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罗念特意绕了一段路去纪芫家叫他一起上学，纪芫的妈妈却说他刚刚就出门了，还很奇怪他怎么没去叫罗念。
罗念不想说他们在吵架，含糊地笑笑，孤零零地去学校了。
他走进教室时，看见纪芫正埋头补作业，犹豫了片刻，走到他身边，开口叫了声：“纪芫。”
纪芫抬头，却没搭理他，对周一清说：“周一清，数学作业再借我看下。”
“纪芫——”
“我这会儿很忙。”纪芫冷冰冰地说，又催促周一清快点。
周一清看看纪芫，又看看罗念，理智告诉他暂时还是不要多掺和他们的事比较好，小心地把作业给纪芫。
罗念被晾在一边，万分尴尬，只好先回了自己的座位。
上数学课时他单手托腮，愣愣地看着黑板发呆，被老师点了几次名，心里烦躁，索性主动要求站到后边听课。
怎么办啊，他盯着纪芫的后脑勺，心里直发慌。
纪芫这是什么意思，逼自己在他和江安白之间做选择吗？如果自己不疏远江安白，就再也不是他的朋友了吗？
他怎么能这样呢。
罗念想着想着，莫名有点委屈起来，举起了手。
数学老师皱着眉头：“你又怎么了，罗念？”
“我不舒服，我想去医务室。”
数学老师看了他一会儿，试图判断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还是摆摆手放人了：“去吧。”
纪芫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一清小心翼翼地躲在书后轻声问他：“你和罗念吵架了吗？”
纪芫不悦：“你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之前的话，你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主动要求陪他一起去，但是今天却……”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很冷淡，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
纪芫面无表情地看着周一清，他皮肤很白，五官也长得很秀气，偏偏戴了一副厚厚的大黑框眼镜。
一张死书呆子的脸，纪芫想，怎么所有的书呆子都在我身边。
周一清被纪芫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有点害怕地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惹他生气了。
纪芫初中时的光辉事迹历历在目，所以尽管做了这些天的同桌，周一清其实还是有点怕他，不敢去主动招惹，也不怎么说话，这次也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吃错了药，才会说出这些蠢话来。
“本来也和我没什么关系。”纪芫看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惊恐，莫名觉得无趣，冷淡地抛下这样一句话就扭脸不再看他了。
周一清刚默默地长舒了口气，想自己再也不要多管闲事了，便听纪芫冷哼了一声，心脏又扑通扑通跳起来，受惊似地看他：“怎么了？”
纪芫没答话，眼睛看着窗外。周一清推了推眼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一班那个江安白抱着一叠作业从窗外经过。
一直到下课罗念也没回来，纪芫有点坐不住了，刚走到后门就迎面撞上一个不速之客。
江安白礼貌地冲他点点头：“不好意思，能帮忙叫罗念出来一下吗？”
纪芫上下扫了他一遍，语气很冲地问：“你找他干吗？”
“我有东西给他。”
“他不在。”纪芫说着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那可以把这个转交给他吗？”江安白拦住他，举起手里的纸袋，“就说是一班的江安白给他的。”
纪芫斜着眼看他，并没有伸手去接：“不好意思，我没有义务替你转交，你找别人吧。”
江安白实在不清楚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他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微微蹙眉。
两人正相对无言时，无辜的周一清从外面回来，看到江安白便出于好意提醒了一句：“你找罗念吗？他去医务室了。”
“周一清！”纪芫不爽地瞪他，“要你多嘴！”
周一清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逃回教室。
纪芫有气无处撒，再看江安白，早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不爽的程度顿时攀升至顶点，医务室也不去了，转身回了教室。
江安白听说罗念去了医务室，只当他是身体不舒服，直奔医务室而去。
罗念躺在安静的医务室里，一点也不想回教室，正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听到医务室的门被推开，随即是杨医生的声音：“怎么了，你又是哪里不舒服？”
“我来看罗念。”
很熟悉的声音，罗念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来，拉开了帘子。
江安白？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下一秒，江安白就走进了里间的治疗室。
罗念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江安白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说：“我去给你送吃的，你同学说你在医务室，你哪里不舒服吗？”
“也没有……就是有点胸闷。”
“嗯。”江安白仔细地看他脸色，“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
“需要去医院吗？”
“不需要。”杨医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双臂环胸，倚着门框站着，懒洋洋地开口，“你看他像生病的样子吗？我看他就是因为要上课心情不好，一会儿就活蹦乱跳了。”
“我哪有。”罗念辩解，“我真的觉得胸闷。”
“行行行。”杨医生走过来，“那你就再躺一节课，只要你的老师没意见，我是不会赶人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得回去上课了。”江安白把手里的纸袋放在床头柜上，“我妈烤的饼干，你好点了再吃。”
“帮我谢谢阿姨。”
“嗯，我走了。”
杨医生看他离开，随口说：“奇怪呢，怎么这次你的好兄弟没来陪你翘课，反而来了个生面孔。”
“要你管。”罗念闷闷地说，“你怎么这么闲，都没事做吗？我要睡觉了，你别打扰我。”
杨医生“啧”了声：“翘课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们这些小屁孩。”
罗念懒得理他，把帘子一拉，背对着他又躺了回去。
正如江安白所说，下午的班会上，陶老师宣布了学校一项重大决定，从高一下学期开始他们就要划分文理科，依据则是上学期的期末成绩。
“大家好好考虑考虑，看看自己的兴趣，也听听家长的意见。”陶老师说，“别一时脑子发热就选了，这次的选择对大家的未来很重要。”
罗念心不在焉地跟着点头。
他百分之九十是选文了，不知道纪芫会怎么选。
要不要问问？他心里正摇摆不定，身后突然飞来一个纸团，不偏不倚，正砸中他后脑勺。
罗念摸了摸被砸中的地方，弯腰捡起纸团，展开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两个字——“文”“理”，“理”下面画了个勾。
字迹潦草，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出自纪芫之手。
罗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纪芫本来在看着他，见他回头，迅速移开了视线。
还在生气啊，罗念默默地叹气，笔尖轻飘飘地勾在“文”字下面，随便团起来，刚抬手要丢回去，就看到刘长夏正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罗念心里毛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地想，又不是小学生了，他还能为这点小事告老师不成，于是挑衅地扯了扯嘴角，光明正大地把纸团丢到了纪芫的桌上。
晚自习之前刘长夏却又主动来和他搭话。
罗念听到他声音，只以为他在和旁人说话，头也没抬，直到那人屈指敲了敲他的桌子：“喂。”
罗念翻了个白眼，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您叫谁呢？”
刘长夏笑了笑，从善如流地纠正：“罗念，你选文还是理。”
罗念怀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刘长夏见他一脸戒备不答话，挑了挑眉：“嗯？”
果然还是那副令人恼火的熟悉模样。
罗念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选了个最委婉的说法：“关你屁事。”
刘长夏笑了：“你这人怎么回事？你不把我惹毛就不开心是吗？”
罗念翻了个白眼：“那您没事来招惹我，我已经说过了，你想道歉可以，但我不接受，所以别白费口舌了。”
“喂——”
“而且。”罗念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好在下学期就要分班了，我也就忍受这段日子，以后咱们江湖不见。”
刘长夏见他这副态度，心知这个时候他说什么罗念大概也听不进去，索性转身走了。
罗念把他打发走，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
是啊，下学期就分班了，纪芫要选理科，必然没有同班的机会了，难道自己真的要为这么一点小事耿耿于怀，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纪芫不在教室里，罗念起身走出去，果然看到纪芫一个人站在窗边，趴着窗台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在他身后小声叫：“纪芫。”
纪芫显然听到了，身子动了动，不过拿足了架子，并没有回头。
罗念鼓起勇气，又稍微提高了嗓门：“纪芫。”
纪芫这才转过身来，手肘搭在窗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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