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赵缚,真是狂妄嚣张得很!
叶抒咂咂嘴,“殿下说的是。”
赵缚就像是只斗胜的公鸡,高傲地昂着头,抛给叶抒一个十分欠揍的眼神。
叶抒默了两秒,没说话,跟在他身后,走向赵玄的寝殿。
宫人还未通传,赵玄便自己起身出来迎接了。
只一日光景,如今的赵玄脸色要憔悴了许多,唇色苍白,眉眼间也透露出一股病殃殃的神态,再也不复先前的光彩。
可在见到赵缚后,他眼底的神色又亮了起来。
“景行,你来了!”赵玄朝着赵缚的方向踉跄着走了两步,脸上是止不住的欣喜。
赵缚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
毕竟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他也不好将自己如今对赵玄的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免得落人口舌。
“皇兄还生着病,怎么不好生歇息?”赵缚故作关心地说道,随后他又调转了语气,问责永安宫的宫人,“你们是怎么伺候殿下的?”
“不关他们的事,是孤自己喝了些酒,吹了凉风。”赵玄声音淡淡的。
仔细听,还能品出几分落寞。
赵缚果真,不再唤他“兄长”了。
“皇兄”这个称谓,太过冰冷了,就像是强行捆绑,迫于压力,不得已的称呼。
他一点也不喜欢。
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一丝感情。
他还是喜欢从前那个会喊他“兄长”的赵缚。
“景行,你还是唤我兄长吧。”赵玄祈求地看向他。
赵缚淡笑着回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你我虽是兄弟,但仍不能失了礼数。”
他说着,侧了侧身子,“臣弟听闻皇兄夜感风寒,特意寻了些药材来,为皇兄补补身子。”
话音落下后,他便命人将那些礼物都送到了永安宫的宫女们手中。
“你们不知道为殿下添件衣裳,还不知道扶殿下进去吗!”赵缚顶着赵玄陌生又沮丧的目光,斥责他身旁的宫女太监们。
反正礼物也送到了,面子工程算是做完了。
接下来就应该考虑怎么开溜了。
他现如今可不想跟赵玄有太多的牵扯。
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多些牵扯,也不过是为自己增添烦恼罢了。
他日刀剑相向之时,难不成还会讲究感情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玄,见他一刻也不想跟自己多待,只盼着离开,他心中便如同被钝刀子切割一般,绵长又反复的痛,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这种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清晰,也将他越裹越紧,紧到他甚至都开始呼吸不过来。
赵玄眼疾手快地握住赵缚的手,“景行,你扶孤进去吧,孤有话要跟你说。”
既然他都已经开口了,赵缚也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他转身扫了叶抒一眼,而赵玄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孤想单独和你说。”赵玄切断了他的希望。
他那双有些冰凉的双手,此刻正紧紧地攥住赵缚的手,力道大得将他的手背都握出了一道红痕。
赵玄同宫人们吩咐道:“你们守在门口,谁也不许进来。”
“是。”
叶抒自然是读懂了赵缚眼中的不情愿,他想要带他离开,可赵缚却突然妥协了。
他扭头同叶抒说道:“你在这等着孤。”
……
赵缚跟着他进了寝殿后,便冷下了脸色。
“皇兄有什么话要同臣弟说便只管直说吧。”
赵玄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哀伤,如同一座早已荒芜的孤城,他的眼角闪烁着泪光,心中的伤口也在被赵缚一次次地撕开。
“昨日……”
“臣弟明白,皇兄饮了些酒,那都是酒后胡言,臣弟不会放在心上的。”
“不!不是!”赵玄连忙否认,“我昨日说的,句句发自肺腑,不是酒后胡言,是酒后吐真言。”
赵缚:“……”
他给他台阶下,他不顺着走下来就算了,居然还蹬鼻子上脸,把这事再一次舞到他面前来。
“赵玄!”
这是他头一次如此失礼地同赵玄直呼其名。
赵缚制止道:“你我生在皇室,一言一行,皆由不得自己,你可知,你这种想法,若是被旁人知晓了,会给你我带来多大的灾祸?”
他又补充道:“你甚至会失去夺嫡立储的机会!”
赵玄淡淡道:“可我不在乎。”
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皇室血脉,也不想要当什么储君,如今早已立了太子,他们这些皇子们,好好地辅佐太子,将来有块属于自己的封地,做个闲散王爷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要去当那个每日都有着看不完的奏折,有着应付不完的后宫,累得只剩下冷冰冰的权力的皇帝?
赵玄一点也不想当皇帝。
“可是我在乎。”赵缚拔高了音量。
“我这一生都肩负着复仇的重任,我的母亲,死于小人的算计,我的母族,数百人的性命都死于奸臣的构陷,我从小便在这深宫之中,活得如同尘埃,任谁都能踩我两脚,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赵缚说着说着,眼底便红了一圈。
赵玄被他说的这番话给吓得愣了两秒,赵缚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他竟然从来不知道,他心中藏着这么多的秘密,也不知道他竟然还有夺嫡的心思。
“自古夺嫡之争,便是头破血流,你又何苦为了已故之人搭上自己的性命,若兰妃娘娘在世,她一定不会……”
“一定不会什么?”他将自己的衣袖撩了起来,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我在外流落一个多月,被无数刺客追杀,我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为我而死,就连我自己这条命,也差点死在那个寒冷刺骨的雪夜里,我若不争,如何能保护得了我身边的人?”
“我原先也只是想要好好活下来,可这些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一步一步将我逼成了如今的模样。”
赵缚自嘲般地笑了笑,“你看啊皇兄,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差距,你求的,是虚伪可笑的爱情,我求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因为赵玄一生下来,便集万般宠爱,他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所以他根本就不会想要去争夺什么,他也有多余的爱,能够奉献出来。
可他什么都没有,他若是不争,便真的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死在哪个角落里,都无人知晓。
“你若是想要那个位置……我可以!”赵玄心疼地攥紧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到自己剧烈跳动着的胸口处,“景行,我愿意成为你的助力。”
赵缚抽回了手,“兄长,我已经有了所爱之人。”
“是你身边那个小侍卫吗?”赵玄苦笑着问道,眼角滑落大颗大颗的泪珠。
赵缚没有丝毫隐瞒,径直承认了下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