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陈明月方才还明媚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她有些看不懂宿妙了。
难道宿妙真的喜欢自己?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愿意留下来的。
宿妙对她的确很好,甚至愿意为了她,和自己的族人作对。
可对一个人好,这种优点是会变的,随着经年累月的推移,这种好,会一日一日的消磨,最终不复存在……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因为谁对她好,而抛弃自己原本的家国,留在仇敌的阵营之中。
所以,哪怕宿妙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甚至是祈求她能够说出“愿意”二字,她也还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道:“我不愿意。”
闻言,宿妙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但也只不过几秒,她便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她点了点头,“好,我与他,约好两日后,在清洮河,谈判。”
“那你会为难我表哥吗?”陈明月又追问道。
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她不想让赵缚为难。
宿妙只觉得,信纸有一股奇怪的情绪,在吞噬包裹着她,她有些吃味地问:“你,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啊!他可是我的表哥,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我和他体内,流的都是陈氏的血脉,血脉你懂吗?”
宿妙:“……”
“你知道吗,我表哥,对我可好了,但其实他过得很不好,可他还是会把他的所有,都捧给我……”
听到这,宿妙手指微微蜷缩着,她嘴唇嗫嚅了一番,最终,她轻声说道:“我……也可以,给你所有……”
“戎,哦不,宿妙,这不一样!”陈明月解释道:“你与我,是两个阵营的,只要你们宁国,一日存有贼心,你我便一日是敌人,我从小便立志要当将军,我骨子里的流淌的血液,不会允许我和一个敌人存在一些本不该有的情愫,我也不能对不起我们陈氏的列祖列宗。”
宿妙张了张嘴,可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将陈明月留下来。
她也没有足够的本事,能够确保她留在自己身边,会平平安安。
可她回去便不一样了。
她的表哥,是大雍的皇子,他一定能够很好地保护好她。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她只希望,下次见面不会是在战场上。
“不过你也不要太气馁,我们也算是生死患难的朋友了,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再次相见,希望那时,海晏河清,山河无恙。”
“明月,大雍,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宿妙突如其来地,就是想要知道,为何人人都骂大雍的皇帝,是个昏聩的老顽固,可人人却又甘愿为了这么一个皇帝,而毫不犹豫地流血牺牲。
陈明月也没想到她的话题会跳脱得如此之快。
方才还在聊感情之事,现在突然就变成了家国情怀。
但这样也好,起码不会那么奇怪。
她仔细想了想,坐直了身子并认真地回答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虽然大雍也有些不好的地方,大雍的皇帝,是个疑心病重到看谁都想诛九族的混蛋,但我们爱的,并非是被皇帝通知下的大雍,而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看着他们安居乐业,富庶安康,你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
她想,或许是因为,街坊邻居们,酿的酒太香了,又或是小摊小贩们做的蜜饯小吃馋得人直流口水……
总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很爱自己的家,也在很认真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并对周围的人释放善意。
在这样和谐的环境下长大,自然会对自己的国家有深厚的滤镜。
“大雍并非皇帝一人的大雍,而是千千万万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家。”陈明月眼睛亮亮的。
因为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是他们的家人,朋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甘愿为此而付出自己的生命,也一定要将侵/犯大雍的敌人,阻拦在关外。
宿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大雍一直都在经历邻国的各种炮火和挑衅,却始终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撼动他们的领土。
听着陈明月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着大雍的美食,宿妙也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开始幻想着。
她的眸光落在了陈明月脸上,心中忍不住想,难怪陈明月如此个性鲜明。
她一定很幸福吧……
-
两日后的夜里,宿妙带着换上了一袭红衣的陈明月。
是当日被俘虏时穿的那一身烈焰红群。
她换好衣裳走出营帐时,宿妙连眼睛都看直了。
“好看!”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二人趁着宗政那兴被召回王庭接受惩罚的这个机会,灵活地躲开了守卫,并从树林中溜了出来。
“怎么感觉……有点太顺利了?”陈明月有些狐疑。
她回过身来,看向那困了她将近十日的营帐,心中忍不住吐槽。
这宁军的守卫,这么松懈吗?
那她先前为什么不尝试着自己跑出来?
“粮草没了,我们也,快回王庭了,大家都……”宿妙顿了顿,将未尽的话都收了回去。
“走吧。”宿妙催促道。
“不是说谈判吗?”陈明月跟在宿妙身后,追问道。
宿妙摇了摇头,“你是我的朋友,不是筹码。”
她不想要拿陈明月去向大雍交换什么好处。
陈明月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一时间心头难免有些触动。
“我,送你。”宿妙埋着头往前走去。
……
二人快要走到清洮河时,便看到了桥上一支精锐的小队。
她知道,那便是来接陈明月的……
宿妙拉住了陈明月的手腕,欲言又止地问道:“你会,记住我吗?”
夜色正浓,泛着淡淡的光晕的月牙悬挂在漆黑的夜空里,稀疏的几颗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借着微弱的光亮,陈明月勉强看清了宿妙脸上的不舍。
她明显没有料到她还会问这种问题。
但马上就要分别了,就算是说谎,也没什么吧……
更何况,她也算是救过自己的命。
迎着宿妙期待的眼神,陈明月缓缓点头,“会。”
宿妙眼神瞬间亮了。
她有些激动地将陈明月拉到自己的怀中,有些眷恋地轻轻抱了抱她,脸颊在她的肩上轻轻蹭了蹭,“明月,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随后,她便不再耽搁时间,松开了她,并将她推向站在不远处,一瞬不瞬看着这边的赵缚。
亲眼瞧着那一袭红衣迎着凉爽的夜风,一步一步地,跑向和她相反的方向。
宿妙忍不住地默念了一声:“再见,明月。”
再次相见,便不知会是何时了……
或许,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毕竟,宗政那兴很快就会将她献给熊师的首领了。
-
“表哥!”陈明月边跑边大声喊道。
可赵缚此刻却并没有预料中的开心。
因为……他刚才亲眼瞧见陈明月和宁国人纠缠不清,竟然还抱在了一起。
还好他进入带来的都是亲信,否则看到了这种场面,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他之所以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就是担心别人会对陈明月说三道四。
可她竟然……真的和那宁国人,关系暧昧,纠缠不清!
他要怎么跟陈籍交代啊!
见赵缚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陈明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表哥,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啊?”陈明月问道。
赵缚挎着脸,不说话。
“嫂……”陈明月也懒得理会他这个冰块脸了,而是径直将视线落到了站在赵缚身后的叶抒身上,但她却习惯性地想要喊出那个称谓,好在反应得及时,“叶大哥!”
“还好吗?”叶抒问。
没被问起还好,一旦有人跳起来这个话题,陈明月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地说道:“嗯嗯,虽然差点被他们一把火烧死了,但好在有惊无险,我还见到了金枝公主,她现在也是备受磋磨,表哥,我们什么时候,也可以把她救出来啊?宁国人就是一群蛮不讲理的混蛋!”
“先回去再说吧。”赵缚冷淡地开口说道。
陈明月备受打击。
她跟着大家一起往回走,但还是忍不住地问道:“表哥这是怎么了啊?感觉他脾气好差,是谁惹他不高兴了吗?”
走在前面的赵缚面上冷漠平静,但心中却在咆哮。
他为什么不高兴,她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见气氛有些古怪,叶抒连忙打圆场:“他其实可担心你了,只是他性子就是这样,不善言辞,但看到你平安回来了,他心里肯定很开心。”
陈明月短促地“哦”了一声。
赵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就在这时,走在陈明月和叶抒身后的白苍突然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小姐,你是有所不知,镇北将军的女儿,林幼南林小姐,貌似看上殿下了,最近总是缠着殿下,殿下心情难免差些,小姐你多担待些。”
“啊?”一回来就听到这种惊天大瓜,陈明月被震惊得久久合不拢嘴。
“她为什么喜欢表哥啊?”
白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殿下救过她,还救过镇北将军……”
陈明月更迷茫了:“表哥也喜欢这个什么林小姐啊?”
白苍耸了耸肩,“不喜欢。”
陈明月转过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低着头往前走的叶抒,她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但下一秒,她便挽上了叶抒的胳膊,十分仗义地说道:“嫂嫂你放心,我只会认你这一个嫂嫂的!那个什么林小姐,尽管交给我!现在我来了,你们的爱情,就交由我来守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