赵旭都觉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尤其是在得知她在宁国的遭遇后,更加遭受良心的谴责了。
如今她旧事重提,揭开这些伤疤,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
但她竟然如此地糊涂,把赵缚也喊过来。
如今的赵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孩童了,现在的他,就是一匹不受控制的野狼,早已对这皇位虎视眈眈。
“景行,你来了!”赵金枝径直走了过去,和赵缚并肩站在一起。
她仿佛在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和赵缚站在同一条线上。
赵缚心中五味杂陈。
赵旭和刘淑荣这样歹毒的人,竟然能生出赵金枝这般嫉恶如仇的女儿来,当真是稀奇。
“父皇,”赵缚向赵旭行完礼后,视线便落到了刘淑荣身上,他顿了顿,声线清冷了几分,“皇后娘娘。”
他咬字咬得极重,好似恨不得将刘淑荣生吞活剥了似的。
“景行,今日喊你过来,就是为了向你揭露当年兰妃娘娘的真正死因。”
“孽障!”刘淑荣顾不得这么多,直接冲过来一巴掌扇在了赵金枝脸上。
她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赵金枝并无防备,硬生生接下了她这一掌,就连头上的发髻,都被打得歪了。
她颇有些狼狈地转过头看向刘淑荣,“母后,你做得,儿臣却说不得吗?”
“你疯了!”刘淑荣眼眶猩红,她戴着护甲的手指就这么直直地指向赵金枝。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好不容易长大了,竟然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我没疯!我今日就是要向景行,向天下人都说清楚,当年的事,全都是您和淑妃娘娘一手策划,此时在我心里埋藏十多年了,母后,儿臣今日就是要还兰妃娘娘一个清白!”
刘淑荣害怕地将视线,投向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的赵旭,她无助地向赵旭求救。
赵旭也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了。
毕竟这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无论到底有没有他的授意,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可若是将他疑心病重,怀疑朝臣,暗中授意后宫妃子互相陷害,那他这个皇帝,哪怕在政事上再青史留名,也总归会因此而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人生污点。
想清楚这一点后,赵旭在赵金枝还未来得及开口之前,径直打断了她:“够了!”
“当年你年岁尚浅,后来又嫁去去了宁国和亲,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已经记不清了,金枝,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赵金枝急忙想要辩解,“父皇,儿臣……”没有记错。
可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赵缚突然拉住了赵金枝,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很感激她的仗义执言,可在这众人皆醉的世道,人一旦活得太清醒了,便会有人让你再也无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