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结束后不到半小时,手下传来消息,被隐身的我丢到警局门口的徐文祖在被执勤的警察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脸了。
徐文祖说我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连交通违章都没有一个,更别说犯罪记录了,即便被捆了扔在警局门口很奇怪,在报上我的名字、说被朋友恶作剧之后并没有被为难。
没有我想象中的、警方没通报外界的、没日没夜的讯问。
而在这几天里他在干什么呢?
时间罅隙截取的“剂子”的时间片段依靠什么长时间维持?徐文祖又靠什么控制那个时间片段?他会一直顶着我的脸在外面逍遥自在甚至违法犯罪吗?
我得尽快找到他,还不能假他人之手。除了我自己,谁分得清?
齐天大圣孙悟空还得请大日如来分辨他和六耳猕猴呢。
“唉。”我把头往沙发上一抵,鸵鸟一般。
头疼。
“唉。”金流芳爬上沙发,学我把头抵上沙发。
“噗。”我拿头撞。
“噗。”他还是学我,学完了偷偷瞄我。
我招招手,他就扑进我的怀里。
“流芳啊。”我捋捋他的背。
“?”他疑惑地看向我。
“如果有一天有好多个叔叔,你能认出哪个是我吗?”
他似乎没听懂。
我心念一动,室内儿童乐园中便出现了两个“剂子”,一个对金流芳不屑一顾,一个很热情,上来就从我怀里把金流芳捞走了,和他玩“举高高”。
被抛上抛下的过程中,金流芳的头转过来转过去地看我们三个。
他分不出来。我真是想多了。
换以前,想在极短的时间内从H国找出一个一心想躲藏的人,除了求助于田禹治和北村H屋村的和尚和巫师,别无他法,但现在,我在天上有展开后近2公里的表面积。
天上的云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人们才能察觉那是云,没有聚在一起,那就是无数水分子包裹着微尘组成的小水滴或小冰晶。我控制“面团”分散,下“剂子”如同降雨,在我覆盖之下的城区中的建筑、交通工具、植物、人、动物分秒之间被从上到下“浇”了个透,而且不止一次。
不少人抱怨雨季都结束了怎么还有雨,天气预报不可信。
下雨还可以躲避,但“剂子”不能,不止地表,还深入地下,直到人类布设的人防工程。
这等高效的分辨手段,目前只我一个有。
正当我从首尔市中心往外扩散的时候,金光日走进了室内儿童乐园。
他还抽着烟。
“把烟灭了。”我说,“孩子在呢。”
“这是我家,家里还有空气净化器。”金光日嘴一张,吐出个烟圈,“我这个爸爸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这个叔叔说话?我恨不得整间屋子都是二手烟,让你死在我前头。”
“吸二手烟的比吸一手的容易罹患癌症这一点尚未有定论。”
“哼。”他一指我的两个“剂子”,“也就我现在没被人监视,你才这么嚣张,要是被北边的人看见了,往上一报,你的麻烦就来了。”
他一说这个,我就好奇了:“我的能力早就被那边的人知道了,但我至今没有受到骚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北边能对研究经脉感兴趣,其他方面应该也不会忽略。
“你是指邦东九(元流焕)?他早死啦。两年前那一次,只要是在这边潜伏的,除了投敌、自杀,就是被清理了,很干净。”他垂下眼皮,无动于衷,“杀我欸,谁逃得了?”
时局变换,棋子哪有选择的余地。邦东九还曾经吃过“神仙的皴”呢。我有点感慨,控制了一批“小雨滴”们往金光日嘴上叼着的烟头上一扑,红光顿灭,转移了话题:“张先生(金光日的化名),在华国玩儿得开心吗?”
金光日吸了好几次,才发现烟灭了,猜到是我干的,拿我没辙,把烟往垃圾桶里一扔:“本来很开心的,直到我在SH遇到姜耀汉的兄嫂一家,他们很热情,太热情了,我要灯红酒绿,他们却邀请我去金家巷圣母无原罪堂朝圣(1845年,CX的六品修士金大建在该堂被祝圣为神父,他是被LM教皇祝为圣人的H国第一位TZ教神父),只因为在某一个宴会场合我附和他们说我对TZ教有点感兴趣。”
哈哈。我嘴角刚咧开就被他瞪了。
“你带孩子上瘾了?赶紧滚。”他驱逐我。
“他该上早教班了。”我提醒金光日,从沙发上站起,对金流芳道了再见。
“剂子”将金流芳放回室内儿童乐园的滑梯,淡去身影。
我想过很多徐文祖会去的地方,比如和刘基赫、卞德钟、卞德秀藏身的几个隐秘巢穴——现在已被我获知,再比如便于潜逃出境的港口,却没想到他会去徐仁宇的高级公寓。
再次使用备用手机告知警方情报之后,我一个“缩地成寸”现身3004。
徐文祖在阳台和徐仁宇看江景、喝红酒,他们的父亲徐宗贤游离在旁,目露凶光。
“俊秀?”徐仁宇惊讶于我的突然出现。
“怎么不跑?”我问徐文祖。
徐文祖抹了一把脸,把手展开给我看:“春风化雨,无处不在,你让我怎么跑?俊秀,每当我以为你已经够强了的时候,你总会刷新我的认知。”
他掌中湿润。
“坐牢你不愿意,那就被吸收吧。”我从储物格子掏出牛角,“时间片段,我不了解,但应该也是能量的体现。”
“你真顽固。我有苦衷的。”他试图解释。
“就算找我麻烦是受时间罅隙逼迫,杀其他人总不是吧?”我一指徐宗贤,“用我的身体的‘片段’,可以看到你爸爸,需要对个质吗?”
“不需要。老不死的,还缠着仁宇。俊秀你怎么不让他下地狱去?”徐文祖拉下了脸,“难不成也想像对待姜耀汉的父亲姜至尚一样,请和尚把他超度了?你对死人倒是宽容,也不管他生前作的孽了。”
徐宗贤气得魂魄都在颤动不休,扭曲变形:“你!你个逆子!”
“叫我逆子?别人或许有这个资格,你有吗?不是你这个逆子弑父,还生了我这个逆子的吗?就是因为你,我才觉得我的皮肉恶心,别人给予我的疼痛,反而会让我快意。”徐文祖“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地低笑起来,颧骨高耸,嘴角咧到耳根,状似疯狂。
我有幸见识到了魂魄和“片段”的争斗——老头儿朝徐文祖冲了过去,然后从他背后扑出,徐文祖打了个冷颤,执着的老头儿连续扑了他十多次,在他身上穿来穿去,冷得他喝气成雾,而徐宗贤的魂魄失去了一开始的凝聚状态,眼见就要从鬼变聻(jian,四声)。
他的能量在飞速逸散。
由此我知道了虽然时间罅隙能控制“片段”,斩断我和这个“片段”的联系,但是与此同时,使用这个片段的徐文祖却也无法拥有我的能力。
“叔叔,不要再继续了。”我出声阻止。
老头儿不听。
“您要是消失,还怎么见证大H证券的发展?您跟着仁宇哥而不是志勋,不就是因为这个吗?”我说,“还是说,看了这么久,您终于认可了仁宇哥的实力,打算放下了?”
老头儿身形顿止。
徐仁宇低头抿了一口红酒,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呼……”徐文祖双手在胳膊上搓搓。
我不再多说,朝他递出牛角,戳中他心口:“吸自己,还是第一次。”就跟小时候不懂事啃自己手指上的指甲和死皮一个感觉。
“呲呲……”声中,“片段”勉励维持着人形。
徐文祖说:“时间罅隙……”
我说:“没有条件可谈,我努力增加饭量。”
他笑了笑:“固执。但我也放心了。”这句话消失在了阳台的风里。
徐文祖的消失并没有对徐仁宇产生什么影响,他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商人,喜怒不形于色,忍耐是他懂事以来第一个学会的生存技能。
他淡然地收走了徐文祖喝过的那个酒杯,问我想喝酒吗。
我说想。
今天我是不会留他一个人的。
这家伙果然又喝醉了,倒在客厅沙发上,满口大H证券的企业使命。
“大H证券,通向世界。”
“大H证券,通向世界。”
“大H证券,通向世界。”
“大H证券……”
徐宗贤看着他的红彤彤的脸,神色莫名。
10月13日,周日,宜会亲友、理发、签订合同、交易、纳财、开业、安葬、入殓、移柩、开光、迁坟。
我去了“希望矫正所”探视卓秀浩。
自从进了这里,他再没拒绝过我的探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不用听教徒“苍蝇嗡鸣”(卓秀浩的评价)的时刻。
在这座私营监狱,探视管理没有那么严格,我还能和卓秀浩在监狱的教堂外走走。
他的话越发的少了,除了回答我“胃口好不好”、“还习惯吗”、“再坚持一下”之外,嘴都不张。
我问他:“你会去争取新年特赦吗?”
他问我:“我表现这么好,刑期减了又减,就剩几个月,争取什么特赦?特赦不用付出代价啊?你家祖上那位长辈交出好几家银行才获得了特赦好吗?我没到那个地步。”
正说着,一位神父领着同样身穿黑色常服的毛泰久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黑色常服?LM领?这家伙受洗了吗?此时此刻,我和卓秀浩的眼睛瞪得一样大。
在看到毛泰久对我俩露出的、内敛而温暖的微笑之后,卓秀浩说:“我要争取新年特赦。”
想来来自毛泰久的“嗡鸣”,会更让他难以忍受。
久违的魔鬼柳从毛泰久身后跳出来:“当当当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监督他在活水里受的浸礼,等一阵他还要参加主日(星期日)纪念活动,吃无酵饼,喝葡萄酒呢。”
“他想干嘛啊?”我喃喃。
“他想看我生不如死的样子。”卓秀浩断言,“我决不让他称心如意。”
我心想:你想多了吧?什么仇什么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