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莉莉舒服地叹了口气, 它吃得肚子圆滚滚的,然后满足地躺在克利兰的头顶。

  其实克利兰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小兔莉莉这么钟爱他的头顶。一般而言,头顶只是一块面积不大的非平面, 走起路来还会有上下左右摇晃的幅度,要躺在上面不掉下来是一件极有难度的事情。但小兔莉莉还是时不时就爬上去,而且从来没有掉下来过。

  “谢谢你带我来吃这些!”小兔莉莉高兴地说, “你是天底下最好心的魔法师!”

  “我可不止是最好心的魔法师。”克利兰暗示道。

  “你还是最厉害最天才最好看的魔法师。”小兔莉莉很上道, 一连串夸赞的词汇听得克利兰非常满意,眼睛都弯了起来。

  克利兰找来侍者买单, 却发现他这一桌的侍者又换回了上一位, 而刚才还在这儿的摩顿却不知所踪。

  “一共两枚金币。”侍者微笑,语气柔和。

  小兔莉莉被这高昂的价格惊得竖起了耳朵,但令它更惊讶的是, 克利兰居然真的从钱包里拿出了两枚金币付款。平时穷到买点普通材料都要挑三拣四的克利兰居然面不改色地付了这么多钱!小兔莉莉愈发觉得科科哈岛上一定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难道克利兰背着它变成了一个大富豪?小兔莉莉晃晃脑袋, 把这个不可能的想法从脑海里抛出去。

  “给……!请问你知道摩顿去哪里了吗?”克利兰一边递过钱一边询问。

  侍者愣了一下,回答说:“他刚才被主管叫走了, 好像是有人找他。”

  克利兰想,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找摩顿呢?当摩顿独自居住在那间破败的屋子里时, 尽管周围人对他表现出来的态度都很和善, 但没有真正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会主动来找摩顿的,难道是那只消失掉的乌鸦吗

  感觉自己接触到了很重要的线索, 克利兰摩拳擦掌。

  付完帐后,克利兰带着小兔莉莉来到餐厅后面的大树下, 克利兰蹲下, 立起衣领把大半张脸遮住, 然后把一个装着灰的玻璃瓶拿了出来放在头顶上递给小兔莉莉。

  小兔莉莉抱住瓶子防止瓶子摔落,它知道克利兰是什么意思, 它问:“要现在再找一次吗?”

  克利兰之前让小兔莉莉根据灰找过,但结果却是那只乌鸦的本体并不在小兔莉莉能侦查到的范围里。

  小兔莉莉的能力范围很广,因此从没有注意过这项能力的具体边界,克利兰不确定那名黑巫师是逃出了范围还是用什么办法掩饰了追踪——作为一种官方追杀的巫师,黑巫师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逃跑和掩藏行踪的办法。

  小兔莉莉抱着瓶子闭上眼睛默念咒语,轻柔的风把它身上柔软的毛都吹起了波浪般的弧度,像被风翻起的柔软青草地。

  过了一会儿,小兔放开玻璃瓶,从那张毛茸茸的兔脸上竟然看出了一种严肃的表情。

  “他就在这里,克利兰。”小兔抓着克利兰肩膀上的衣服说,“但很危险,你不要过去,灵体们说,那里有很多血,有很糟糕的气息……”

  血?

  难道是那只乌鸦要杀死摩顿灭口?结合摩顿走掉这件事,克利兰得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结论。

  “……我告诉你他在哪儿,但你应该上报警察或者魔法研究所,让他们来抓乌鸦。”小兔莉莉接着出主意。

  “他们来的太慢了,我得现在就去。”克利兰摇摇头说,“我得救下摩顿,他一定掌握了不得了的情报,黑巫师如此狡猾,如果这次让他得手了,以后肯定就更难找到他了。”

  “就算找不到他又怎么样?”小兔莉莉赌气,“这本来就该是官方魔法师的责任。”

  “这是每个魔法师的责任。”克利兰弯起眼睛放低声音哄着这只气鼓鼓的小兔子,“何况是我这种天才魔法师呢?”

  小兔莉莉知道当克利兰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它无法再阻止他。

  “那我给你指路,克利兰,不要逞强,遇到危险一定要快点逃跑噢!”小兔莉莉语气担心地给克利兰加油打气,“你跑路还是很快的!”

  克利兰哭笑不得,不知道这算不算夸奖。

  “你给我指完路后,就回家去,敲一敲隔壁邻居的门,把这一切告诉他,假如我没能成功逃脱,他会好好处理的。”克利兰把小兔捧在手心里,小声叮嘱。

  “虽然我和他还在吵架,但他肯定不会不管我的。”克利兰嘀嘀咕咕。

  “你不可以这么说!”小兔生气了,“你要是可能回不来我就不给你指路了。”

  小兔松开爪子向上躺在克利兰的手心里,用尽全力耍着无赖,它的肚子软软的,让人很想揉一揉。克利兰看见了,于是克利兰就这么做了。

  他伸出了另一只手的手指,假装不经意地放在小兔的肚子上,轻揉了两下说:“我会回来的,但是以防万一……”

  小兔蹬开克利兰作乱的手指,语气非常认真:“你永远,永远不能说这种话!”

  克利兰虽然答应了小兔莉莉,但他心里也没有底,上一次那只乌鸦展示出来的能力并不高明,但那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掉以轻心。

  克利兰轻轻地推开储藏间的门——小兔莉莉的魔法指向此处。

  空气里逸散出来些许难闻的气味,厚重的灰尘混着血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气味。

  门被打开后,外界的光线照亮了这一片地面。

  “找上门来了?”克利兰听见一个奇异的声音,像是在空荡的山谷里回荡了一百年后最终落入他的耳中。

  摩顿瘫坐在地上,他身上的工作服已经染上了血污,脸上也有几滴凝固了的血,他张着嘴大口喘气,胸膛上下起伏,眼神透露着一些迷茫。

  一只漂亮的乌鸦站在一个趴着的男人的背上,趴在地上的男人穿着和摩顿身上类似但明显更精致一些的服装,他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凶多吉少。

  克利兰警惕地看着乌鸦。

  乌鸦的状态比上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还要糟糕,但乌鸦的眼神仍然冰冷冷的像一把尖刀。

  “听说黑巫师都很害怕与光有关的魔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克利兰装作轻松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在和这只乌鸦话家常。

  “黑巫师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恐惧。”乌鸦扇动翅膀飞起来,不欲和克利兰多话,它血色的眼睛显得愈发不详。没过两秒,乌鸦尖叫一声,像一根离弦的箭矢疯狂地朝着克利兰的方向冲过来。

  克利兰抬起手,空气中不断攀升的魔法浓度告诉他这里有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至少他明白不能真的让那只乌鸦接触到自己。

  但对抗的魔法还没完全成形,乌鸦才飞到了半空就被迫停住了。

  满身血痕,看起来非常迷茫的摩顿伸出手抓住了乌鸦的身体。

  黑色的纹路开始从他的指尖向上蔓延,像枯萎的荆棘一般在他的手臂上缠绕。

  乌鸦扭动挣扎,从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可摩顿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钳住乌鸦的身体。乌鸦只是乌鸦而已,抛却令人恐惧的魔法,他的力量比最柔弱的魔法师还不如。乌鸦极力收敛着身体上的毒性,可毒还是在摩顿身上蔓延。

  “放开!”乌鸦尖叫。他有一百种方法逼迫摩顿松开手,比如用魔法切断摩顿的手。

  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摩顿的脸上,那种不详的感觉就连完全不会魔法的人都能感觉到。

  摩顿忍受着那种濒死的阴冷感,咬牙切齿地说:“不可以……!”

  克利兰从旁边捡起一根长棍精准地敲在摩顿的手腕上,这种时候物理攻击往往比魔法更高效。

  摩顿手一麻,乌鸦趁机挣脱束缚飞了出去,摩顿手里只留下了几片羽毛。

  乌鸦停在窗台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摩顿和克利兰。

  乌鸦想趁机杀了克利兰,但他明白如果克利兰死在这里了,那么摩顿也一定会死。

  该死的,黑巫师什么时候考虑这种事情了?

  我只是,不急于这一时,马上就要成功了,放掉这个小麻烦也未尝不可。乌鸦这么对自己说。

  “我放了你,你救他。”乌鸦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克利兰,“这只乌鸦的血就是解药。”

  克利兰还没有答应。乌鸦就闭上了眼睛,像一块石头一样硬邦邦地从窗台上翻落到了地面上。

  “这可是强买强卖。”克利兰眯起眼睛,对这只乌鸦的逃跑举动很不满。

  摩顿身上的黑色纹路越来越重,最后,他终于承受不住这股不断侵蚀着他生命的力量,昏迷了过去。

  克利兰检查了一下趴下的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胸口有着乌鸦的抓痕,但令人惊讶的是,他还有极其微弱的呼吸。

  他又看向那具乌鸦的尸体,出于对乌鸦身上毒的顾忌,他隔空用魔法取出了尸体里的血。

  克利兰走到摩顿身边,掰开他的嘴滴入一些乌鸦的血。

  摩顿的眉头皱了起来,但身上的黑色纹路与不详的阴冷气息确实散去了不少。

  证明了这些血液确实有效后,克利兰又滴了一些进去,直到摩顿身上的黑色纹路完全消失。

  克利兰把剩下的血装入瓶中拿在手上,然后头疼地看着这个很像凶案现场的场面——两个男性被害人满身是血地昏迷在地面上,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瓶不明液体冷酷地站着。这么看来凶手不就是自己吗!

  最好不要有人来看到这个场景,不然真的很难解释清楚。克利兰叹了口气。

  “啊!”一声尖叫从背后传来。

  克利兰头疼地转过身,一个带着头巾的妇人捂着嘴看向他,然后再次尖叫一声逃跑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