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帝努斯平淡的一句话让藤丸立香微微一惊, 她知道自己的经历,而且……对方并没有战意。
罗玛尼先行一步站到了立香跟前,严肃得有些不同往常。
“先让我问个题外话, 你可以观测到我们的世界吗?”
“既然有外来的客人造访,对他们做一些最基本的了解不也是待客之道吗?不用那么紧张, 我是否会成为你们迦勒底的敌人, 取决于你们的选择。”
“你就是魔神奥帝努斯?”
藤丸立香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单刀直入:“你为何要夺走这些人的记忆?”
奥帝努斯:“夺走?错了, 我只是把对个体幸福不利的要素摘除了。也许你们把那些记忆看得很珍贵, 可实际上, 这场相遇之后只会让你们的未来处在动荡之中,不断被卷入科学和魔术交织与对战的边界,变得满目疮痍。”
“幸福与否不该是本人所决定的事吗?”食蜂操祈立刻提出了异议,“我和上条当麻共度过的回忆,可是我心中无可替代的宝藏啊。”
“是吗?那你想带着记忆回到原来的世界吗?明明在那个世界, 上条当麻绝对不可能记住你?”
“这……”食蜂操祈愣了一下,是了, 现在的上条当麻可以记住自己, 是因为世界被重新启动了。
在很早之前, 上条当麻便为了保护她而陷入濒临死亡的危机,腹部被尖锐的破片刺中,因为休克状态下身体痉挛得厉害,医护人员甚至没法为他做应急处理。
作为拥有Level 5判定的最强精神系能力者,她只能选择用「心理掌握」来遮断他的痛觉,从而保证他不在进医院之前便在路上死去……
当时的食蜂操祈并没有把所有的事实告诉在场的救护人员。
她的能力, 是通过微操/他人脑中的水分,来实现分析、控制思维的。而因为血压过低而休克, 体内水分的平衡已经崩坏的现在,她的能力是否能发挥其作用,又是否会带来某些副作用,这都是当时所无法预知的事情。
上条当麻的生命当然被成功抢救了回来。
可他的认知回路却因当时使用能力而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害——在储存人类相貌和名字的神经回路中,只有关于她的那一块物理性地坏死掉了。
就算任何人在他面前谈论起“食蜂操祈”,他也无法回忆起,曾有一个蜜金色长发的女孩,曾闯入过他的生命中。
哪怕上条当麻回忆起食蜂操祈的概率只有七十亿分之一,她仍在期待着那小小的奇迹。
但回到原来的世界后,上条当麻便不可能再像如今这样和她说话了。
“看你的表情……我大概了解全局了。迦勒底的人真是对自己不利的情报只字不提啊。不光是食蜂操祈,神裂火织、史提尔,你们也是一样的。”
奥帝努斯忽然看向站在茵蒂克丝身边的两位魔术师,吐露出他们不愿提及的一个事实。
“在回道原来的世界后,茵蒂克丝也绝无可能再回想起和你们度过的日子了,你们又将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即使这样,你们也愿意接受吗?”
“不用迦勒底的人来提醒,我们也知道。”神裂火织抿着唇,艰难地开口。
纵使他们有一千万个不愿意,和他们背道而驰,茵蒂克丝也一定会帮助曾经保护过他的少年。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女孩,所以史提尔和她自身才会发誓,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哪怕要他们去背叛世界都要守护她。
而神裂火织的内心,也是希望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为了某个共同的目标并肩作战的。
“我不想回去,真的很不想。可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个少年就要被当作完美世界的祭品献祭了不是吗?”
“是么。如果我说,有不用献祭上条当麻的办法呢?”奥帝努斯忽然说。
藤丸立香微微一愣:“可你至今不断轮回着你所创造的世界,不就是想让上条当麻知道,这个世界并不需要他,他无足轻重,从而用各种方式让他选择自我放弃吗?就连这个世界也是。要不是罗玛尼的帮助,我们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无从知晓吧?为何又在这个时候说有不用献祭他的方法?”
“你似乎对我的做法有所不满啊。事先声明,你们所凝聚的这点力量在我眼里不够看。”奥帝努斯闭上眼睛轻轻地笑了,“我之所以会在现在说,有不用献祭上条当麻,或者说「幻想杀手」的方法,完全是因为你们迦勒底的出现。你们让我意识到了新的可能性,而且是对你们迦勒底来说也非常有利的可能性。”
“对迦勒底也十分有利?”藤丸立香一怔。
“没错,你们迦勒底至今闯过的特异点和异闻带,最终还是要靠手里的力量去矫正、去逃脱、去争夺,这导致你们忽视了一个可以和平解决一切的手段。既然我所创造的世界不需要「幻想杀手」,那就把他送给你们迦勒底吧,你们的世界不是正好需要吗?这么一来,我所重新构筑的世界会彻底完成,而对于迦勒底而言,这个特异点也会就此消失,同样也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那边作为世界代行者的魔术式应该明白我能做到这一点吧?”
盖提亚:“……”
“等一下!你到底在擅自做些什么决定?”反应过来的上条当麻立即抗议。
什么叫做送给迦勒底,这话说得仿佛他是什么伴手礼一样!
上条当麻:“虽然迦勒底和藤丸对我有恩这点没错,但我可不是物品,可不是你想说送就送的物品!”
“但你没得选。”奥帝努斯冷淡道,“你的右手,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所有魔法师在察觉魔术的能力任意改变世界时,对于未来的恐慌。‘当世界被魔术肆意修改到连他们都无法找到原来的世界时,当膨胀的魔术将世界带到穷途末路的终焉之路时,我们应该如何是好?’因为这份胆怯,以及希望存在一个基准点随时能够将世界恢复到原状的愿望。”
简而言之,「幻想杀手」的诞生,就好比游戏世界的一个存档,随时可以把扭曲过头的世界当作没发生一般,矫正回原来的样子。
奥帝努斯闭上眼解释:“我就直接说了吧。对想要重新改造这个世界的我来说,这种备份的力量根本毫无用途,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且最大的阻碍。而对于你们迦勒底来说完全相反。只要你们有了幻想杀手的助力,你们的旅途将会是永远的「简单模式」……不,或许以后也不用辛辛苦苦地去清除特异点了,因为「特异点」的诞生将会变得极其困难。”
“……”
“可以稍微打断一下吗?魔神奥帝努斯。”
达·芬奇的全息投影插入了对话。
“虽然我们经历千辛万苦夺回了属于我们的世界,但世界本身还处在极为不稳定的状态中。你说的只要拥有「幻想杀手」,就‘不用去特意清除特异点’,是什么意思呢?”
“达·芬奇酱……”藤丸立香欲言又止。
达·芬奇略带歉意地笑了起来:“对不起啦,立香,就站在我个人的角度而言,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平生活下去的。而且,这只是情报搜集的一环,并不代表我们已经同意了这个提议。”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已经弄明白了。”罗玛尼·阿基曼叹了口气,低声道,“搞不好,我才是这个提议最大的受益者。”
藤丸立香虽然没说话,但看向罗玛尼疑惑的神色已经全然道出了她的想法。
先是奥帝努斯带着和解的提案求和,再是医生直言对他收益最大……这还真是只有上条当麻受伤的世界啊!
“你还不知道吧,藤丸立香。”原本只是静观其变的盖提亚忽然开了口,“其实这个男人……不,我等的王在最初出现在你面前时,他多少还冒着一些可能消失的可能性。”
“——”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藤丸立香觉得有什么没有体温的活物爬上脊柱,心跳声变得清晰可闻。
虽然还勉强保持着镇定,但这大概是迦勒底的御主在罗玛尼面前,在人们面前所展现的最大的恐慌。
立香清楚地记得,罗玛尼在最初解释时说的明明是“在使命完成,他或许连消失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说,罗曼医生说谎了!
“这究竟是怎么……”
罗玛尼拍上藤丸立香的肩膀,以这种方式向她传达着自身的存在证明。
“冷静一点,立香酱。不用听盖提亚的,那个可能性已经借由足以改变现实的书页让可能性降低至极低了。我对我撒谎的事道歉,我只是想让立香稍微放心一点……至于我说的受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我被归还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吗?”
立香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她当然记得罗曼医生当时说的每一个字。
“我的使命是对世界稳定和基准性造成威胁的物件进行回收。而我们的世界若能获得幻想杀手,我们脆弱的世界就相当有了一个稳定可靠的基准点,就好比狮子王的宝具,一个可以固定世界的锚点。也就是说,在得到「幻想杀手」的同时,我的任务就完成了99%。到了那时,立香就再也不用担心哪天忽然又出现了新的特异点,我也只用拜托盖提亚将威胁稳定的造物带到幻想杀手身边……也就是说,我们会因此彻底自由,再也不用担心世界如何,只用安心地度过自己的生活就够了。”
藤丸立香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这对上条当麻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世界什么时候公平过?你们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反复重塑着这个世界?”奥帝努斯冷道,“告诉我吧,你们迦勒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