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嘴角弯起,明明是笑着,可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勉强,声音也有种沙哑的撕裂感。
“穆姨不是说送给我妈人参吗?我就跟着你过来拿了。”
回礼很正常,但从楚寒口里说出这些话就很不正常,沈彬冷声道:“楚大少爷还会在乎这些东西吗?”
楚寒缓缓吐出一口气,勉强的伪装在沈彬的冷漠之下,渐渐有些维持不住了。
他说:“我在乎,我真的在乎,沈彬,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容忍我,但是你不能把我惯成这样后,又不要我,我……我……”
沈彬突然有些想笑,越惯越混蛋这句话,徐江不知道在他耳边说过多少次,只是他一次也没认真听过。
后来想想,楚寒在他面前肆意妄为,确实都是自己一次次容忍、一次次包容下的变本加厉。
楚寒走上前,瞳仁紧紧盯着沈彬的眼睛:“沈彬,我会改的,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的,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求你,行吗?”
“我现在知道,你喜欢白色,爱吃冬笋,最爱吃玉米排骨汤,你喜欢喝茉莉花茶,还喜欢……”
“那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吗?”
沈彬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这些浅显的东西,但凡稍微用一点点心,在平时的生活中都能轻而易举的发现,而他,却用了十年,还是在自己不再需要的时候。
楚寒骤然呼吸一滞。
沈彬眼眸中是一片冷静的灰色,一字一顿道:“楚寒,我欠你的已经还完了,你欠我的,我也不要了,过去的已经过去,无论你现在做什么,在我眼里都是打扰,我不喜欢你,单单就这一点,你做什么都没有半点意义,这个道理,你比我更加明白。”
说完,他转身走进房间。
房间里,摆满了客人送来的礼物,沈彬从床上拿出人参,递给了楚寒,随后抬腿离开。
楚寒闭了闭眼,脸色一片颓然。
大厅里的客人已经就位,服务员来来回回的上着菜。
穆景媛见儿子和楚寒一起回来,嘴巴动了动,想要说的话,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快吃饭吧。”
沈彬笑笑:“好啊妈。”
楚寒也跟着坐在了林柔身边,林柔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沈彬的神色,只余下不易察觉的叹息。
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沈彬食不知味,楚寒的视线炙热而肆无忌惮,似乎带着实质性,让他总也难以忽视。
吃完饭,沈彬还要送客人,楚寒不愿意离开,一直在角落里等着他。
杨少将的亲儿子,妥妥的红色背景,与沈彬套近乎的人络绎不绝,见缝插针,投其所好,无论是商界还是政界都管用。
好几个打听到沈彬喜好的人,都带着自家儿子凑了过来,名义上是介绍给沈彬认识,实际上,长了眼睛的都看的出来,他们是极其希望沈彬能看上自己的儿子。
对于这样的场面,沈彬并不太能应付,好在有他那个活宝弟弟给他打圆场,到也没了那么尴尬。
楚寒安静的待在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带着温润笑意的沈彬,心里难受的恨不得冲上去赶走那些对他大献殷情的人,然而双脚却始终都不敢踏前一步。
他没资格,也没勇气。
他害怕沈彬说一句:我和谁再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
很多事,自己不经历,总会觉得理所当然。
这么一个瞬间,楚寒在想,曾经的沈彬是不是也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在他无视自己的地方,忍着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忍受着爱人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却没有半点干涉的立场?
十年了,他又是怎么样忍受下来的?当初的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去伤他的心?
太多的客人,沈彬根本就未发现楚寒的存在,直到喧闹的大厅变得寂静,楚寒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望着沈彬明显疲累的神情,楚寒忍着心酸,冲他艰涩地笑了一下:“你累了吧,我能送你回家吗?”
沈彬后退了好几步,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淡漠的声音明显的有些冷。
“我有司机,也不需要你送,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能别在纠缠了吗?”
楚寒顿时红了眼眶,他也知道沈彬不能答应,可他放不下,他真的放不下。
纠缠或许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但不纠缠,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等了这么久,无非也是想能多听沈彬说一句话,哪怕是伤人的话,楚寒愿意听,只要沈彬还能搭理他,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楚寒眼眶酸涩:“那好吧,我不打扰你了,我这就回去。”
沈彬站在门外,看着他把车开走了,才转身回到了宾馆里。
“妈,我们回家吧。”
本就是为了给儿子身份,几个小时的应酬下来,穆景媛也有些累了,却还是忍不住问:“楚寒等你干什么?”
“没有妈,不用管他,你也累了,我们回去。”沈彬看了一眼四周:“小霖子呢?”
穆景媛失笑:“早就拉着高兴跑了。”
“这个家伙,真不像话。”
扶着穆景媛出了宾馆,司机等两人都坐好,才启动了车子,楚寒紧随其后的跟在后面。
跟在穆景媛身边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即便是司机,也是退伍的特种兵,有着很高的警觉性。
后面的车一路跟随,虽然不太明显,不过不用五分钟,还是被他发现了。
“穆总,有人跟着我们,你们认识吗?”
沈彬回过头看了一眼,熟悉的车牌号让他已然接近愤怒的边缘:“停车!”
见沈彬出来,楚寒一脚踩下刹车,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车上走了下来。
不等沈彬开口,他立刻解释道:“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只是想看着你安全回家。”
沈彬淡淡地盯着楚寒看了一会儿,和这个人再一起十年,他太了解他的个性。
现在这样安宁的日子,让他对自己的人生也充满了希望,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来破坏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生活。
无休止的纠缠下去,沈彬一辈子都甩不掉这个人,也会给家人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困扰。
这不是他想要的。
沈彬自嘲一笑,以前苦等他回头,现在却要帮助他习惯于失去自己。
楚寒救过他的一条命,自己也欠他一条命,曾经无数次的想要感谢的人,却是一个让自己就是把命赔给他都不够他挥霍践踏的人。
沈彬吐出一口气:“我求你放过我,行吗?”
楚寒心里酸胀的有些发痛,他凝视着沈彬面无动于衷地脸,现在的他这样厌恶的要求自己放过他,可曾经的以前,他也曾小心翼翼地问过自己,会不会离开?
终究,他还是把他弄丢了。
楚寒眼里泛起明显的水泽,好像无论如何,都再也挽回不了这个人了,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剩,唯一能给出的只有最后的尊严。
“我求你。”楚寒盯着他的眼睛,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你,我求你!”
“你!”
比起月前的震撼,这一刻,沈彬简直可以用五雷轰地来形容!
楚寒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样一个如同君王般俯视一切的男人竟然会对他下跪?
别说是他,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太可能做到!
楚寒仰着脸,用手扶着沈彬的腿,眼神凄然地望着他:“沈彬,求你,我跪下来求你,我不要求别的,我只想你看在我们再一起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也曾经真心对你好过的份上,给我个机会,我只要一个机会,你别不要我还,我欠你的,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还,好不好?”
人来人往的街道,此时正是人流高峰期,这突如其来的一跪,顿时引来的行人的围观。
不远处,开车路过这里的楚凌飞正好看到这一幕,他顿时踩下刹车,打开车门,抬腿正欲下车,就听后排的林柔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
“别去。”她看了一眼儿子悲苦的表情,有些难受地移开了视线:“走吧,你弟弟的事,你不要参与,也不要告诉你爸,随他去吧。”
踏出车门的脚终究还是收了回来,楚凌飞关上了车门,语气夹杂着还未平息的震惊:“我知道了,妈。”
路人原本还以为是上演什么求婚的戏码,一看楚寒脸上苦苦哀求的模样,才弄明白原来是在求复合。
尊严也好,面子也好,楚寒半点也不在乎了。
嘶哑的声音透着极度压抑的哽咽:“求你了,我这辈子除了我爸,我没跪过任何人,沈彬,给我个机会吧,好吗?”
沈彬将视线移开,缓缓吐出一口气,身心都有种史无前例的疲惫,这一跪,让他再也无法置之不理:“你先起来吧。”
楚寒没动,依旧仰着脸看他:“你答应我。”
沈彬闭了闭眼,被纠缠着,他真的快透不过气了,可他也真的拿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办法。
“……好,既然你要机会,我给你,那就等你爸什么时候能接受你和一个男人再一起的时候,你再来找我把。”
楚寒灰败的眼睛瞬间染上了璀璨的光辉,在灯光的照射下的泛起耀眼的光芒。
让他爸接受,这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只要沈彬肯给他机会,他就有和他爸对抗的勇气,就会有动力。
19岁那年,他不愿意让沈彬承受这份压力,现在,他更不可能,他愿意一个人去承担,只要沈彬给他一点点信心就好。
楚寒激动地声音都在颤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真的?只要我做到了,你真的肯和我重新在一起?”
沈彬压下心中的窒息感:“嗯。”
楚寒喜极而泣,他伸出手,想要抱住他,却被沈彬侧身避过了:“我走了。”
“沈彬,你等等,我,我还有话和你说。”
沈彬停下脚步,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的只是痛苦,放手了,也便过了。
可是被一个不爱的人缠上,那就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永无宁日,这种无力感,让人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好的关系,连沉默都舒服,错的关系,费劲心思都不对:“你还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