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要我解决的魔法师?”月色下,拿着锤子的高大男人语气淡淡地问。

  刚才溜出门的醉汉从锤子哥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克利兰那张极具标志性的脸,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他!”

  高大的男人点点头,并不多话,他朝着克利兰的方向抬起了锤子。

  克利兰喝了酒,脑袋里现在是一团浆糊,看着迎面而来的锤子侧身险险躲开,巴克则晕晕乎乎地冲上来挡在克利兰身前,但高大的男人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把这个瘦弱的青年拨到一边。巴克朝后跌坐在了地面上,愣了半天才想起来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他顾不得摔在地上磨蹭出来的伤口,立刻爬起来大喊救命。

  可这寂静的夜里,注定不会有人主动伸出援手。

  克利兰想使用束缚魔法,虽然却只束缚到了锤子哥身旁的空气,他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他甚至感觉前面出现了两柄锤子,而且分不清楚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虚影。

  “杀死他杀死他!他喝了酒用不准魔法了!”醉汉看到克利兰只能狼狈躲闪的模样,在远处激动地鼓掌。

  巴克胸膛剧烈起伏,深深的无力感与恐惧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他只是阻止了你做坏事,你就要杀他?”巴克冲醉汉啐了一口,“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哈哈哈,我看不爽的人当然只能叫他去死!这里是暗语森林,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醉汉哈哈大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你以为每一个都是被魔兽咬死的吗?”

  醉汉漫不经心的话语却让克利兰皱起眉头,他在包中摸索着缓解魔力紊乱的药,但酒精让他的感应力变弱了,这让他对于这些瓶瓶罐罐的辨别非常艰难。

  巴克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他微微地挪动着自己的位置,思索着该怎么帮助克利兰对付眼前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就是现在!巴克眼睛一亮,他从地上爬起来疯狂地朝前跑去。高大的男人专心地对付着克利兰,他的锤子很重,挥舞需要时间与力气,在这个阶段中形成的空隙,刚好够巴克冲到男人的身后。

  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刀,抓住醉汉的衣领抵住对方的脖子,他看上去像个英勇的战士,但双手双脚却抖得像筛糠一样。

  “你放下武器,如果你胆敢伤害到我的朋友,我就杀掉你的雇主!”巴克大声喊出来,最后一个词还因为急切破音了,听起来十分滑稽。

  克利兰这时也摸到了正确的魔药,他往后退一步想要找一个机会喝下去。可带着锤子的高大男人却像没有听见巴克的威胁一样,仍然一锤又一锤地落下,逼得克利兰只能挪腾闪转躲来躲去,没有喝下药水的机会。

  醉汉很着急,他对锤子哥说:“我被人威胁了!我被他的同伴威胁了!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锤子哥收起锤子冷淡地说:“你说过目标只有这个魔法师。”

  醉汉一哽,但现在并不是与他雇的这个人争论对错的时候,他一咬牙说:“保护我!我加钱!”

  巴克闻言苍白着脸又把小刀往醉汉的喉咙上靠近了两分,锋利的小刀上已经出现了血丝。

  锤子哥没有很多复杂的弯弯绕绕的想法,他一心只想要完成任务赚钱,于是他微微点头,又面对巴克抡起了手中的巨锤。

  克利兰咬开瓶盖喝下药水,他的魔法乘风而去,他并不知道现在他的魔法恢复了几分准度,能在多大的程度上保护巴克,但此刻,他只能尽自己的全力。

  我再也不喝酒了!克利兰白着脸,嘴也抿紧成一条直线。

  在那一锤即将下落的时候,一根冰箭射来,扎进了男人的手臂里。突如其来的箭矢迫使拿着锤子的高大男人停止攻击,而巴克也逃过了一劫。此时克利兰的风稍稍来迟,护佑在巴克的身周。

  其实比起攻击,这根冰箭更像是示威,它的保护意味可比进攻意味浓得多。而且以克利兰对于这个魔法和那个男人的观察,这根冰箭恐怕也没有给对方带来多少实质上的伤害。

  “停下你的动作!塔伯!”脆生生的少女声音从克利兰身后传来。

  原来锤子哥叫塔伯啊,克利兰使劲揉揉自己的脸,把巴克和醉汉挪移到自己的身边。脱离危险的巴克手一松,竟然直挺挺地晕倒了过去,醉汉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被熟悉的束缚魔法固定在了原地。

  塔伯闻言居然也放下了锤子,恭敬地说:“抱歉,西尼尔小姐,我不知道这是您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克利兰非常惊讶地回过头,嘉斯琳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嘉斯琳今天没有穿着符合贵族小姐身份的繁复长裙,而是穿得很简单,那一头锦缎似的秀发也束了起来,给人一种干练清爽的感觉。

  嘉斯琳收起法杖,担心地走到克利兰身边,轻声问:“莉莉,你还好吗?”

  克利兰根本没有受到重伤,只是慌张躲避的时候落了一身尘土,蹭了一些皮外伤,看起来很狼狈但实际上都不严重。克利兰摇摇头,说:“我没事。谢谢你,嘉斯琳。”

  嘉斯琳盯着克利兰看了一会儿,叹气说:“果然,像你这样的脸蛋不管对着我说什么,我都是无法拒绝的。”

  嘉斯琳走到塔伯面前,扬起脑袋问他:“好久不见,塔伯,叙旧的话之后我再和你说,现在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攻击莉莉?”

  “赚钱。”塔伯收起武器,低下头,毕恭毕敬地看着嘉斯琳,然而他口中说出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那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做!”嘉斯琳叉着腰皱起眉头,就开始教训塔伯,“你缺钱的话可以来找我或者塞缪尔,我们会给你一份薪酬不错的工作。”

  “我讨厌滥杀无辜的人,塞缪尔也是,你懂的,塔伯!”

  塔伯乖乖低着头听话,边听还边点头。

  “你……算了,你有时间直接来西尼尔府找我们就行……”嘉斯琳最终只能叹口气说,“把钱退回去,然后向我的朋友道歉。”

  前半句,塔伯迟疑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但后半句的要求他安分照做了。

  他把收的钱塞回给已经被吓破胆的醉汉,然后诚心地向克利兰致歉。

  克利兰也收起了准备放出去的魔法,看在嘉斯琳的面子上,他答应了塔伯的道歉。但小心眼的魔法师还是偷偷把醉汉绑在了附近的一颗大树上,并且使魔力的强度保持到第二天白天才会自动消散。

  在教训完塔伯后,嘉斯琳小跑到克利兰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

  “抱歉让你受惊了,塔伯不是个坏人,但他有的时候太木楞了点,我教训过他了,他也向我发誓以后也不会接这种寻仇的单子。”嘉斯琳的声音又娇又甜,像是刚融化的蜜糖。

  “你们看起来非常熟悉。”克利兰好奇地问。

  “他是我们家园丁的儿子,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一直玩得很好,只是后来园丁叔叔因故去世,我们留他在家中,但他却执意拒绝,坚持一个人来猎人协会闯荡。”嘉斯琳认真地说,“后来我们就很少再见到他了,但我是真的把他当我的亲哥哥看的。”

  克利兰了然,随后又问:“不过你怎么一个人这么晚跑到酒馆来?你哥哥呢?奥斯蒙呢?”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嘉斯琳嘴巴一瘪,几乎要哭了出来,她说:“我……我失恋了,我想一个人喝点酒消愁,我暂时不想看到我哥和奥斯蒙,所以我一个人晚上偷偷来的。”

  克利兰大吃一惊,说:“什么人居然会拒绝你!那人要么是同性恋要么就是没长眼睛!”

  听到克利兰的夸赞嘉斯琳破涕为笑,说:“哪有这么夸张!”

  于是刚走出酒馆的克利兰又护送着嘉斯琳背着晕倒的巴克回到了酒馆内。

  玛莉看到晕倒的巴克,虽然惊讶但很快就表示能为他提供一张床和简单的护理,克利兰对玛莉表示感谢,他想支付给玛莉报酬,但玛莉没有收,只暧昧地祝他夜晚愉快,这让克利兰很不自在。

  经过玛莉的检查,巴克只是晕了过去,身体很健康,受的伤也只是一些擦伤,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醒来,听到这里克利兰和嘉斯琳才安心地出去喝酒。

  克利兰怕嘉斯琳没怎么喝过酒真的喝醉,只给她点了一杯果酒。而他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只给自己点了一杯白水。

  “所以,那人究竟是谁?”克利兰好奇地问,虽然大部分时候克利兰是一个与外界交流甚少,深居简出的法师,但八卦的欲望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的。

  嘉斯琳好奇地小小抿一口酒液,神情像一只优雅的小白猫。抿完酒后嘉斯琳说:“那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一个可能性很高的猜测浮现在克利兰心间。他来科科哈岛并不久,认识的人并不多,并且其中许多都和嘉斯琳有血缘关系可以排除,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很明显了。

  “是奥斯蒙。”嘉斯琳撅起嘴说,“但今天我哥告诉我,奥斯蒙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答案也很合理,奥斯蒙相貌英俊,实力强大,平时虽然少言寡语但能看出他的温柔细致,嘉斯琳又是颜控,这样爱上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他居然有喜欢的人了吗?”克利兰兴致盎然,“那人是谁?”

  “反正不是我!”嘉斯琳干脆地喝了一大口酒,愤愤地说,“我哥说奥斯蒙正在对他喜欢的人展开热烈的追求,不过对方的反应一直很冷淡。”

  克利兰嘶了一声,说:“你也是,奥斯蒙也是,你们科科哈岛人的眼光真的很高。像你这样美丽智慧的女孩,或者像奥斯蒙那样英俊强大的男人,如果在都城,都是没有任何人能拒绝的。”

  “但我还是失恋了!”嘉斯琳垂头丧气,“或许也不该叫失恋,因为压根就没开始过!”

  “我懂,失恋总是让人非常难过的。我出发来这儿的当天刚好和我的前男友大吵了一架分手。在船舱里想起来前男友我还是很想把他丢进海里喂鲨鱼呢!”克利兰安慰嘉斯琳,“但这种感觉不会持续多久的,你很快就会遇上比奥斯蒙更让你喜欢的人的。”

  “你的前……男友?”在克利兰的一大段话中,嘉斯琳显然抓错了重点。

  “我一直是同性恋。”克利兰对这件事是供认不讳。

  “那你还和奥斯蒙一起睡,你是不是也对他图谋不轨?”嘉斯琳惊讶地捂着嘴看向克利兰,但那双秋水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兴奋。

  克利兰当然不是,但此刻却故意逗她:“那当然,像奥斯蒙这种脸蛋身材的人,总是治愈一段情伤的良药不是吗?”

  “那我们之后就是竞争对手了!”有了对手,也就有了目标与动力,嘉斯琳一下子恢复了活力,“我可是不会输给你的!”

  克利兰提醒她:“你别忘了,你现在最大的对手不是我,而是一个连身份都不知道的奥斯蒙的追求对象呢!”

  嘉斯琳哼哼说:“我哥说那人对他很冷淡嘛,说不定奥斯蒙根本就追不上呢?那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克利兰拍拍嘉斯琳的肩膀,感叹着少年人洋溢的青春与活力,慈爱地说:“加油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