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底的圣诞节聚会之后,徐文祖在江南的岛山大路买了栋4层楼高的小型大厦,目前正在装修,还打算返聘几个已经退休的、经验丰富的老牙医坐镇(因为经济危机,担心老后贫困,60岁以上的老人有50%重返工作岗位)。
这选址没得说,岛山大路直通清潭洞,有钱人多,不愁客源,画廊也多,他上下班路上还能接受一下正经的——相对于他来说——的艺术熏陶。
这个周目依旧投了钱的我偶尔会去监督一下装修进展,免得因为钱多反而当了冤大头。
但实际上我和徐文祖除了头戴安全帽站在毛胚房里听设计师和施工单位瞎吹之外什么也干不了。
什么“前台要做半开放,要用玻璃和发光灯带打破空间的封闭”、“家具的选择要既简约又丰富”……我们听得频频点头,之后互相对视,再看手里的设计图纸,二脸懵逼。
期间他接了个电话溜了,只剩我饱受装修噪音的折磨。
往后的好几次都是如此。
我起了疑心,加满速度、耐力和敏捷,跟在他后头。
在大众意识中,首尔,至少江南没有穷人。
真实情况是,有,还不少。
他们住在光鲜亮丽的城市地表之下,被称为“班吉哈(音译)”的公寓半地下室中,人数有36万。
徐文祖去的就是这样一片老旧的社区,站在街头就能看到公寓楼底部一个又一个只露出半截的、常年不开的窗户。
我眼睁睁看着他走进了那家位于二楼的、也正在装修的“泉边牙科诊所”。
这地方是挺眼熟,我一看路牌,哦,银贤洞。
徐文祖!香蕉你个大芭拉!你竟然敢!我拉开玻璃门就冲进了楼,然后在一楼和二楼的缓步台停下了脚步。
现在上去,能说什么?
他只是想,还没实施。
虽然正在为可能实施做准备。
我叹了口气,在缓步台上或跳或蹲,用手划掉墙灰,写下了一整墙歪歪扭扭的字:失望。
如果他以后还是步上歧途,我趁早准备探监的东西吧。
至于岛山大路那家诊所的投资,就当被风吹走了,监督施工?监督个屁!回家睡觉不香吗?
我前脚刚进家门,后脚他就给我发了张照片,拍的那满墙的“失望”:【字这么丑,你写的?】
我不回。
【泉边牙科诊所,我是打算和刘基赫、卞德钟、卞德秀合作公益活动才开的。】
呵呵。你看我信吗。
【我打算开业之后联系他们给视障、声障和听障儿童做健齿义诊。你觉得怎么样?】
我两腿一蹬从床上坐直身体:【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想法?】
【刘基赫学的社会福利,卞氏兄弟学的语言治疗,只是一次偶然的交谈,他们提到目前实习的雾津市慈爱聋哑人学校的孩子们需要更多的社会关爱,我心想我能做的不多,不如做健齿义诊,勿以善小而不为嘛。】
这个话题继续打字是不是显得我不重视?我给他打了电话:“我没什么头绪,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小财主,当然是出钱了。”
“我也可以去现场帮忙的。”
“你不用上班?哪有那么凑巧时间刚好对得上?做自己能做的事就可以了。”
我一想也是,心中大石落地,开始想是不是该找李英俊哭哭穷,讨点钱来。那家伙回国之后在有名集团当常务理事,还招了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的金美笑当他的秘书。
我决定去有名集团总部逛逛,让他产生危机感,为了快快打发我,他肯定会给我零花钱的。
嘿嘿,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2008年底至2009年初,H国中央银行先后7次通过综合竞标掉期工具向存在流动性问题的金融机构注资103亿A元,之后又先后5次通过综合竞标贷款工具向金融机构进行外汇注资163亿A元,为缓解金融机构因企业大量抛售贸易单据而造成的外汇挤兑压力,还推出了以出口单据作抵押的外币贷款计划。
因为这些政策,赵英民、南圭万、徐仁宇几家压力小了很多,出来玩的时候,脸上也能看见点笑意了。
“沉迷”俱乐部是家高端夜店,最近刚重新装修完,一向贪鲜的赵英民在它一重新营业就把认识的、关系比较近的朋友都拉来了。
我们在视野最好的卡座里推杯换盏。
气氛被音乐和灯光烘托到最顶端的时候,赵英民一按经营会所的安社长恭恭敬敬递上来的遥控器,舞池上方的几个中空彩球就爆裂开来,从中落下无数面额不定的纸币和支票,引起众人争抢。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把遥控器扔还给安社长,挥挥手让人退下,对我们道,“你们看,那群家伙里有好多熟面孔啊,运动员、演员、歌手,也就那么回事!”
“……”虽然不认同,但我没说话。
徐仁宇也静静地端着酒杯,脸上带着微笑。
南圭万难掩羡慕:“我也要在我家的别墅酒店办几场活动才行,不能让你专美于前。”
接下来他们就对场中的男女指指点点,看得双眼放光。
我凑到徐仁宇耳边:“一定要少喝点啊!长期饮酒,会引起肝肾功能病变,会脱发的!你的发际线已经很危险了。我送你几瓶米诺地尔,你一天抹个几次,按摩吸收就行。”
他白了我一眼,放下酒杯,从沙发上起身。
“去哪儿?”我问。
“卫生间。”
“那我也去。”
男的上卫生间,难免像小时候一样偷瞄。我就瞄到了。
他“咳咳”两声,瞪我。
我若无其事把头扭回来。
当我们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气氛已经变了,音乐声停了,人也少了许多,一问,才知道是有几个警察闯进俱乐部,一番搜索打斗,没找到想要的,反而把客人惊走大半。
赵英民说晦气,不顾宋社长挽留,要带我们去别处,徐仁宇拒绝了,说没心情了,要回家。
我自然是跟着他的。
徐仁宇此时说的家,不再是城北洞的徐家本家了,而是他开始实习生活之后就在盘浦大桥附近租的高层公寓,我也偶尔会去,和他一起在公寓的阳台观看大桥的音乐喷泉表演。
只是看而已,其他什么也不做,话也不说,因为不需要做,不需要说。
今晚我们两个都喝了酒,只能叫代驾,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一辆蓝色轿车,载着一个将头手伸出窗外大喊大叫的长发女人,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差点发生碰撞事故。
代驾司机忍不住破口大骂,“西巴”含量很高,听得我和徐仁宇眉头直皱。
“安静一些可以吗?”我说。
他这才干笑着道歉。
徐仁宇眉头舒展了。
到了他家,我没把自己当外人,洗漱完了就倒到他床上睡。
他自己反而去睡了沙发。
我问他洁癖到这个地步,以后娶老婆怎么办哦。
他说他以后结婚会买两张床,老婆一张他一张。
我:“……”
次日起床我不叠被子,他说我。
我不但不叠,还把被子蹬得更乱,气死他个强迫症。
“你!”他站在床头指着我。
我说:“不叠被子方便盖了一夜的味道和湿气挥发、不叠被子不容易产生固定折痕、不叠被子节省时间。”
这个说辞我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额头那根青筋直蹦:“这条被子我也不要了。”
我从被子一角拎出一根线头:“嘿嘿,说了好几回,结果还是我们之前睡过的那一条。”
他恼羞成怒把我和被子都扔出了家门。
没关系,我脸皮厚,披着被子跟在他屁股后头晨跑5公里,引来无数人瞩目,难受的还是他,跑完我还蹭了他一顿早饭。
几天之后我给他网购的米诺地尔到了,让他坚持用,他把它们扔了,还给我拍了一张它们在垃圾桶里的照片。
我又给他买红参。
这回没被扔。
赵慧美开“Wedding工厂”婚介公司的事,李玉和我是全力支持和帮助宣传的,用户规模发展得很快,而且质量相对较高。
婚介公司本来就能使年轻人一定程度上摆脱由父母挑选配偶的无奈,而且身份地位、学历、外貌条件各方面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节省了很多挑选的时间和精力,所以广受欢迎。
因此周围一些熟人谈得顺利的就要准备结婚,缺乏流动资金的时候,我又开始带着人出没位于汝矣岛的车泰植的当铺。
这一天我送走熟人,往当铺的窗口里推了张“Wedding工厂”的名片:“有时间上官网看看。”
颜好但光棍的车泰植两指一曲,一弹,名片原路飞了回来。
享受单身也是一种生活态度。我收好名片,正打算转身走,就被人挤了一趔趄。
来人有两个,一个长相和身材都普通,一个又高又壮,身高起码1米9。
就是他撞的我。
普通的那个毫无诚意地嘻嘻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通道太窄了。”
不要理会垃圾人,否则麻烦找上门。我暗暗对自己说,然后往楼梯口走。
等我慢悠悠下了楼,刚出了楼门,三楼的一扇防盗窗就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往下坠落了无数碎玻璃。
我抬头一看,防盗窗铁栅栏都撞歪了。
三楼是车泰植的当铺。
我上还是不上?
说熟悉吧,我和他话都没说过几句。
说不熟悉吧,我又给他当了好几年没抽水的掮客。
我正犹豫呢,停在公路对面的一辆车上下来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越过我跑上楼去。
这下子车泰植要以一敌三了。
我还是上去了,保险起见把速度、耐力、敏捷加到了10。
结果上去之后发现事情和我想象的有很大差距:车泰植在当铺里毫发无伤,还空手夺白刃缴获了一把匕首,一米九的壮汉满头血趴在他脚边,普通男缩在防盗门上瑟瑟发抖。
刚刚上去的那位胡须男正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打电话,见我出现也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将通话中的手机甩向了车泰植。
车泰植一把接住,凑到耳边。
我将听力加到8。
“D品……
“相机……
“母女……
“人质……”
人质……会不会在楼下那辆车里?我连忙从3楼跑下去,把速度、耐力、敏捷加到了30——多次实验下来我发现这是超常的节点——因为过于怕死,还用上了一张田禹治送的隐身符,才把脸贴到车窗户上往里看。
车内确实有一对母女,还是我认识的人,车泰植的小邻居郑小米和她在俱乐部当舞者的妈妈,手脚都被绑了,嘴上还缠了胶布。
除了她们,还有一个青年男子,正在用手机和上面那个胡须男沟通,在听到东西到手之后下令胡须男杀人灭口。
我当机立断打碎车窗,拉开车门打晕闻声转头的男人,捡起他掉到地毯上的手机:“喂……”
手机对面一声“FUCK!”
我没等他们下楼就发动了汽车,驶离了当铺所在的大楼,而后听到有人往汽车所在的方向放了几枪,皆未命中。
正当我要往附近派出所开的时候,还未挂断的手机里响起了车泰植的声音:“回来。人已经解决了。”
解决?怎么解决的?既然他没事,那有事的就是别人。我说:“我要是把车开到派出所去,你……不会有麻烦吧?”
“……没有。”
“那就……”好。
“我没有,你会有,小米妈妈会有。”
想起D品……又看看泪眼汪汪的郑小米,她妈要是摊上事,孩子怎么办?我立即转换了态度:“我马上把车开回当铺。”
但当我把车开回当铺楼下,停稳之后,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车泰植惊异的眼神。
我:“……”隐身符!
驾驶座没司机的情况下车还开回来了,对不知情的人来讲也是蛮恐怖的。郑小米刚才说不定也被吓到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出声还是不出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