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毅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

  谢必安感觉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人狠狠扒住, 偏头一看是萧毅正颤颤巍巍地盯着那团漆黑的大眼睛东西。

  他抖着声音低声问:“七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哪种鬼东西会长这样啊!

  见萧毅反应如此剧烈,黑团子显然有点不满。

  它的黑眼睛瞪着萧毅一会, 然后威胁性地咧开满是尖利牙齿的嘴进行恐吓。

  但萧毅反而冷静下来了, 在发现黑团子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后。

  尤其是七爷八爷在场, 谅这个鬼东西也不敢怎么样。

  于是他开始大胆打量这袖珍的黑团子。

  经过这一些时间的独自休养, 黑团子的身形比下午时要大了一点,但还是很小,没有一个手掌大。

  好像一抓就能完全抓住。

  萧毅盯着这黑团子, 竟然从这漆黑的一团身子中看出几分可爱来。

  好怪, 再看一眼。

  于是一人一团子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而边上的范无咎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将萧毅扒着谢必安的手拂了下去。

  “愚蠢的凡人, 竟敢直视吾!”

  察觉到萧毅眼神中的信息, 黑团子呲着牙怒道。

  原本见这凡人惊吓害怕的样子它还有些满意,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它露出这种纯粹的震惊和害怕情绪了。

  但是才过了一下,那眼中就完全没有它想看到的敬意, 甚至带上了好奇。

  透过萧毅打量的眼神, 黑团子几乎能从萧毅的眼中读出“哇!怎么这么小!”的信息。

  简直可恶!大不敬!

  “七爷八爷,这是什么玩意?”

  没理会黑团子的愤怒宣言,萧毅转过头去问谢必安和范无咎。

  “什么什么玩意!我可是魇灵!”

  听到萧毅这句话的黑团子直接炸毛了,容貌又一根根竖起来, 变成了海胆球形态。

  “它是这个魇中的魇灵。”

  谢必安解答。

  边上的范无咎十分适时的将还在叫嚣的黑团子拎了起来。

  在范无咎的手中, 黑团子显的更袖珍了。

  哪怕它有一张全是尖牙的嘴, 但是因为过小的体型看起来还是十分可爱, 有种诡异的萌感。

  被拿捏住的黑团子不敢放肆, 缩在范无咎手中安静如鸡。

  不同于萧毅,黑团子已经见识过谢必安和范无咎两人的冷酷无情。

  尤其是范无咎虽然看着总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但是底子里没准要比边上面如冷玉的谢必安还要来的可恶。

  黑团子深知这一点,被范无咎拎着时乖巧无比,不敢造次。

  而萧毅震惊地看着突然怂了的小煤球,看了看小煤球又看向至始至终十分淡定似乎都已经司空见惯的白无常。

  “这……这……”

  这是同一个?

  变脸也太快了吧!

  还没等萧毅把这句话结巴着说完,范无咎手中的黑团子就突然一抖。

  在萧毅以为这黑团子要奋起攻击八爷,准备让七爷八爷小心时,这黑团子抖了两下,然后大声哭了出来。

  “嘤嘤嘤——”

  哭的还特别委屈。

  桌上的灯都要被它的哭声震灭了。

  谢必安上前一步,而范无咎也十分知会的将黑团子放到了谢必安的手上。

  细白的手指在暗黄的灯光下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拿着这漆黑如煤球一样的东西更衬的皮肤洁白,毫无瑕疵。

  黑团子是魇灵,由汇聚的怨气能量构成,因此抓起来的触感就像是一团软体动,有种柔软但不粘的触感。

  感受到谢必安身上冰凉的气息,黑团子幽怨持久的哭声也乍然收住。

  它含着泪包包的大眼睛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谢必安,和谢必安的眼睛对上后又扭回了身子,生无可恋的朝着地板看着。

  像是面壁思过。

  而黑团子停住哭声后,整个客房瞬间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在屋外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夜里起了点风,吹过竹丛吹过园中的植株发出细细的声响。

  仔细去听,甚至可以发现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声响。

  范无咎显然也敏锐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谢必安拎着黑团子靠近门扇处以便可以仔细去听这嬉笑的声响时,范无咎也一同靠了过来。

  至于萧毅,他没有发觉什么声音,只是看谢必安和范无咎都靠近了门扇,就也模仿着谢必安和范无咎的动作,将自己耳朵贴近了门窗。

  外面的风不小,风声几近低沉的咆哮,将紧闭的门扇和木窗都吹的发出了哐哐的撞击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在这呼啸的风声中,似乎听到了交谈说话的人声,还有很轻的脚步声。

  谢必安蹙起了一点眉,离门扇贴的更近了。

  他正要更仔细的去听,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咕——”

  谢必安和范无咎蓦地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萧毅顶着谢必安和范无咎的目光,尴尬的用手挠了挠头。

  “今天没吃晚饭……有点饿了,哈哈。”

  虽然他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躯壳,但是也是会感受到饿意,只是魇中的饭菜竟是那种恶心的爬虫。

  他就算是饿死,就这样从木窗外跳下去,也不会吃半只黑色的爬虫!

  就是萧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魇结束的那个时候。

  他不会真的饿晕在魇中吧?

  萧毅欲哭无泪。

  谢必安和范无咎虽然也借用的是魇中身躯,但是和萧毅这种凡人的魂体不同,黑白无常二人位列神位,因此魂体也自带神格。

  神本身就不用进食。

  神的魂体进入魇中的躯壳,不会像萧毅那样魂体需要完全受制他人躯壳,黑白无常的魂体更强势,能将魇中的躯壳带上自己的印记,也就是同化。

  因此黑白无常在魇中也不会感受到寻常的凡人需求。

  自然也不会感受到饿意渴意,不需要进食了。

  见萧毅这样,显然已经是饿的厉害了。

  谢必安的眼中带上一点歉意,他抱歉道:“是我考虑不周。”

  他伸手,指尖在萧毅的肩上轻轻一点。

  萧毅惊呼:“我不饿了!”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在谢必安的指尖碰到萧毅的肩膀刹那,一股饱腹感从胃部升起。

  不知道是什么将空虚的发疼的胃部填满,而前面难熬的饥饿也完全不见。

  这也太神了吧!这就是法术吗?

  萧毅眼睛发亮地看向谢必安。

  七爷,你是我的神!

  “填充你胃部是灵力,能暂且补充你这个躯体所需要的一切。”

  边上的范无咎淡淡开口。

  但没有多看萧毅崇拜的眼神,范无咎也一样看向谢必安。

  谢必安至始至终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是他应该做的一样。

  只有前面在与萧毅说抱歉的时候眸色中是真的带上了几分歉疚。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范无咎眸色复杂。

  他想,白无常就是这样。

  大约就是这样面冷心热,明明面上总冷的和山巅的冰雪之霜,但心却热的宛若岩浆烈火。

  想到这,范无咎移开目光,垂下眼睫。

  掩去眼中出现的难得怔愣。

  一想到这,心脏就开始发颤似的隐隐作痛。

  在饮下孟婆汤之前,他似乎在九幽待了许久。

  作为同伴的白无常呢?

  他也去过九幽吗?

  萧毅的嘴中正要蹦出对谢必安的又几句称赞,可是谢必安却伸出一只手指抵在了唇前。

  “嘘。”

  他示意萧毅安静。

  萧毅连忙表示自己懂了,做了个手将自己的嘴像拉拉链一样拉上的动作。

  谢必安继续贴近门扇去听门外的动静,而萧毅心中的激动还没完全褪去,他还沉浸在兴奋中。

  那可是他第一次真实感受到法力哎!

  正瞎激动的萧毅无意瞥了一眼,刚好瞥到还拿捏在谢必安手中的小煤球。

  黑团子十分乖顺的在谢必安手中待着,但是表情看着并不乖。

  看出了萧毅的情绪,黑团子正十分鄙夷地盯着他。

  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多多的鄙视。

  萧毅:……

  按捺住和黑团子来一场决斗的心,萧毅也跟着一起去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屋外的风声还是很响亮,呼啸着不止。

  大的好像能打在人的耳朵上,能将其他声音都一并遮掩。

  除了风声以外,实在听不到其他什么声音。

  萧毅刚摇着头准备放弃,就看到谢必安的眼神一动,而后蓦地伸手将被风吹的震动的木门打开。

  “哐——”

  打开的两扇木门被风吹的撞击到门框上,发出几声清脆的哐当声。

  这几声巨大的撞击声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屋外剧烈的风迎面而来,吹的谢必安柔软的头发随着风一起飘着。

  谢七这副躯壳皮肤苍白,剪短了但还是偏长的黑发像是柔软的海藻。

  此刻贴在谢必安的脸庞边上,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谢必安面孔的冷,将他的五官柔和几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在家底丰厚富丽堂皇的偌大方府,竟然都没点上几盏亮的灯。

  只有零星的几盏勉强亮着,甚至昏暗无比,几乎照不亮什么地方。

  “怎么……?”

  对情况完全一头雾水的萧毅还没来得及发问,谢必安又有动作了。

  他转身,十分自然的顺手把手中的黑团子又塞到范无咎的手上,而另一只拿起放在桌上用作照明的灯具。

  谢必安拿起灯具往屋外走了一步,进入到了走廊。

  大风吹的他手中的灯明明灭灭,时亮时暗,但已经足够照亮一些东西了。

  被随意转手但是又不敢在范无咎手中造次的黑团子幽怨地盯着萧毅,忽的察觉到了什么,它又缩回到了范无咎手中。

  而还有疑问在口中准备说出的萧毅也哑然失语。

  在他们客房门前的院中,植株丰富,竹丛摇曳。

  宛若张牙舞爪的隐绰树影后,正站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