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兰像做贼一样脚步轻悄地走进婚礼的现场,找了一条靠后的没有其他人的长椅坐下。此时教堂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穿着鲜艳的暗红色长裙的科尔克拉夫夫人坐正在最前一排享受着人们的恭维与祝贺。

  潼恩的婚礼在圣徒教堂举行,这是都城最豪华的教堂,国王迎娶王后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举办的婚礼。由于是结婚,教堂里的不少地方都装饰上了鲜花,连平日里冷酷的神父都挂上了笑脸。

  奥斯蒙理所应当地贴着克利兰坐下。

  “不,你得去前排,这是你的家人,你得去挨着科尔克拉夫夫人坐。”克利兰拍拍奥斯蒙的腿,出声提醒。

  奥斯蒙看着克利兰,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那个眼神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克利兰伸个懒腰,不情不愿地从最后一排站起来,奥斯蒙这才和他一起站起来。

  “我父亲还说要你照顾我,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我照顾你嘛!”克利兰抱怨道,“要是父亲看到这个场面就好了,一看就是我比你更成熟一点!”

  虽然克利兰一副不想参加社交场合的表情,走在座椅间的间隙里也是摆着一张臭脸,但一走到科尔克拉夫夫人身边,他立刻就扬起了一张笑脸,同科尔克拉夫夫人亲热地攀谈起来。

  “夫人,好久不见,您真是越来越美丽了,谁也不敢相信今天居然是您女儿的婚礼,您看起来还像一个少女呢!”克利兰的赞扬并不需要走心,而是张口即来。

  “谢谢你的夸赞,克利兰。”科尔克拉夫夫人微微点头,看起来对克利兰的语言并不感冒,“同时我也代表科尔克拉夫家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女儿的婚礼。”

  “奥斯蒙,我听说你这几日都没有回家,一直和克利兰呆在一起。”科尔克拉夫夫人看着站立在一旁的奥斯蒙,问。

  “是的,母亲大人。”奥斯蒙对此供认不讳。

  “克利兰是一个魔法出众的孩子,你跟着他也能学到不少东西。”科尔克拉夫夫人对此倒是没有太多异议。

  “克利兰,我听说你和阿诺德之间一直有些误会。我身为长辈,当然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把话说开,回到过去那般关系好。”科尔克拉夫夫人又把视线转回到克利兰身上,语气平静地说,“你现在和奥斯蒙关系不错,我认为这也是一个你和阿诺德重修于好的机会。”

  “回到过去那般关系好?”克利兰耸耸肩,说,“夫人,你知道过去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吗?”

  “你们是同一所学校出来的,都是优秀的魔法师,自然是要好的朋友。”科尔克拉夫夫人的语气透露着理所应当,“至于你和奥斯蒙是如何认识的,我确实不太了解。”

  “看来他什么都没有和您说啊。”克利兰切了一声。

  科尔克拉夫夫人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时正好阿诺德也到了,科尔克拉夫夫人安排阿诺德坐在克利兰的身边,还没等克利兰说些什么,阿诺德倒显得非常尴尬。

  “克利兰,你是听说我今天……才来的吗?”阿诺德面带内疚,伸出手想拉住克利兰的手腕,却被毫不留情地甩开。

  “有什么话直说就行。”顾及到科尔克拉夫夫人就在旁边,克利兰的语气还是很良好。

  也许是克利兰还算柔和的语气给了阿诺德一丝信心,他说:“你跟我来,我和你单独说。”

  克利兰是真的不想去,如果说以前只是对阿诺德厌恶和失望的话,他现在是真的搞不懂阿诺德在想些什么。

  “年轻人总是有些我不知道的悄悄话的。”科尔克拉夫夫人说,“不用管我,你们去说就好,这也是你们打破僵局的机会。”

  不过科尔克拉夫夫人都已经这么说了,克利兰也不能当众下对方的面子,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我也去。”奥斯蒙也站起身。

  阿诺德怪异地看了奥斯蒙一眼,但当着科尔克拉夫夫人的面,他也不好对奥斯蒙说一些重话,只能憋着气说:“你……愿意来就来吧……”

  阿诺德走到了教堂背后,这个地方现在空无一人,而阿诺德还是紧张地张望了半天,确保这附近没有其他人。

  “你是因为知道我要订婚才来的吗?”阿诺德神色复杂地对克利兰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喜欢参加这些场合。”

  克利兰翻了个白眼,说:“你要订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愿意参加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克利兰,你别生气,我和他只是出于家族利益的联姻,我最爱的只有你!”阿诺德想抓住克利兰的手,被克利兰一脚踹开了。

  “首先,在我说出分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克利兰后退一步,掏出魔法杖,“后来你在学院做的那些小动作真是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你说的都是气话,我明白。”阿诺德上前一步,“我这么帅气、才华横溢且地位尊贵,你怎么会真正舍得放下我呢!更何况最后你不是还是拿到了毕业证和通行证吗?”

  “好,假设我现在是放不下你,你又想怎么办呢?”克利兰现在非常冷静,“你口口声声地说着爱我,你愿意现在解除婚约和我去暗语森林核心区,甚至以后去界外吗?”

  阿诺德的脸白了,他说:“你不知道,这次是和皇室的婚约,那可是王子啊!!!我怎么能说解除就解除?”

  “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克利兰不依不饶,“你无法解除婚约,无法和我一起去追逐未来与梦想,我所有的美好品质都和你的爱没有关系。我真的很疑惑,你究竟在爱我什么?”

  阿诺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我的这张脸?是我的这具□□?是我的家世身份?是我的名望?”克利兰往前一步靠近阿诺德,说话的语气相当有压迫感,“我前年第一次在毕业典礼上见到你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那时,你那时候还不是什么会长。”

  “你坐在潼恩小姐的身旁,你跟我说,你也是雅茨魔法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你的梦想和我一样,也是去追寻最古老的魔法与最深邃的智慧。”克利兰叹气,“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你眼睛里见到那样的光。”

  阿诺德愤怒地说:“没有人会支持你的疯子梦想!核心区!界外!只有疯了的魔法师才会向往那些地方,我是要追求智慧,但我不想丢了我的命!”

  “那你追求的智慧又在哪里呢?”克利兰问,“在令你沉醉的会长的名望里吗?在你恶意抬高材料价格中饱私囊赚的钱财里吗?还是在你从来不精进导致逐渐退步的魔法水平里吗?”

  阿诺德有一副华贵的好皮囊,他有着金色的卷发,那一双忧郁的蓝色眼睛总是会被形容成海洋,他身材高大,身体强壮,总是穿着得体且华贵的衣服,走起路来昂首阔步。

  但现在克利兰只看到了令人厌恶的虚伪,看到他因为缺乏锻炼变得更加紧张的腰带,那双眼睛不是深不可测的海洋,而是一个一览无遗的无趣的小池塘。

  “所以呢,你选择了一个更坏的选项。”阿诺德没有办法回答克利兰的质疑,他便用令人讨厌的目光扫视在克利兰与奥斯蒙之间,“你选择了我这个出身卑贱、不善言辞的好弟弟,我是否该夸你一句饥不择食呢,克利兰?”

  面对阿诺德的话语,奥斯蒙倒是没什么大反应,他知道阿诺德是一个怎样的人,也无心与对方在这些问题上争论。

  甚至他还可以好脾气地解释一句:“我还处在追求阶段。”

  奥斯蒙能把这些话当作空气,可克利兰不可以,他激动地跳起来,指着阿诺德的鼻子说:“什么叫做更坏的选项?在我看来,奥斯蒙绝对是一个比你好得多的选项!出身卑贱?你又高贵到哪里去?科尔克拉夫家族有多少荣誉和你的愚蠢自负有关系吗?不善言辞?像你这样满嘴谎话难道更好吗?”

  “不过你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那就是你现在选择的这个位置真的非常好,没有人会经过这里,这里的声音也传递不到外面去。”克利兰举起了手中的魔法杖。

  阿诺德后退一步,神色非常警惕,他知道克利兰在魔法上是一个多么疯狂的人,他们之间的实力隔着相当大一道距离,并且同时阿诺德也知道克利兰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守规矩的人,在这个地方对他大打出手完全是克利兰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阿诺德对奥斯蒙说:“你干看着作什么?还不赶快把克利兰拿下!别让他对我使用魔法!”

  奥斯蒙依言走到克利兰身边,然后摸了摸克利兰的脑袋,问:“需要我帮忙吗?”

  被顺着毛摸的克利兰哼哼两声,说:“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阿诺德也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他咬咬牙说:“克利兰,你们两个人欺负我一个,这是不公平的。”

  克利兰非常贴心地提醒奥斯蒙:“别打脸,容易被科尔克拉夫夫人发现。”

  阿诺德为自己套上一个防御盾,并且使用加速魔法想要转身逃跑,但他还没能往前迈出一步,就看到奥斯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面前。

  那张阿诺德从来没有仔细瞧过的脸上是冷静,深黑色的眼睛望得阿诺德直冒冷汗。那一双手明明没有加持任何魔法,但按在阿诺德肩膀上的时候,却让阿诺德无法移动分毫。

  “现在请不要离开,哥哥。”奥斯蒙很有礼貌地说。

  阿诺德崩溃了,他说:“你这个卑贱的仆人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对我做出这种……!”

  奥斯蒙双手往下猛然一压,同时抬起一条腿的膝盖,成功地让阿诺德无法继续说出话来。

  奥斯蒙松开手,阿诺德蜷缩起来捂着肚子躺在地上。

  克利兰一边大叫:“干的漂亮奥斯蒙!”一边挥舞着法杖想要给阿诺德加点料。

  但出乎意料的是,奥斯蒙却阻止了克利兰的行为。他只是轻轻握住克利兰的手腕,克利兰就发现自己的魔力没有办法流动了。

  “你这……”克利兰看着自己的手腕,眼神里的震惊藏都藏不住,但除却震惊之外,克利兰的好奇心开始快速膨胀。

  “婚礼快要开始了。”奥斯蒙松开克利兰的手腕,“我们该回去了。”

  “这种程度的损伤,他一会儿自己就用魔法元素温养好了,这可不是我想达到的程度。”克利兰蠢蠢欲动,趁奥斯蒙不注意使用了一个小魔法。

  一只魔法幻化的小蝴蝶飞到阿诺德身上,钻进对方的身体里。

  阿诺德还以为自己会遭受电击或者其他让他浑身疼痛的法术,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体的损伤被修复好了,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克利兰……”于是阿诺德又开始用那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克利兰。

  “一个小礼物,你当然会为此感谢我的。”克利兰摇摇手,“享受你的生活吧,那个什么会的小会长~”

  奥斯蒙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克利兰施了一个禁言的法术。

  “是我看不爽他!你可别想独自一人承担后果。”克利兰把法杖收起来。

  奥斯蒙无奈地看着克利兰。

  说罢克利兰就大摇大摆地拉着奥斯蒙回到了教堂内部。

  阿诺德也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了一下,他并没有发现身体内和身体外有什么其他伤口,魔力流动的地方似乎有法术的痕迹,但以阿诺德的水准,无法辨认它的功效,只能暂时得出一个那是对身体无害的结论。之后他便整理了一下服装和发型,也自信地回到了教堂内部。

  “你们谈得如何?”科尔克拉夫夫人问克利兰。

  “我觉得嘛……非常好!”克利兰朝着夫人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