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适才他给韩青打电话的时候,特地问过这件事,其他三个市暂时未动,但青州,早在他去说明这件事的时候,韩青就已经下发了文件,徐江怎么会没有收到?
“你等我,我回去问问韩青,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楚寒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刚出大门,徐江就气喘吁吁的拿着文件追了上来:“楚寒。”
他讪笑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不好意思,我没注意,那个……文件我昨天……我喝多了,那什么,你的提议我觉得能行。”
楚寒咬咬牙:“这么重要的文件你放任不管,就你这样的,还想做生意?你知不知道你一天要损失多少钱?”
“你别上头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楚寒火气消散了一些:“那你现在先去和韩青签合同,然后联系厂家进货,我还有事,要赶去宜城。”
徐江立刻出口道:“不是,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还有什么事?”
“我现在没那么多流动资金啊,你既然帮我,不如先借我点儿,回头我就还你。”
楚寒眼神闪烁,没什么底气地说:“你、你要多少?”
“五百万吧。”
楚寒沉默不语。
徐江微愣,五百万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至于这么为难吗?
“你怕我赖账啊?”
“不是。”楚寒有些不太自在地说:“你等我一下。”
他走出门外,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简毅就开车过来了。
既然是楚寒的朋友,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给徐江转了五百万,连一句什么时候还的话都没说。
前后不到三分钟,简毅就离开了。
徐江看着楚寒,心里越发纳闷了:“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我怎么觉得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呢?”
楚寒冷声道:“没有,现在有钱了,你就去做你该做的事,赚钱了直接还他就是,不用找我。”
说完,他直接钻进了车里,一踩油门儿,近乎狼狈的逃离了。
“欸——”徐江朝前追了两步,冲着车尾喊了一嗓子:“那人叫什么名儿啊,你都没告诉我,我怎么还钱啊?”
门诊五点半下班,比起早上的繁忙,下午基本上也没什么人。
从医院到家里也不过就几分钟。
习惯了居家生活,沈彬也不想在外面吃东西,一碗粥和一个馒头早就消化殆尽,此时他也觉得有些饿了。
中午回来时,他就蒸了一些米饭,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他也不想被人照顾。
沈彬切了一些葱花,混着猪油炒了一个蛋炒饭,配上一些酸甜可口的咸菜,既简单,又美味。
刚从厨房端出来,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沈彬通过猫眼看了看,打开了大门,门口站着一个外卖小哥:“沈彬,你的外卖。”
沈彬疑惑道:“我没点过外卖,你是不是送错了?”
“不能啊。”
外卖小哥看看手中的单子,又看看门牌号:“没错,是你的,小米粥嘛,楚寒给你点的,你看,他这上面儿还写着呢,让你养养胃,早点睡觉。”
沈彬伸手接过外卖,道了声谢后就关上了门。
小米粥,他早就吃腻了,不是爱吃,只是为了在迁就他的时候,让自己能稍微好受一些。
沈彬不想浪费食物,可这个东西,他是真心吃不下了。
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在夜幕降临之前,楚寒到了宜城,没歇半口气,就赶到了酒店。
突然间与之前的供应商中止合约,必然会引起不满,这种事院长是处理不来的。
深陷的眼眶、乌黑的眼圈,往日如同明星般万众瞩目的男人,变的这么狼狈,院长看到楚寒第一眼的时候,还没有认出来。
他也没想到,这种小事,楚寒会亲自前来处理。
双方客套的打过招呼,就开始谈正事。
谈判的技巧,楚寒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即便满脸疲惫,也并不影响他的发挥。
只要是器材,就有可能出现瑕疵,而这些瑕疵便成了楚寒退掉供应商的筹码。
犀利的用词,严谨的判断,与人命有关的事,就绝不会是小事。
楚寒夸大其词、杀伐决断的一面让在场的人都印象深刻,在一个多小时的谈判里,几人唇枪舌剑,对合同的各个条款都争执了一番,谁也不服谁。
涉及利益,谁都没有什么情面可讲,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双方都有些僵持不下。
“楚总,这世上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东西存在,楚总以这个理由强行更换供货商,实在太过于吹毛求疵,更何况我们之间的合同还未到期,这样分明就是违约的行为。”
楚寒淡漠地看了过来,来之前他就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现在的情况与他估计的差不多,同时也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可能。
最终的结果只有打官司。
楚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慢慢站了起来:“行啊,如果你不满意可以走司法程序,若你觉得你能胜诉,我们就法庭上见。”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对方上不上诉都不在他的控制范围,现在的他就是个狐假虎威的纸老虎,单单取决于对方肯不肯得罪楚家。
不过,即便对方上诉,也只是赔付违约金,官司拖一段时间,以医院的收入,这些钱也都不是大事了。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楚寒坐进车里,夜景影影绰绰的光影照进了车里,映照在他那张落魄的脸上。
他脱力的靠在椅背上,掏出电话,给沈彬打了过去。
电话想了很久才接通,对面除了安静环境下的清浅声呼吸声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响动。
空间僵持着,楚寒一度怀疑,沈彬恐怕是按了个接听键就把电话扔到了一边。
他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那么疲累:“沈彬,小米粥你吃了吗?我怕你自己麻烦做,特地给你点了外卖送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
楚寒也知道瞒不住,直接说:“是杨霖告诉我的。”
沈彬不说话了,他弟弟这个活宝,他也拿他没办法,恐怕又是楚寒对他讲了什么关于高兴的事,才把自己给卖了。
相对无言,沈彬也不知还能对他说些什么,空间再一次无可救药的变得沉寂。
楚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祈求:“沈彬,你对我多说两句吧,别不理我,好吗?”
沈彬清冷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做事能不能考虑别人的感受?”
确实多说了两句,却让楚寒更难受了,他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点,之前,无论多晚,他都不会这样拒绝他。
楚寒酸闷的吐出一口气,强装的精神顿时消沉了下去,安静的环境,他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剧烈又疼痛。
他说:“对不起,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忙音。
楚寒只觉得自己累到了极点,半点儿也不想动了。
宜城这边的事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在找家宾馆睡觉和回青州之间,楚寒最终还是决定连夜回去。
因为他知道,即便留在这里也睡不着,还是会翻来覆去的难受。
疲劳驾驶,楚寒也不敢将车开的太快,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坚持下去有没有意义。
沈彬今非昔比,穆杨两家的实力加起来已经超过了楚家,他是穆景媛的儿子,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少爷。
自己挣的这些钱,还不够他看一看的,现在的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却是那样的艰难。
可楚寒不敢退,退了,他就再也没了这个人了。
他无法肯定沈彬什么,但有一点他无比坚信,那就是,别人或许一入豪门就心性大变,可沈彬不是,绝不是。
明早还要谈合同,回简毅那里太远,来来回回,也睡不了几个小时,还不如在车里窝三个小时。
凌晨时分,楚寒将车再次看到沈彬小区对面,他偏着头,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沈彬不要他,他就只能蹲在这里等了,等着他什么时候记得自己,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领回去。
睡车里,楚寒也习惯了,生意上太多的问题需要考虑,也有太多的困难需要面对。
楚寒望着对面昏黄的路灯,眼里的神色几明几灭,劳心劳神的反复思量之下,终于浑浑噩噩的迷糊了过去。
半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雨,还伴随着大风。
惊雷轰隆隆滚滚而来,骤然炸响,天幕被闪电劈成两半,风吹动着雨棚发出叮里哐当的巨大响声,整个世界都沉浸在狂风暴雨之中。
沈彬被惊雷声吵醒了,窗户没关严,狂风将窗帘高高扬起,吹进来的风带着潮湿的气息。
沈彬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走到窗边,伸手关闭了窗户。
街头空寂,昏黄的路灯光线穿过降落的密密麻麻雨线,整个天地间朦朦胧胧。
视线不经意的落到了小区外的车上,让他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除开之前在别墅里那几天之外,这已经是他第四次看到楚寒在车里睡觉了。
中午保安拦住他时,他就已经觉得奇怪了,明明在这个小区,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怎么可能会没有门卡?
所以在他喊自己的时候,他也懒得去回头。
沈彬搞不清楚他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只觉得有些奇怪,从头到尾,他楚寒顶多也就是服软了,还没有装可怜的时候。
因为在他看来,只有他可怜施舍别人的,以他那种上位者的姿态,高傲、目空一切的性格,装可怜让别人同情,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天还没亮,沈彬也懒得多想了,随他怎么样都好。
现在的睡眠比起之前要好太多,沈彬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刚好七点,洗漱完毕,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昨夜停在小区外的车已经开走了,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地面上只余下那一小片的干爽。
门诊的病人有老有少,特别是那些没人陪伴又耳朵背的老人,沟通起来就特别费劲,扯着嗓子喊一个多小时,沈彬也觉得嗓子有些冒烟。
接近中午时分,送外卖的小哥又来了,一见到沈彬,他也有些愣。
“原来你是医生啊,难怪这么懂得养生。”
沈彬无奈笑笑:“又是小米粥?”
“不是,冬笋排骨汤。”他把下单备注给沈彬念了一遍:“你朋友说让你吃完饭好好休息,还说他想你了,诶,沈医生,这是你女朋友吧,挺关心你的。”
沈彬愣愣没说话。
回家路过小区花坛的时候,他将排骨盖子打开,放在了地上,没过一会儿,就来了好几只流浪猫来抢食。
沈彬笑了一下,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生意更上一层楼,徐江也乐的开心,晚上就把沈彬约出来,一起吃了一顿饭。
也不知是巧合和还是什么,吃到一半的时候,刚好看到楚寒从隔壁包厢里走了出来,后面儿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徐江认得那个老板,估摸着两人是刚刚谈完生意出来。
“奇怪了,他现在怎么会跟这些小老板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