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四面一片雪白的房间, 墙壁包覆着柔性的海绵材料,穿着橘黄色囚服的少年半蜷着腿倚在角落,头顶的蛇发早已拟态成了和四周一样的白色,此刻正在他的手臂和脖颈周围百无聊赖地攀爬着。
这里是专为危险系数S等级的罪犯设计的特殊监狱, 每个罪犯拥有独立的囚室和针对其个性设计的特殊拘缚设备, 不过少年在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他多数的能力,故而并没有像隔壁某个热爱刀尖舔血的英雄杀手一样被除掉武器捆在束缚衣中, 只是被强制戴上了无法摘除的黑色机械眼罩而已。
外面传来一声门禁解开的电磁声响, 餐车的金属轱辘在地上滚动着发出持续性的噪音。
“0915号, 吃饭了。”
双层的重力门上打开了一个小窗口,一个透明的塑料餐盒从外面传递进来, 少年低着头抚摸着趴在自己手背上的蛇首,如往常一样并没有理睬发餐的警卫员。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人体倒地的闷响。
双层的重力门躺在地上,呈现出一团扭曲的铁疙瘩形状,戴着面具穿着警卫服的人站在门外, 但没有人相信他是真的警卫, 因为在他身后便是那辆餐车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另一个警卫员。
“鸟……”一直默不作声地倚在墙边的古川瞬太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对着来者扬起唇, 身边的蛇发嘶嘶作响。
“我喜欢鸟。”
……
昏暗的酒吧里, 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奶金色爆炸头少年青着一张脸,看着面前同样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紫发少年, 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
刚刚度过期末考试,正在组织林间合宿的英雄科让突然袭击的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爆豪胜己大意之下被拥有【压缩】个性的敌人变成了玻璃弹珠传送回了敌人的大本营,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唯一一个中招的, 没想到后头居然有人顺着黑雾打开的传送通道径直冲了进来。
“混蛋!你跟过来干嘛!白痴吗?都说了老子不需要你们救!”
被金属口-塞捂住了嘴无法为自己出声辩解的心操人使默默翻了个白眼, 撇过脸将视线投向一旁穿着黄色风衣支着手杖的神秘男子。
谁是为了你, 少自作多情了……
“迫压广,把他放出来。”
坐在高脚凳上的蓝发青年突然启唇。
他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喝水,干裂的嘴唇苍白起皮,嗓音嘶哑阴郁,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断掌摁在他的脸上,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手指的缝隙中看到那人眼中通红的血丝。
“哦?你确定吗?死柄木。”戴着面具的男人摘下头顶的黑色高帽,做了个倾倒的动作,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随之落到他的指尖,其中隐约可见一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少年劲瘦的身影,“听说这位小弟弟现在的能力可以和完全时期的斯忒诺媲美,我可没有信心能将他完全制住。”
被质疑了决定的死柄木弔并没有恼怒,而是将视线幽幽地转向一旁偷听的两位人质。
相比爆豪胜己在目睹这颗弹珠中隐隐绰绰的人影时双目圆瞪的震惊表情,另一个人神情紧张却兀自按捺的眼神却更令他在意。
死柄木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
古川瞬次在恢复意识的瞬间猛地睁开眼睛。
面前一片黑暗,眼眶传来紧迫的压力,粗糙的布料挤压着鼻梁,令人十分不适。
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
没想到在抢回压缩着常暗的玻璃珠的时候会被人用个性暗算……真是失策了……
少年有些懊悔,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你醒了啊。”极具辨识度的烟熏嗓在他头顶响起。
古川瞬次一下子就回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死柄木。”他当头就是一句,“没什么好说的,免谈。”
对方似乎被他这干脆利落的语气噎到,顿了一顿才问,“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想要策反我么?”少年平淡道,“不可能的,放弃吧。”
他在重重束缚的铁索后歪了歪头,似乎思考了一下,又道,“难道是我理解错了,你想要通过我的关系去探望哥哥?这倒是不难,只要你去警方面前自个首认个罪,不愁没有人带你去见他。不过当邻居恐怕是很难了,据我所知那里的位置都挺抢手的,他左边的隔壁是你的前同事斯坦因,右边的空位是给ALL FOR ONE留着的,如果你想要和他比邻而居的话,可能得祈祷你敬爱的老师早一点与世长辞……”
少年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一只冰冷的手卡在了他的脖颈上,只差一根悬停在自己的皮肤半寸的距离外的小指,死柄木弔的个性【崩坏】就会发动。虽然说古川瞬次在上次冬木之战后已经有了【超再生】的个性,不过他暂时还不想体验这种被人捏碎脖颈然后自行重组的酷刑,所以很识时务地停下了。
“终于安静了。”青年阴郁的声音幽幽响起,古川瞬次感觉面前的空气仿佛被冰冻了一般令人汗毛倒竖,“你们英雄科的人都是那么聒噪吗?你也是,那个爆炸头也是……”
死柄木弔似乎冷笑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怀好意,这令少年有种不祥的预感。
“哦,差点忘了,这里有个例外。”
突如其来的光明令古川瞬次有些措手不及,黑色的布料从他的左眼被拽下,猩红的眼瞳面对光线骤然紧缩成一道针状的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被塞住了嘴的紫发少年垂着头坐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上,全靠身上的镣铐牵引着没有滑落,看上去失去了意识。
“人使!”少年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后者反应全无。
古川瞬次皱了皱眉,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什么明显的伤痕,他微微放下心来,沉下脸漠然道。
“死柄木弔,你想做什么?”他先是这么问,紧接着便意识到了怪异之处。
虽然自己是只睁开了一只眼睛没错,但面前那个戴着断掌的青年却从始至终没有展现出半分的不自在,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魔眼的免疫力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
似乎察觉到少年惊异的眼神,青年抬起自己的右手,摘下了戴在手上的无指手套。
一只黑红的眼珠在掌心隆起的结缔组织间滚动着,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看上去颇有些狰狞。
石化魔眼!
一瞬间,少年记忆中兄长那空荡荡的眼眶和这只眼球相重合了。
“你……”他露出惊疑不定的眼神,“他竟然把眼球给了你……”
魔眼对于古川兄弟的重要性简直不言而喻,作为死后依旧可以保持活性的“遗物”,古川瞬次自己是分外珍惜这对眼睛的,他希望在自己牺牲以后,这双眼睛依旧能够以“英雄尤利尔之眼”的名义而存在着,代替他痛击敌人,保护同伴,行使正义,这也是他曾说过要把头当做遗产赠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心操人使的原因。
没想到,古川瞬太居然也做出了这样相仿的举动,真该说不愧是两兄弟吗?!
只不过对方的企图恐怕和他恰恰相反,是为了痛击英雄,支持共犯,行使邪恶这一种主张了。
少年回过神来,冷笑一声。
“不过光靠这个就想要制住我,可没那么简单。”
蓝发的反派头目意味深长:“是吗?”
轰!
一声巨响从门外响起,夹杂着荼毘嘶哑的声音。
“欧鲁迈特。”
“我来了!”英雄爽朗的笑声透过墙面依旧清晰。
死柄木弔脸色一青,看向被捆在椅子上的蛇发少年。
古川瞬次脸上绽开一抹微笑,“忘了一提,我身上有八百万给的定位器。”
话音刚落,他绷紧手臂上的肌肉,缠在身上那一指粗的铁链接连断裂,他一转身来到死柄木弔的身后将他一脚踹到了椅子上,然后抓住心操人使身上的链条将它们一把扯断。
“欧鲁迈特,大鱼在这里!”
“古川少年!”
墙面轰然倒塌,金发男人一手夹着一个小孩,看着古川瞬次和他搀着的心操人使,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古川瞬次的视线定格在欧鲁迈特右胳膊底下夹着的紫发少年身上。
啊咧,那边也有一个人使,那我搀着的这个是……
“那个是冒牌货,蠢蛇!”被夹在NO.1英雄左胳膊底下的爆炸头少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噗滋……被发现啦~”不知何时,身后的“紫发少年”已经睁开了眼,原本低沉的嗓音逐渐变换为女孩子独有的高细甜嗓,“他”轻轻往后一蹬,身上的皮肤如液体般融化,隐藏在虚假面容下的真相显露出来。
“渡我?”古川瞬次皱着眉,这才感觉到后背某部传来隐隐的疼痛。
“讨厌啦,叫我披身子就可以哦,瞬大人~”扎着丸子头的可爱少女晃了晃手中沾着血的针管,露出一个娇羞又病态的表情。
蛇发少年面色不虞地走上前,却被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去向。
“古川少年,你先带他们离开,这里交给我!”欧鲁迈特背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是啊,这里交给我们职业英雄就行了。”另一边,一起展开行动的密林神威,纸锋射手也已经动作神速地制服了敌联盟一干人等。
“好,我明白了。”
已经被与谢野晶子小姐治愈的欧鲁迈特实力几乎回到了巅峰,应该没问题的。想到这,放下心来的古川瞬次拉着爆豪和心操后退几步,洁白的双翼倏尔从后背展开,三人一同从欧鲁迈特刚刚轰出来的洞中飞了出去。
“古川瞬次是吗?”
少年带着两人一直来到警察的后方,刚一落下,就有穿着警服的小姐姐拿着毛毯过来,将三人裹成三个毛球。
“已经没事了,你们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她安抚道,“医务人员会来检查你们的身体。”
古川瞬次点了点头。
小姐姐神色稍霁,胆子颇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真棒,小英雄。”
少年,少年忍不住有些熏熏然了。
现场的情况已经在掌控之下,小姐姐似乎还想再多说几句,挂在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起来,滋滋的电流声中,少年隐约听见有人说道。
“个性监狱发生紧急事件……罪犯0915被人劫走……”
“什么!”
女警察转身走远几步,接通了对讲机,从而忽略了在她身后的少年忽然空白的脸色。
……
“All for one被打败了,死柄木弔和他的同伙们侥幸逃离,敌联盟恐怕已经名存实亡。”
坐在宽阔沙发上的青年一字一句念出电视上的新闻报道,他穿着一件毛毛领的夹克衫,戴着白手套的双手端正地放在腿上,脸上戴着一个鸟喙形状的尖面具,金色的眼瞳如烈日般灼目。
“昔日的同伴落得如此落魄,你就没有一点愤怒吗?”
一只手从沙发靠背溜过来,企图抚摸青年脖颈上毛茸茸的围脖,被他轻飘飘地躲过了。
“切。”坐在沙发另一侧的少年撇了撇嘴,收回自己的手撑着脑袋,表情有些漫不经心,“都说了是昔日,和如今的我又有什么关系?”
古川瞬太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丝亲昵,“把我从阶下囚的境遇里拯救出来的可是你,解修师。”
“我现在是你的人,'医生'。”少年再次凑过去,低声呢喃着。
他脸上的黑色自锁眼罩已经被取下,原先的那个则被监狱里的人收走了,现在只是单纯闭着眼,当他靠近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黑发青年的时候,那只眼皮微微掀开,缝隙中露出蠢蠢欲动的危险红光。
鸟嘴面具在中世纪曾是治疗黑死病的瘟疫医生的标志,不论青年为什么要戴上这个面具,他的理念肯定也和这一点脱不了关系,少年这样说,即是打趣,也是试探。
“爸爸……”
角落,赤着脚的女孩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头顶上那根歪歪的小角显示出她的异于常人之处。
暧昧的气氛霎时被打破,不复存在。
“Eri,回去待着,不要乱跑。”治崎廻站起了身,走到女孩旁边搂住她的后背,从始至终就没有看边上的少年一眼。
沙发上只留下古川瞬太一个人,他无趣地直起腰,看着两人朝着走廊走去,心中千回百转。
传统的□□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把一个重犯轻而易举地从牢里劫出来,这个死秽八斋会,似乎有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当家的,货已经到了。”另一个戴着鸟首面具的年轻人打开门走了进来,沉声道。
“走,去看看。”治崎廻改变了方向,带着小女孩朝着仓库走去。
“你也一起过来。”
他没有回头,但古川瞬太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好奇地挑了挑眉,跟上了几人。
死秽八斋会作为能够延续至今的日本□□,背后垄断的生意自然不少,不过此时恰好是淡季,基地中的仓库中并没有堆放着很多东西,在这种情况下,正中央那个黑色的集装箱就显得愈发神秘起来了。
治崎廻一直走到集装箱面前才停住,他努了努下巴,示意手下去把门打开。
“我们赶在时钟塔对柳洞寺的现场进行清理之前,将这些碎片重新捡了回来,已经全部在这里了。”
那个戴着面具的手下说的话令原本插着兜吊儿郎当地站在一旁的古川瞬太神色一凛,周身肌肉陡然紧绷起来,他死死盯着那个慢慢打开的箱门,头顶的日光灯一寸寸驱散了其中的黑暗,将集装箱中铺陈着的碎石展现在他的面前。
岁月的侵蚀和沙土的掩埋未能遮掩那些异常的凹凸和纹理,这些类似着人身体上的一部分的残肢断臂,的的确确就是——
“父亲和母亲。”少年身形巨震,踉跄上前几步,双手覆在石块上,语气微颤。
残酷的事实再一次摆在了眼前,古川瞬太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失败所带来的后果,他不知道治崎廻为什么要帮自己找回这些被毁坏的碎片,如果说是为了笼络自己,那么这手段……恐怕挺有效。
“让开点,你干扰到我了。”
身后的一道声音将少年惊醒,他转过头“看”向那个大言不惭的青年,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希望。
难道说……
治崎廻抬起手,缓缓摘下自己手上的白色手套,口中念着。
“可真是麻烦啊。”
蛇发少年沉默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青年化腐朽为神奇般地将破碎的断肢分解复原,重新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两具完整的人形雕塑。
“过来,Eri。”那个瘟疫医生招了招手,把表情懵懂的女孩召到身边。
“接下来就是你的工作了。”治崎廻将手套戴回到手上,对女孩居高临下地命令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古川瞬太一怔,神色逐渐狂热起来
“哇哦,哇哦,哇哦……”他下意识地感慨道,“这可不得了了…… ”
此时,在正义的那一方,尚且没有人可以想到,在东京某处一个漆黑的仓库,曾经被封印的两股不容小觑的黑暗力量即将重新复苏,并将在不久的将来撼动整个英雄社会。
……
“可恶……可恶……可恶……老师……”
被黑雾传送到一个废弃的大楼里的死柄木此刻坐在一个木箱上,盯着自己手中狰狞的眼球,苍白的唇间溢出几声沙哑的低吼。
在敌联盟即将全员落入职业英雄手中的时刻,All for one忽然发动传送个性力挽狂澜将几人送走,自己则为了拖住欧鲁迈特,留在了现场,最终不敌英雄,被击败逮捕。
地上,刚刚遭受到英雄的攻击的荼毘、引石健磁还在昏迷,被All for one强制发动个性送几人过来的黑雾更是遭受重创,但考虑到其在敌联盟的地位还是元老级的,所以被扶到一旁的脚手架边上靠着,算是特别待遇吧。
“All for one已经被送入大牢了,脑无们也都没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年纪最小的渡我被身子沉不住气,坐在一个小角落里怨声载道。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不能放弃啊!”性格一向跳脱的图怀斯殷切地劝慰着,下一刻却脸色一变,恨恨道,“还能怎么办?解散!”
“我是追随着斯坦因的意志来的。”打扮成忍者样子的斯宾纳抱着胸批判道,“但是加入敌联盟之后,你们的行为和主张我越来越无法苟同,特别是你,死柄木,你只是纯粹的黑暗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倒不如就此分开,我们各走各的。”
此话一出,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反驳。
才刚刚经历剧变的敌联盟,似乎早就其心各异,有了分崩离析的征兆。
而组织的头目,此刻却还在盯着自己的手心出神。
“说起来,死柄木,刚刚欧鲁迈特好像喊了你志村转弧,那是你的本名吗?你和欧鲁迈特认识?”
渡我被身子信息量极大的提问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回答,却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她只得抬起头无辜道:“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事实上,她还没说全呢,欧鲁迈特当着All for one的面喊死柄木弔志村转弧,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对不起师傅!”“AFO在利用你!”“跟我走!”挖墙脚四连,搞得AFO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再次难看了一个度,当场暴走和他互殴,渡我被身子以她可爱到爆的丸子头发誓,这三个人之间似乎有八十集狗血连续剧的爱恨情仇可以扒。
奇妙的是,这句普普通通的话竟然让已经有了离开想法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或许每个人冥冥之中都有一颗吃瓜的心吧。
“死柄木,你怎么说?”众人重新将目标聚焦到了主角身上。
而后者则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古川瞬太……”
“找到他。”
男人幽幽的声音在空旷的楼宇中回荡,无尽的恶意和执念仍在黑夜中滋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