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好不容易抵达了宫门口,刚下马走到看守宫门的侍卫面前,准备接受他们的检查,赵玄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跟在叶抒身后,背着小药箱的岑溪。
鸦青色的长衫衬得他面容清疏,眉眼在无边的夜色之中看起来无比柔和,一身清冷气息如水中冷月,这柔和之中,又多了几分铮然凛冽。
赵玄心中暗暗嘀咕,这么年轻?真的会解毒吗?
但如今太医院还没有找到解药,赵缚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想来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他拉着叶抒和岑溪作势便要往里走,“这是孤的人,不用查了。”
看守宫门的侍卫自然是知晓这位三皇子在当今圣上心中的分量,因此在他发话以后,他也不敢过多拖延时间,而是象征性地搜了一下叶抒和岑溪的身,这才恭恭敬敬地请他们进去了。
这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
岑溪这还是头一回进皇宫,虽然天色已晚,看不出什么大概,但他还是对此感到新奇。
只是一想到待会要救他那脑子抽风的师兄支持的五皇子,他就浑身都难受了。
谁不知道五皇子不受宠啊!
夺嫡跟他压根都没啥关系,就他这个蠢师兄了,还这么卖力地帮他。
只希望日后其他皇子登基的时候,为难五皇子就行了,别为难他师兄。
“还要走多远啊师兄?”岑溪背着沉甸甸的药箱,只觉得双腿都走到酸软了,却还没见到病患。
皇宫这么大,建筑又都雷同,看得他都快要审美疲劳了。
还有!为何没个轿撵?
就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叶抒也不太清楚具体还要走多久,他将视线投向了走在前面的赵玄。
赵玄淡淡道:“快了。”
“这位……殿下。”岑溪有些不习惯地称呼着他,“你方才就说了两次快了,你可莫要诓骗我们。”
他可是听过许多话本子的,皇家子嗣为了争夺权力,大多都没什么血脉亲情可言,对他们来说,都是自己夺嫡路上的阻碍,因此他根本就不怎么相信,这位皇子,会那么好心地带着他和叶抒去救五皇子。
虽然他对五皇子也没什么好感,但毕竟是他师兄支持的,怎么说,也不能让他死于中毒吧。
叶抒连忙制止了岑溪,生怕他继续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出来。
而赵玄并未接他的话,也并不介意他说的那些言论。
只是带着他们又走了一段,这才到了承禧宫。
“到了。”赵玄同岑溪说道。
岑溪看了一眼叶抒,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走进了承禧宫的偏殿。
赵缚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若不是他额角还在不断地沁着冷汗,或许见了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一具尸体……
岑溪拎着药箱,走了过去,他还是按照为叶抒诊治的步骤,先把脉确认了一番,随后又仔细地检查了,最后拿出银针,准备刺破他的手指,放掉一部分淤血,并确认是否和叶抒中的是同一种药。
“不可!”一旁的太医见岑溪要拿针扎赵缚,瞬间加大了声音喝止道。
岑溪一脸懵,他问:“怎么了?”
“你怎可损伤……”
赵玄打断了太医的话,“没事,你继续做你的。”
岑溪指着那位太医说道:“这位殿下,麻烦您,将他请出去。”
他可受不了在诊治的时候,有人在一旁一惊一乍的。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医术还是挺精湛的。
起码,他治好了许多人。
那些人都没有皇家子嗣这般金贵,连拿银针刺破一个小伤口都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没了太医在一旁干扰,岑溪的手速也逐渐快了起来。
他通过血液的颜色,以及滴入器皿中的那几滴鲜血的反应,成功做出了判断。
确认赵缚也是误服了七曜藤的汁液后,他从随身携带的小药瓶子里拿出来一颗蓝色的小药丸,塞进了赵缚的嘴里。
在来的路上,叶抒就已经嘱咐过他了,当着这些皇帝皇子们的面,一定要一口咬定,这就是中了毒。
毕竟太医院上上下下,几十位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都是中毒。
他就这么为赵缚解了毒,皇帝和皇子们自然是相信他的,所以,这样很容易导致太医们因此被迁怒。
但这种草药,生长在上京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他也是去了苗疆,误打误撞闯进了后山蛇窟,这才偶然得知了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药材。
而且,叶抒和他说,这是他们做的一个局。
他拉不回他师兄这头倔驴,起码,也不能害了他。
“殿下的毒,我已经解了,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便会苏醒,到时候只需要多喂他喝些温水,体内的余毒便可排出体外。”岑溪同赵玄说道。
赵玄走到床边坐下,拉着安静地躺着的赵缚,低声说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现在可以劳烦殿下派两个人,将我们送出宫了吗?”岑溪问。
这皇宫,冷森森的,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都还看到了院子里一大摊血迹,有宫人正提着水桶在那收拾。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皇宫里死了多少人。
他们这些上位者,嘴里振振有词地喊着心怀天下,为国为民,可他们却是最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的。
岑溪不知道叶抒为什么如今会甘愿和这样冷冰冰的人为伍。
他分明看起来,也不像是渴望权力的人。
难道……
他抬眸,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叶抒。
瞧见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岑溪瞬间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不是吧!
师兄是个断袖?
那他从前和师兄一起长大,为什么师兄没有喜欢上他啊?
他长得,也不比这个躺在床上的五殿下差很多吧?
岑溪有时候真搞不懂。
爱情到底是怎么算的。
“太子殿下和七皇子也中毒了,神医可否去看一下他们?”赵玄起身走到岑溪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
岑溪:???
他一脸疑惑地别过脸看向叶抒。
他这师兄,还广撒网?
这药可珍贵得很,他自己都舍不得用,想着要留到以后当传家宝的。
就剩最后三颗了。
他是一点都不想给好吗!
但岑溪扭头看了看殿外的守卫,他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他小声地问:“我说不行,你会……”他抬手在脖子那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杀了我吗?”
赵玄摇摇头,“孤没那么不讲道理,只是孤恳请神医能够去看看他们的状态。”
见他还是不太相信的模样,赵玄又道:“神医放心,孤一定会将你平安地送出宫,并许给神医一笔丰厚的酬劳。”
“其实钱不钱的,都无所谓。”岑溪摆了摆手,“我主要是医者仁心。”
叶抒:……
赵玄:……
岑溪拎着小药箱拍了拍,“烦请殿下指个路。”
反正他们中的也不是什么毒药,随便喂他们吃两颗强身健体的药丸,还能赚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
毕竟岑溪的金钱观便是:“有钱不赚王八蛋。”
他才不当王八蛋。
他拎着药箱,跟在赵玄的侍卫身后,往太子和七皇子所在的别宫走去。
他先后给他们二人吃了两颗补肾的药丸,便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
就当赵玄打算派人将他送出宫时,正巧撞上了皇帝。
岑溪扭头眼巴巴地看着赵玄,无声地问:“什么时候放我走?”
赵玄有些为难地抿着唇,等赵旭走到赵缚的床榻旁后,他这才挪到了岑溪身边,小声地说道:“暂时可能不行,还请神医再耐心等待一会。”
“还要等!”岑溪无语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贪心的。
赵旭得知赵缚的毒已经解了,他便立即赶了过来。
“听闻玉儿从宫外请了位神医,可否将神医引荐给朕瞧瞧。”赵旭话虽是这么说,可眼神却早已穿过人群,落到了岑溪身上。
岑溪心下暗叫一声不好。
真该死!怎么还要给老皇帝看病啊?
这老皇帝都没几年活头了,压根都不用看,光是面向就已经看出个七七八八了。
他可不知道该怎么给老皇帝说他的病情。
免得说错了话,惹得他不高兴,派人把他拖下去赏他一闸刀。
那这钱赚得可太冤了,还得搭上命。
他虽然千万般不愿,但还是站了出来,朝着皇帝行了一礼。
他这礼行的不太标准。
倒不是他的礼仪如此差,而是他实在不愿意向这些上位者们卑躬屈膝的。
“在下医术不精,怕唐突了陛下。”岑溪委婉地拒绝道。
可赵旭根本就不信,“神医莫要谦虚,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毒,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制出解药。”他顿了顿,“不知神医可愿留在宫里,朕封你为提点如何?”
太医院提点乃是太医院最高的官阶。
但岑溪并不领情。
他根本就不想和皇室扯上什么关系。
于是他摇了摇头,拒绝道:“多谢陛下赏识,实在是在下福薄,在下家有八十岁卧病在床的老母,还需在下照顾,在下无心做官,只想陪着母亲安享晚年。”
叶抒疑惑地看着他。
他不是个孤儿吗?哪里来的八十岁老母?
岑溪这胆子还真大啊!面对皇帝还敢扯谎。
赵旭没曾想他会拒绝自己,可岑溪这话也没什么毛病,毕竟自己的母亲卧病在床,作为儿子,自然是要陪伴在身边的。
“在下观陛下面相,深觉陛下忧思过度,积劳成疾,在下可以为陛下开几副方子,为陛下调理身体。”
赵旭见他的确无心做官,也不再过多强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