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避开了对方凌厉的视线。
一厢情愿的爱让他尝尽了心酸和委屈,他愿赌服输,不想在争辩什么。
沈彬曾经也想过分手时的无数种可能,却唯一没有想到,会由自己提出来结束这段关系。
沈彬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茫茫夜色,脸上神色如常,嘴角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只是这样一种平静绝然的表象下,内心却一点一点地撕碎,鲜血淋漓,泛着密密麻麻得痛。
他说:“十一年了,小寒,我累了。”
楚寒死死盯着对面的人,沈彬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他要和自己分手。
适才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问清楚了,楚寒是真没想到,自己在医院看到的那一次,根本就不是他和高兴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他们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楚寒握了握拳,强压下翻涌而出的愤恨与不甘,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和讥讽:“累了?你想分手?”
渐渐缩短的距离让沈彬有一种压迫感,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楚寒步步紧逼,直到沈彬后背抵到墙上,退无可退,才停住了脚步。
他伸出手,用力掐住了沈彬的脸颊,眼里蓄满冷冽的暗光。
明明是暴怒的神情,可语气却偏偏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于,忽略掉他的表情,听起来相反还能感觉到一丝柔和。
“胆子大了是不是?你真的以为有高兴做你的靠山,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威胁的话,沈彬这些年也听了不少,早就已经麻木了。
他微微偏过头,过去的事,他不想去质问,因为一旦质问出来,不但不能解气,相反把自己置于屈辱的深渊里。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即便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了解,也不愿意直接戳穿这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面对丑恶的真相。
所有的感情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不过就是分手而已,没必要像个怨妇一样大吼大叫或者满腔愤怒的相互指责,到最后连唯一的尊严都丢掉。
沈彬自嘲地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还没勾起就再也上扬不了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有找谁做靠山,只是十一年了,我也真的累了,没耐心再等下去了,你的身边从来也不缺人,更不会少我一个。”
楚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睛,锐利的眼神带着探究和审视,想从他眼里看出点儿什么。
沈彬平静的对视着对方,漆黑的眸子依旧柔和,可里面除了淡漠礼貌的疏离之外,就再也没了任何东西。
“你在等什么?”楚寒不解地问。
一句话,让沈彬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从头到尾,这个男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他笑了一下:“没什么,我也不需要了。”
这样不阴不阳的说话方式让楚寒有些恼火,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按照沈彬说的,他们一起十几年了,也一直是这样过来的,沈彬从未有过任何不满,也从未说过什么。
但高兴一出现就什么都变了,他明知自己讨厌高兴,他竟然还敢一意孤行。
这口气,楚寒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楚寒胸膛窜动的怒火难以平息,他就不相信,沈彬喜欢了自己这么多年,就被高兴这么容易给取代了!
他挑了挑眉,从眼底掠过一点孤傲的笑意,他伸手拍了拍沈彬的脸,如同以往一样,口不择言地发泄着心中的怒意。
“你真以为,我没了你不行吗?行,既然你这么急着对高兴投怀送抱,我也成全你,有本事,以后你都别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
大门轰然关闭的瞬间,房间里的家具都被震动的抖了一下。
沈彬无力的闭了闭眼,原本就是要结束的,此时只是说清楚了而已。
悲伤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的他反而变得格外的坦然,对于一个不爱你的人,十天和十年其实根本没有分别。
重新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楚寒根本没有留下钥匙,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以他高傲不驯的性格,只怕想起来后也会扔掉,要不要回来,也都无所谓了。
夜色渐渐深沉,弥漫起一层薄雾,入鼻的空气很是湿润,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楚寒微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嘴里含着一根烟,烟灰已然烧尽,他却没有半点察觉。
袅袅升腾的烟雾充斥着整个狭窄的车厢,车台上的烟缸里,横七竖八的熄灭了上十个烟头,长时间的不通风,以至于连空气都是迷蒙的。
他看了一眼楼上,沈彬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楚寒深邃的五官隐没在黑暗之中,他在车里静坐了很久,眼底泛起的深沉异样的情绪也越来越浓厚。
若非极度烦躁,他基本很少抽烟。
视线落在副驾驶上的包装精美的礼物盒上,楚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翻涌了起来。
胸中的不甘与怒火凝结,楚寒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手骨迸裂出鲜血来。
“给你惯的!没边儿了!等你下次来找我,我他妈干死你!”
都说睡不着是没经历过疲累,吃不好是未尝试过饥饿,放不下是因为心中还有执念。
执念一旦化去,沈彬的生活也变得平静而安宁。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他拉开窗帘,望着对面的青山,柔和的阳光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染上一抹嫣红,落地窗的玻璃上浮现出一张淡定温和的轮廓。
私立医院与公立医院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高兴已经可以出院,沈彬也给出了出院意见,但决定权却在他手上。
因为他是医院的VIP,他的病房,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使用。
离不离开,全部取决于他。
刚刚换好白大褂,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沈彬抬头便看到高兴那张去阳光般和煦的笑颜。
高兴慵懒的斜靠在门框上,微笑着看着对面的人,手里的早点在半空中晃荡:“可以进来吗?沈大医生。”
沈彬弯了弯眉,这样的高兴,让他莫名的觉得有些痞里痞气的感觉:“你还没吃早餐?”
“吃过了,我觉得还不错,就给你也带了一份,尝尝看。”
高兴走了进来,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甜豆花?我还真是好久都没吃了。”
沈彬舀了一勺,喂进嘴里:“你真不打算现在出院?在这里一天的费用可不便宜。”
高兴不以为然:“没关系,我再等几天,院长早上在我这里来过,他说请我和韩青一起吃顿饭,为昨天的事做和事佬。”
沈彬有些愧疚地说:“把你也拉进来,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高兴用着一种完全无所谓地语气说:“你跟我这么见外干什么,你要真觉得过意不起,请我吃顿饭吧。”
“行啊,你哪天有时间,我请你。”
“我无所谓,随你方便,反正我爷爷在青州见战友,我也暂时不会离开,哪天都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沈彬,院长找你有事,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知道了。”
沈彬端起碗,将最后一口豆花喝下,随后道:“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忙了,谢谢你的豆花。”
高兴笑道:“去吧。”
平日里,院长办公室基本也没什么人打扰,但今天却格外不同。
沈彬去的时候,里面有好几个医院,包括徐江都在里面,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徐志强的神情也很是严肃。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他让徐江把门关上后才说:“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平常和颜悦色的院长突然间变得神色凝重,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声了什么。
徐志强拿起手中的文件:“我也是昨晚接到的通知,很抱歉的通知你们,你们所有人都要停职三个月。”
唯一的妇产科女医生问道:“为什么?”
徐志强叹口气:“这是上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