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洁，今天是平安夜，给，这是苹果！”
教室里，蓝夕露出可爱的酒窝，笑着递给苏伊一个精心包装的粉色礼袋。
今天她难得没有墨守成规的罩件校服在身上，而是穿着浅紫色棉袄，裹着毛绒绒的灰色围巾，大概是天气冷的缘故，还散了乌黑的长发，乖顺的贴在耳侧，整个人显得清纯又俏丽。
“苹果？”苏伊惊奇的接过她手里的礼袋，打开，往里一看，果真是一个苹果，红通通的，又大又圆。
苏伊将它掏出来把玩了两下，形状似心，触感冰凉，香甜可口的样子，不由失笑摇头，小女孩的玩意，真以为送个苹果就能平平安安吗？
不过到底是人家一片心意。
“谢谢了。”苏伊扬了扬苹果，冲蓝夕笑得真诚。
“不客气。”蓝夕高兴的眼睛弯起，表情迟疑了一下，试探性的问苏伊：“你不送鹿晗苹果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后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蓝夕眼角余光瞥见高苏尧正往这边走来，便闭上了嘴。
“你要送鹿晗苹果，那还不如送我呢！”
高苏尧也不知是耳朵特别灵还是怎么着，竟敏感的捕捉到了蓝夕说的话，虽然只听清了后几个字，便误以为是蓝夕要送鹿晗苹果，心里有些不舒服，当下就大着嗓门嚷嚷起来，“鹿晗那个没心没肺的，你没看到他刚下课就没影了嘛，今天可是婉婉生日，你要找得到他人，我就跟你姓！”
高苏尧边说边冷笑，“那小子可不要命了，下节课数学考试，老班压阵，我看他这次怎么混过去！”
这个一向粗犷憨厚的男孩看来是真动气了，黑沉着脸，瞪着冒火的眼睛，嘴里不断骂骂咧咧，大步远去。
今天是……蒋婉婉生日？
蓝夕心中一紧，小心翼翼转头，偷看苏伊的脸色，竟发现她表情异常平静，单手撑着下巴，淡淡望向窗外，眸色极浅，看不出喜怒。
蓝夕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一两句，那边苏伊却突然叫她：“小夕。”
“嗯？”蓝夕轻应，绞着手指，莫名有些小紧张。
“现在是冬天吧？”苏伊视线不移，依旧盯着窗外，准确的来说是天空，冷不防问道。
好莫名其妙的问题，蓝夕眨眨眼，今天可是平安夜，早已入冬，不是冬天是什么？忍住满肚子的疑惑，她乖乖点头，“是啊。”
“那为什么不下雪，而下雨呢？”苏伊指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歪了歪头，表情天真而困惑，呢喃着道：“搞得我以为还是秋天呢，原来，一个月真的这么短啊……”
“……”蓝夕已经确定此人神经错乱，病得不轻，敢情天气预报是你家开的？说风就风说雨就雨，谁规定了冬天就一定要下雪，你让人家南方孩子怎么活？
不过，也确实奇怪了点，蓝夕也望了一眼窗外，天空黑沉，隐有电光。
从昨晚开始，这暴雨就不停的开始下，雷声响彻了整整一晚，到今早才稍有停歇，但看这天空黑云翻涌的模样，这大雨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倾盆而下。
蓝夕叹气，心情随着雨天的缘故也逐渐变得烦躁，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对劲，失去了原本的样子。
不像冬天的冬天。
不平安的平安夜。
还有……
蓝夕偷瞄了苏伊一眼。
不像小洁的小洁。
教室外，在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鹿晗急速的行走着，在越发阴沉昏暗的天空映衬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渺小，狂风呼啸，是彻骨的冷意。
但这显然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鹿晗唇角上扬，清澈的眸中笑意流转，宝贝似的捧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蓝色礼品盒，宽薄的矩形状，细心的用粉色丝带打了个蝴蝶结，漂亮完美。
里面装的自然是他和苏伊一起完成的纪念册，鹿晗紧了紧怀中的礼物，深深的思念在心底鼓噪着，喧嚣着，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一发不可收拾。
他有多久没见到婉婉了呢？
鹿晗记不太清了，反正很久很久，久到连想念，都成了一种疼痛，一种奢侈。
婉婉，好像在躲他。
鹿晗皱着眉，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想起至今种种，即使他神经再大条，也渐渐感觉到了婉婉的不对劲，她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在逃避着他。
学习真的这么重要吗？
考试真的那么重要吗？
别人的眼光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连和他见上一面，都没有时间吗？
可每当这样的想法冒出了头，就会被他一掌拍散，他宁愿承认是自己的幼稚，也不想对她产生一丁点的怀疑。
但是，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想到这，鹿晗不禁又露出了笑容，带了狡黠，所以这次他没有在事先通知的情况下去找她。
毕竟，小小的生日惊喜，可是很有必要的，这回她总不能再说他了吧。
“什么！不在！？”
高三某班级门口前，鹿晗对着眼前圆脸女孩再三确认蒋婉婉不在的这个事实后，脑袋失落的耸拉着，精致的眉眼难掩沮丧，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吗？”
圆脸女孩一脸为难，抱歉的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和蒋婉婉不熟。”
她的语气冷淡生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蒋婉婉的话，我刚刚看到她和林墨在后楼柳亭里坐着呢。”
一个穿着绿袄的姑娘突然从教室里探出了头，啃着苹果，两颗大门牙闪亮亮的，笑嘻嘻的冲鹿晗道。
鹿晗惊喜，也顾不得细想她口中的林墨是谁，匆忙甩下一句谢谢就狂奔而去。
“他就是鹿晗吧，果然名不虚传，好帅啊，蒋婉婉命真好，被这么多帅哥喜欢……”
鹿晗走后，绿袄姑娘眼冒红心，捂脸发花痴。
“你故意的吧？”圆脸女孩怀疑的上下打量她。
“哪有？”绿袄姑娘无辜的瞪圆眼睛，“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她本来就和林墨在一起啊！”
边说还边咬了一口苹果，笑得贱兮兮的，暗暗为他们学校即将多一个单身帅哥感到由衷高兴。
圆脸女孩无奈，摇摇头就随她去了，毕竟，无论是她还是绿袄姑娘，对蒋婉婉一直以来的作风都不爽很久了。
脚踏两条船，还是两条帅哥的船！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亭，坐落于高三楼下附近的拱桥边，环境幽雅，简单舒适，颇受学生们的喜爱，不过只限于夏天，彼时此处绿柳成阴，枝叶繁茂，是最好的避暑盛地。
然而一到冬天，枯柳残叶，柳亭没了柳字，变得一片萧条，再加上冷空气吹啊吹，自然来得人就少了。
所以此时此刻于此间站着的一对人影，显得分外不和谐。
“你带我来这干嘛？”
柳亭内，蒋婉婉手搭在石栏上，疑惑的看向把她拉到此处，却又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显得有些神神叨叨的某人。
“我有惊喜要给你。”林墨故作神秘的将右手食指轻放唇边，左手却背在身后，微笑冲她眨眨眼，“你先把眼睛闭上。”
难得见林墨这般小孩子举动，也不知道他又想耍什么滑头。
蒋婉婉皱眉，思虑了一会儿，便干脆的闭上了眼，无论他想干什么，她只想快点结束。
“好了，可以睁开了！”略带兴奋的声音。
蒋婉婉慢慢睁眼，一串晶莹剔透，华彩典雅的钻石项链映入眼帘，被林墨倒吊在修长的指上，轻轻晃动，一颗颗钻石圆润饱满，在光的折射下，耀眼闪烁。
“……你这是？”蒋婉婉被吓了一跳，退后几步，有些失措。
“生日快乐，婉婉。”林墨语气温柔若水，望着她的眼睛是几乎溺毙的柔情爱意。
生日快乐？蒋婉婉微愣，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眼神复杂的看着项链，六角钻石微微闪着的冷光再结合眼前人的身份，不用想就知道这礼物是多么的价值不菲。
“对不起，我不能收。”蒋婉婉缓缓而坚定的摇了头，抿唇，脊梁挺直，隐隐透着倔强。
“为什么？因为他吗？你难道还忘不了他？”林墨顿时眯了锐利的眼，脸色难看下来，按耐住心里不断涌现的愤怒和嫉妒，语速像机关枪似的连番轰炸。
“和他没有关系。”蒋婉婉撇开脸，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生硬开口。
“是吗？”林墨冷笑，表情却十分阴沉，从小到大，因为家境好，长得帅，他想要的女人哪个不是手到擒来？可唯独这个，他最喜欢的这个，却如此难搞！难搞就算了，搞了半天竟还想着别的男人！
这让他强大骄傲的自尊心挫败到了极点，优越充足的耐心也消耗到了极致，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啊。”林墨紧盯着她的眼睛，以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身高优势，阴影笼罩，高深莫测的俯视着她，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优雅，却掺了一丝阴冷。
蒋婉婉迷惑，尚未能消化理解他话语下的含义，正一头雾水时，林墨突然一把擒住她的下巴，低下头，朝她的唇，重重的吻了上去，辗转碾磨，激烈疯狂，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蒋婉婉呆若木鸡，蓦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脑中一片空白。
“你他妈干什么！？”
这一幕恰好落入了寻找而来的鹿晗眼里，顿时红了眼，啪哒一声，怀里的礼物盒掉落在地，想也未想，一个箭步冲上前，握紧拳头，狠狠朝他的脸揍了过去。
林墨猝不及防，一阵剧痛，被打了个正着，嘴角瞬间红肿，可见鹿晗没有丝毫保留，用尽了全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墨彻底变了脸，轻轻揩去唇角血迹，目光如蛇，冷厉的打量眼前怒形于色的少年，只一眼，便认出了他就是蒋婉婉念念不忘的男朋友，面上更是一片冰寒。
“阿鹿！？”
无论是莫名其妙的吻还是突然现身的人，都让蒋婉婉措手不及，呆愣原地，一时之间六神无主。
鹿晗额角青筋暴露，死攥林墨的衣领不放，胸口剧烈起伏，咬着牙，浮着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愤怒到顶点的模样，抡拳，不解气的再一次打过去。
林墨不甘示弱，眼神阴狠，只手挡住，血气翻腾，也不客气的挥起了拳头，朝鹿晗脸上招呼去，他早已嫉恨他许久，因着蒋婉婉的关系，他一直忍着不发作，不过人家都自己找上门来了，天大的好机会，正好新仇旧恨一块算。
“你们都住手！住手啊！”
见两少年扭打在一起，蒋婉婉看得惊心胆颤，吓得花容失色，眼看战况越发激烈，心一横，眼一闭，冲了过去，竟横挡在他们中间，张开双臂，面向鹿晗，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阿鹿，求你住手，行吗？”
“婉婉，你让开，谁都不能欺负你！这种混蛋，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见到她，鹿晗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点，但面部线条依旧冷硬，双眸赤红，对着蒋婉婉，第一次没有妥协，而是伸手强硬的拨开她，又扬起拳，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以他的视角，看到的是林墨强吻蒋婉婉的画面，这要都能忍，他就真成圣人了！
蒋婉婉见鹿晗什么都听不进去，心缓缓沉了下去，她不想得罪林墨，更不想鹿晗因为她得罪林墨，林墨在学校的权势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
蒋婉婉逐鹿冷静了下来，看着少年漂亮白皙的面孔因生气而涨得通红，那双透澈的眸里，除了强烈的愤怒外，伴随着的，还有难过和自责。
难过什么，又自责什么，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吗？少年的心思太过通透，想猜不到都难，可此时此刻，她宁愿自己没猜到。
蒋婉婉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心中一片苍凉。
她终于发觉了，自己一直没能找鹿晗说清楚的原因，根本不是嘴上说的怕伤害他，这只不过是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从而心安理得的维持现状，她贪恋着少年的温柔，眷恋着他对自己的好，始终做不到彻底放手，可心里，终究是存了罪恶感，所以狼狈的逃避，不敢与他见面。
是怕他发现，还是怕他不发现，她已经分不清了，只知道，这是个没有尽头的周而复始，却又有着时间限制。
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我是自愿的。”轻飘飘的五个字从嘴里吐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蒋婉婉左手狠掐右手，表情恢复了以往的恬静淡然，甚至还露出了点点微笑。
反正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你…你说什么？”鹿晗的拳头猛然停在林墨鼻梁前，静止不动，瞳孔骤缩，像慢动作般，震惊回望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林墨也停了动作，愣住，而后，狂喜。
“我说，我是自愿的。”蒋婉婉微微抬高了音量，眼睛不躲不闪，平静的迎了上去，笑得云淡风轻，清丽的容颜满是决绝。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只要能离开，无论是谁，她都可以轻易抛弃。
无论是谁。
少年脸色，瞬间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