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萧毅被吓了一个激灵,差点当场裂成两半。

  “在、在这?!”

  他颤着声问。

  大套娃紧张地旋转了一圈观察周围。

  在沙发下有限的空间中,谢必安大致扫了一眼外部的环境。

  魇,是恶鬼的能量构体。

  因此恶鬼于魇中无所不在。

  他正躲在不知何处的角落窥视着他们。

  屋中响起了热闹的声音,是老太太打开了电视。

  欢声笑语并没有让她提醒兴趣,她坐在沙发上看了几分钟,又站起身走到了壁橱前。

  她拉开抽屉,从中拿起了一本笔记本。

  电视中还在放着让人捧腹大笑的综艺,老太太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缓慢地翻动着书页。

  这笔记本是老爷子的遗物。

  里面夹了很多书信,是之前手机没普及前老爷子一封封寄的。

  生离死别总是很突然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叹岁月漫长,离别就悄然而至。

  只是她想不通,老爷子明明是个身体强健的人,怎么会突然在楼梯间摔倒,并且倒地不起?

  何况那时日落大厦虽然不如繁盛时期那般热闹,但每日住户来往进出也不少。

  可就是老爷子倒地昏迷的那日,就是没有人及时发现。

  难道一切都是生死自有命数?

  可是她无法接受。

  老太太心不在焉地翻着笔记本。

  大概是这笔记本书页的边缘实在太锋利,也可能是翻书时没注意,在老太太枯瘦的手翻过书页时,手指竟被书页边缘割了个大口子。

  鲜血一滴一滴往下落着。

  老太太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包住伤口,又掏出一张纸准备将前面滴落下来在地板上的血滴给擦拭干净。

  但她刚弯下腰,却发现本应滴落上血的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痕迹。

  前面掉落的血滴是她的错觉?

  到底是年纪大了,才刚发生的事,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

  而这一幕,谢必安他们却看的清清楚楚。

  老太太的血确实往下滴落了,并且还落了好几滴。

  只是这血滴并没有像一般情况那样按照既定轨迹坠落到地面上,而是在中途消失了。

  就那样突然消失在空中。

  小羊玩偶漆黑的眼珠盯着那消失的血滴,黑色的珠面上反射漏进的弧光。

  有黑气在逐渐成形。

  一股一股,像是逐食的鱼,将血滴迫不及待地吞噬而下。

  在老太太身边的沙发位置上分明有一个凹陷,那痕迹看着像是有人坐在那。

  隐隐可见一个人形轮廓。

  “那那那!”

  小羊身边的套娃在他们耳边小声惊呼。

  那就是魇中的恶鬼吗?

  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显了形!

  “我已经准备好去捉拿了。”

  谢必安听到萧毅的声音,哪怕他已经压低音量,依旧能听出萧毅压抑的跃跃欲试。

  “未到时候。”

  他们所见到的浅淡轮廓并非是恶鬼的真身,可以说仅是一个魇中虚相。

  此时出手,无法抓住真正的恶鬼。

  在夜晚时恶鬼才会显露真身。

  在魇中,不管捉鬼人是何身份,包括列于神位的黑白无常,一旦进入魇,力量都会大肆削减。

  魇对于鬼与捉鬼人都有着双向的束缚。

  捉鬼人不能中途破坏魇,因为魇中画面是判决恶鬼罪状的证据。

  一旦中途挣脱魇的束缚破坏规则,那捉鬼人也会受到相应惩罚。

  他们进入的这个魇,正是恶鬼诞生强大的过程,在时间线完全走完之后,才应是捕捉的最好时机。

  只是……

  靠着小羊的纸张一动不动,仿若真的成为了一张纸,薄薄的一张毫无存在感。

  但只有谢必安能感受到,贴着他纸张虽然安静,但不知道是否是知道范无咎附身在上,让这本来毫无动静的纸张也变得无法忽略起来。

  火柴人公主巨大的眼睛注视着小羊的方向,在昏暗的沙发底下,面上的两坨鲜艳的腮红依旧让人移开视线。

  小羊偏过毛茸茸的脑袋继续和还紧张兮兮的大套娃一起盯着外面老太太的情况。

  然而那道目光似乎越来越肆无忌惮,从小羊往下耷拉的白色软耳朵和翘起的棕色小角,有点突起的小肚皮,一直看到小羊可爱的脚。

  只有人的拇指大小,用手一捏必定是软乎乎的。

  谁能想到外表冷冰冰的白无常大人竟然以魂体状态附身在了这只会微笑的可爱小羊中。

  虽然进入魇是随机附身物体,但这特别的对比总是让知情人禁不住会心一笑。

  借着纸张的外表,范无咎就这样毫不遮掩地注视着小羊的背影。

  可是谢必安却无法忽视这道落在他背上的视线。

  黑无常范无咎一双桃花眼风流,衣襟松散,行事不羁。

  左耳垂常挂的金玉耳坠更给他添上了几分狂放无法收敛的邪气,哪怕包裹在象征无常身份的沉闷黑色衣袍中,也总透着呼之欲出难以言说的浪荡。

  他就应该是人间常说的风流公子,眼眸中总似含着情意,唇角不勾自笑。

  范无咎还因其优越的皮相还一度当选鬼界网友自发组织的“地府美男评选”的前三。

  至于为什么是前三而不是第一,不过是因为进入前三的选手都实在太过帅气,让网友们实在无法下定决心进行最后的抉择。

  最后崔判官崔珏,黑无常范无咎,白无常谢必安一起荣当“地府美男评选”的前三。

  按理来说,这常常带笑的俊美面孔,应让人生不起一点戒心的才是。

  可是谢必安可以肯定,写有无常工作守则的那张纸条上的最后一行字确实他的字迹。

  ——“小心范无咎。”

  在记忆重启的前一个两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忘记换上阳间的工作服。”

  孟婆将装有衣服的纸袋塞到谢必安的怀里。

  冷玉面孔的白无常大人垂眸掩住浅色琉璃瞳,似是沉思。

  地府阴阳二气而生的大风吹的他的发丝飘扬,白袍加身,整个人像是不染淤泥的莲。

  一捧似乎不该存在于阴曹地府的雪。

  银发的孟婆倚在奈河桥的栏杆上。

  桥下的忘川河中是鬼魂的哭嚎,桥上的她却笑的风情万种,艳光动人。

  像是岸边开的最艳的曼珠沙华。

  “奇怪。”

  她歪着头欣赏白无常的俊颜,却脱口而出这二字。

  但那浅色琉璃凤眸看过来,孟婆只是笑意晏晏地问:“八爷怎么没过来?”

  按规定黑白无常应是一起过来饮下孟婆汤的。

  只是今天居然是七爷只身一人前来。

  对上谢必安平静的眼眸,孟婆突然又笑开了。

  她用大勺搅了搅铁锅中永远在煮的汤水,沸腾着咕噜噜的冒着泡。

  “我都忘了,你刚饮完孟婆汤。”

  居然问刚被清除记忆的谢必安在饮汤之前发生的事情。

  “快去吧,七爷。”

  孟婆眨着眼睛看谢必安,示意他已经可以离开。

  “记得替我看看人间。”

  她笑着告别。

  而来至人间,在谢必安与萧毅见面后黑衣的范无咎才姗姗来迟。

  “无常大人。”

  高大英俊的褐皮男人扶着鸭舌帽用近乎喟叹的语调叫着他。

  含情的桃花眸注视着谢必安是另一种意味的眸光。

  谢必安看到范无咎薄唇微动,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范无咎用唇语说了只有谢必安能看懂的四个字。

  他说:“好久不见。”

  在谢必安思索间,那道落在他身上无法忽视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小羊覆盖着弯曲细白绒毛耳朵上。

  然后一声意味不明的促狭轻笑响在了他的耳边。

  谢必安:……

  原本静止不动的小羊终于忍无可忍的将扒在他身上的纸片扯下。

  还没等范无咎出声,这薄薄的一张纸片就被小羊用两只手无情地对折。

  纸片人公主的大眼睛和浓重腮红就这样被折叠的隐藏看不见。

  对前面一切毫无所觉的萧毅震惊地看着冷酷小羊对纸片人公主突然的“暴行”,靠在一边不敢出声。

  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冷酷小羊:每天都想把这纸片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