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某个隐秘的宅子里面,正在做法的山羊胡道人看见立在案台中央那碗漆黑如墨的鬼米中的三线噬魂香从中间断开,惊异的三角眼里本就瘦削的眼瞳瞬间又小了一圈。

  “如何?”曹少钦也看到了那从中间炸断开来的噬魂香。

  “这噬魂香一旦点燃,被施咒的宿主就逃不脱了。待青足乌吃完宿主的魂魄,那绿眼飞僵便会脱去他的控制。”又干又瘦得像骷髅骨的老道人捋捋他那焦黄的胡子尖,耷拉着的眼皮底下藏着恃才自负的精光。

  这老道是曹少钦特地找来对付马小琥的,那他当然有点本事。

  别看他外表苍老,实际上所谓老道是一个才不过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但因为阴损法术用多了才会把自己折腾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山羊胡道人这些旁门左道的阴损功夫却是了得,从老祖宗那儿掐算出老祖宗灵识里头与马小琥的丝缕联系,既然曹少钦要他把那绿眼飞僵弄来,那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吞噬掉宿主用以控制绿眼飞僵的主魂。

  拿婴尸炼制的青足乌对付宿主,山羊胡道人这是要彻底毁掉宿主的魂魄,而宿主在这期间还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被体内的青足乌一点一点蚕食,歹毒程度不比将一个活生生的魂封在尸体里永不超生弱多少分。

  可这噬魂香烧是烧着了,而那青足乌也咬上了宿主,为何会中间炸开了呢……

  心里正纳闷着的老道人并未跟曹少钦细明那断掉的噬魂香而是告知那青足乌已经盯上宿主让曹少钦安心等待,假以时日便可看见成效。

  ……

  睡眠中的时间可以流逝得很快也可以很缓慢,只是睡觉的那个人不知道。

  耳朵似乎听到乒乒乓乓的响声,像隔着棉花,又像裹着浓雾,闷闷的传到大脑深处,让意识陷入昏昏沉沉当中的马小琥渐渐苏醒,正当马小琥抖着眼睫毛要睁开沉重的眼皮,他的头便被雨化田扯过去的一层柔软的丝布轻飘飘落下而蒙住,睁开一条细缝看到一成不变的黑暗,马小琥便又渐渐沉入昏昏沉沉的睡眠深层,耳朵边的乒乒乓乓响声也跟着消失不见。

  “父父啊哇哇哇哇!”可随之而来的是能把屋顶拆下来的大哭声,吵得马小琥终于睁开肿涩的眼皮,伸手将坐在他脑袋边上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小包子拉进怀里拍拍哄哄。

  “嘘……睡觉。”大脑还是浑浑沉沉的马小琥无意识地哄着小包子。

  只见那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的小包子抬头看看不远处正在喝茶的雨化田,又低头看看眼皮又阖上的马小琥,他呜咽着酝酿了几下,突然一声直接贴着马小琥耳朵的嚎啕震得马小琥整个人都要弹起来了。

  “怎么了?”艰难地睁开眼,马小琥撑起身来靠坐在床上,伸出软绵绵的两条手臂将哭个不停的小包子搂进怀里。

  “父皇,痛。”哇哇大哭的小包子将那被狼牙齿挂伤的手递给马小琥看。

  “痛啊?男子汉要忍忍。”马小琥以为是小包子的伤口化脓了,小心翼翼拆开来一看,发觉那伤口竟然都已经开始结痂。

  “是痒吧,不可以抓哦。”替小包子吹吹那微微泛红的结痂伤口,马小琥才将纱布重新缠上。

  被马小琥这么温柔地一哄,小包子很快就收起了哭腔,当然也因为他的任务完成能够得到好吃的甜糕破涕而笑。

  “睡了五天。”这时雨化田才放心手中的茶碗看向马小琥,因为逆光让人看不真切那双看过来的黑眸。

  “啊?五天?”马小琥傻乎乎地呆了一会儿,好像大脑还未运作完毕一般。

  “难怪樘儿的手都结痂了。”于是这就是马小琥那迟钝的大脑思考了一分钟的结论。他直接把别人利用老祖宗欲置他于死地、倒地不起的老祖宗以及眼前的雨化田给忽略了……

  雨化田让人把小包子带了下去,一转身他已经俯身紧盯着还在大脑混沌中的马小琥,手更是直接捏住了马小琥的下巴,让那意识和外界脱节的马小琥看着他。

  “我把你哥烧了。”冰冷眸色一如他当初弄死一手提拔他的万贵妃般冷血无情。

  空气里还残余的朱砂味道恰如此时撩拨了马小琥的嗅觉神经,而后马小琥才缓缓眯起眼皮仔细看正前方的雨化田。

  “我怎么说觉得热呢……”马小琥笑嘻嘻地反握住雨化田的手,而那笑脸背后是深陷昏迷时与老祖宗感同身受时的煎熬,他还不知道原来还会有如此感应。但也因此知道老祖宗并未有什么事,就是被打得疼了。

  “你担心我是不?”痞子攻上身的马小琥这是明晃晃地调戏雨化田。

  瞧见马小琥听见老祖宗被烧却仍旧一点儿也不担心它,雨化田注视马小琥的黑眸变得冷沉,而马小琥脸上益发灿烂的笑容让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合眼的雨化田不悦地皱眉然后冷哼一声就拂开了他。

  “对不起,我自己活该倒霉连累到你了。”马小琥却并未放手,软绵绵地倒向一边的同时因为手紧抓着雨化田不放,他竟然就这么把人给一并拖了下来跌倒在龙床之上。

  三两下利索地缠上雨化田的身体,就这么把雨化田当褥子般压着枕着,见着雨化田生气要起来,马小琥耍赖似的在雨化田的嘴唇上啄了好几下,啄着啄着就变味了,这一睡醒就发情的小皇帝。

  但当看到他眼底的青黑,马小琥禁不住放柔和了,连说话都轻柔得像是要哄雨化田入睡一般。

  “好好睡一下吧,我妈留给我的保命符还是挺有用的,好歹是黑苗巫传人嘛。”轻啄他的眼皮,马小琥知道雨化田在担心什么也就耐心跟他解释。

  “这几天可能会嗜睡一些,不用担心的。”强打着精神的马小琥其实已经扛不住那从身体里头透出来的沉重困倦。

  “先睡一会儿,我去看看奏折。”见着雨化田仍旧睁着一双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马小琥又是低下头去亲他的眼皮,使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然后继续吻,就不让他睁开。

  结果闹到最后,是马小琥坐在龙床边上批阅奏折,而那雨化田则被马小琥按在大腿上枕着假寐,这闭眼假寐闭着闭着就真的睡着了。

  低头看着那俊美的睡颜,一直强撑着的马小琥其实比雨化田更加困倦,但是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他只得咬牙硬撑,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硬是没有倒下去一同睡死。

  “曹少钦。”当马小琥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折子密函中看到曹少钦的动静,寒着眼眸的他与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子截然不同。

  他不管老祖宗生前和曹少钦是什么关系,人死之后就尘归尘土归土了,投胎的投胎,下阴曹地府的下阴曹地府,现在的老祖宗只是一具有着微弱灵识的僵尸,与谁都没有关系,只与他马小琥一个人有关,是他把老祖宗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那就由他来全权负责,就算马家列祖列宗来了也动不得它。

  正想起身去找那被教训得可怜的老祖宗,一低头看到还枕在他大腿上的雨化田安宁睡颜,他就什么没有再动,继续保持着原有动作不惊醒难得肯合眼的雨化田,即使被枕着的那条大腿麻了又痹痹了又麻了好几次。

  ……

  当马小琥终于见到老祖宗,他并不意外老祖宗的神识好像又长了,而自己则是罪魁祸首。

  “老祖宗,”

  得,这回事老祖宗先伸出那冷冰冰的手抓住了马小琥。那双看人只会直直地注视的眼睛也与以往不太一样,总感觉马小琥走到哪里,那双眼睛就会跟到那里一般。

  “呐,老祖宗,我去找老姑婆的话,会不会有办法?”抱着老祖宗寻求安慰,马小琥也就只有面对老祖宗才能吐露一点儿苦闷了。

  醒来之后发觉自己很不对劲,当马小琥明了自己的处境,却已是回天乏术了。一天比一天困倦沉重的身体无不在说明着情况有多糟糕。

  可马小琥也明白就算把老姑婆找来也没办法,因为这只是一盘死局,要么死他,要么死老祖宗。果真自食其果了,他不该自负过度乱用分魂术的。

  呵呵,以前一直都嫌老祖宗麻烦想烧了它,现在不用烧都能解决这大包袱了,可是……心里难受。

  “虽然娶的是男老婆,但是我是不会给他有二嫁机会滴!”一想到自己挂掉之后雨化田有可能和谁谁谁亲亲我我,马小琥更是妒火中烧得内伤。

  于是这苦逼到了极点的马小琥咬着老祖宗肩膀上的衣服像个小孩子一样发泄,几乎都要把老祖宗的衣服给咬出一个大破洞来。

  “什么二嫁?”偷了听了还敢现身的舍雨化田其谁,一句听不出喜怒的反问就把马小琥的小心肝给吓得颤颠颠立即松开老祖宗假装没事发生。

  “没,我是说曹少钦让我吃了这么多苦头,想干脆一锅端永绝后患。”马小琥打着马虎眼,那谨慎瞅着雨化田脸色的眼睛里头净是担忧雨化田到底听了多少去。

  若是被他听见了……那……

  不敢往下想的马小琥假借歼灭曹少钦的名义将雨化田拖走,殊不知他自己的胳膊却被老祖宗一把抓住,怎么都弄不开。而雨化田又是那种摆明了不会轻易被糊弄的脸色,一时间场面僵住了。

  ☆、第65章 小琥祖宗傻傻分不清楚

  装晕来逃避现实这么怂的事马小琥是不会做的,所以他直接真晕过去了。

  而通常情况下雨化田手臂那儿手腕以上肩膀以下这段区间一直都是马小琥独占的位置,而此时却是手抓着马小琥的老祖宗先于雨化田伸臂捞住了突然往下滑的马小琥。

  与老祖宗交过手的雨化田此时正用那双黑沉的眸子看着依旧面无表情得像尊木偶的老祖宗。这个似人非人的所谓哥哥跟着马小琥一起从天上掉下来之后就没有离开过马小琥,平日里马小琥对他所谓的哥哥不听话的时候打、卖乖的时候哄就好像在养一个巨型2缺犬一样,但这不改所谓哥哥是一具妖尸的事实。

  在普通人眼里,所谓哥哥就是一具不折不扣令人恐惧的尸体。虽然会动,但它的外表其实是僵的,皮肉表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毫无生机的脸,以及空洞的眼睛。

  可此时这僵尸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是只有僵尸的本能。

  雨化田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他知道老祖宗也在一动不动地看他,一个正在形成的意识躲在冰冷的躯壳底下暗暗地窥视着外头,而它窥视的……

  对峙的视线落在失去意识的马小琥身上。

  ……

  当马小琥再次醒来时,他发觉这次又是被小包子给吵醒的。而对生死还未形成观念的小包子见着马小琥醒来了,他就一边含着眼泪一边啃着雨化田给他的豆沙包去了,典型的‘大包子’啃‘小包子’。

  “这次又作何解释?”雨化田撑在马小琥的正上方俯视他。

  “我只是困了……还有,别老趁着我睡觉欺负我哥,我听得到的。”马小琥伸手捻起雨化田并未拢起而垂落在耳边的发丝。

  其实马小琥说得轻巧了,他何止是听得到那么简单。在昏迷的时候偏偏感觉不似昏迷,那感觉可以透过老祖宗的眼睛看到雨化田似的。

  “你砍得我好疼……”

  脑袋混沌不清的马小琥抱怨似的将脸在雨化田的手臂侧蹭了蹭,全然不知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雨化田却突然间抽手让挨靠过来的马小琥猛然失去依靠而往下一跌,因为全身无力,他直接一头从龙床上栽了下来,生生把额头给磕疼了。

  “若皇上已无用,这禅位诏书今可拟好了。”居高临下用眼角斜睨呻口今着装可怜的马小琥,雨化田那无动于衷的表情就像在处置一条无用的狗。

  “唔……”头本身就晕晕沉沉的马小琥经过这毫无防备的一摔就更加晕了,仅有的清醒用来咬舌驱逐黑暗,他并未看见雨化田那无情至极的眼神。

  见着跌落在地上的马小琥蹙眉忍耐着眩晕,雨化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直至马小琥被地板的凉气侵得躯体发凉而不由自主地蜷起,雨化田才蹲下来伸手将他重新抱回床上。

  “舌头都咬破了。”两根手指撑开他已经没力气紧咬的牙关,雨化田很自然看到了那被马小琥咬破的舌尖。而雨化田却并未同情马小琥,他那低头伸舌擒住那破损的舌尖圈绕搅动的举动说是挑逗还不如说是惩罚更确切。听着马小琥疼得抽气而清醒,嘴唇上还沾着血迹的雨化田伸舌舔了舔那来自马小琥伤口的血腥味道。

  “你……”马小琥像吃了辣椒一般努力缓解舌头的疼痛,而在等待舌头恢复说话功能过程中,他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直瞪着面前的雨化田。

  “你给老子听着,”用尽吃奶的力气抓着雨化田的衣襟。

  “你这辈子就是老子的人了,别想着换攻!”

  吼完就没力气压倒吃掉的马小琥两眼冒蚊香往后一倒深深陷入枕头里了。

  “是么?”

  雨化田低下头凑在马小琥的耳朵边上,姣好的嘴唇就贴着他凉凉的耳朵肉说话。

  “皇上你太弱了。”

  一语双关让病床上的马小琥一口黑血堵在心头直把自己憋晕了过去。

  雨化田说他太弱太弱太弱太弱了……

  他果真是动了要换攻的心思么!!!!!!!!!!

  见着马小琥被自己激晕过去,雨化田蹙紧的眉心反倒较之从前松开了些。而后马小琥睡睡醒醒,看着他强打着精神都要死盯着自己,雨化田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若是无用便弃掉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只是马小琥最近睡得越来越多了。看着他吃饭都把头点到饭碗里沾了一下巴的米饭,唯一咯咯大笑得没心没肺的就是那个小包子了。

  “雨……”整条蛇一样趴在雨化田膝盖上的马小琥懒洋洋地撑着眼皮。

  “别再对我哥动手了,没用的。把老姑婆找来吧……或送我去马家……”朦朦胧胧的混乱感越来越严重,马小琥自知不能再拖下去,要不然他就会被男老婆给休了。

  而且最近他也变得越来越怪异了,总感觉像是灵魂出窍一般。

  身上中的巫咒是什么,马小琥多少都是清楚的。就是因为清楚才奇怪为何本该在7天内消失殆尽的自己除了嗜睡之外还安然无恙。

  时而混沌时而清醒,而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这并不是康复的好消息,因为他清醒的时候就是雨化田对老祖宗动手动脚的时候。

  正所谓打在哥身痛在他心……个呸!

  明明就是他痛!

  “臣还不知道皇上还能感同身受。”雨化田对几乎没有骨头一般整天赖在他身上的马小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还知道你担心我。”没脸没皮的马小琥就算头晕着也不忘吃豆腐,他现在唯一恨的是没气力!

  “算是。”

  天要下红雨了,雨化田竟然回应了‘算是’两个字。

  眼帘半垂遮美眸,俊脸渐渐低下,当那魅惑死人的嘴唇这回真的是挑逗般轻啄了一下马小琥的唇角,那软绵绵得比林黛玉还林黛玉的马小琥此时恨不得把施术者碎尸万段

  “呜呜呜你勾引我。”咬着被角,看得吃不得的马小琥泪牛满面了。

  “算是。”泡男人和泡女人手段同样了得的雨化田轻描淡写地说。

  马小琥又是一口黑血堵在心头,这回他是被自己的不争气给活活气晕了。

  被雨化田勾引了的马小琥发誓要奋发图强,而这次他也创最新记录,昏迷了不到十分钟就靠强大的意志力苏醒了。

  只是这场景乾坤大挪移是不是动作太大了点?

  一睁眼看到曹少钦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马小琥差点儿本能一个五雷轰顶将他给轰成黑人干。

  但接下来曹少钦和一个浑身垢气的道人的对话惊到马小琥了。

  ……

  “不应该是这样。”山羊胡道人哆嗦着腿解释。

  眼前这具尸体,这异常难得的绿眼飞僵,这令他忍不住想占为己有的绿眼飞僵怎么会变成普通的尸体了?它身上的纯净尸气呢?

  “这青足乌是贫道毕生的心血,若是施术失败,贫道也活不成。”不敢在曹少钦面前耍聪明的山羊胡道人说的是实话,禁住了内心的贪婪使出看家本事来替曹少钦夺这绿眼飞僵,这青足乌一旦放出去不成功便成仁。

  “原来,是你在背后做手脚。”

  几百年没有说过人话的声带因震动而嘶哑。

  原本像木偶一样静止不动的老祖宗终于动了。

  虎躯一震的曹少钦应声回头,因为马纪朝终于能开口说话而惊喜,可当视线触及它那张因面部肌肉牵动而扭曲得就像邪笑的脸时,这与预计不相符的状况让他愕然。七天过去也不见宿主死去,曹少钦原以为山羊胡道人的施法失败了。

  “老头儿~你不是在奇怪为什么被吃掉的青足乌没有反噬么?”两黑幽幽眼睛直盯着山羊胡道人,它伸舌舔了舔长出来的尖锐獠牙。

  “因为我就是你的反噬。”又长又尖的指甲骤然伸长,待到那山羊胡道人不可置信地圆睁着眼,它那指甲已经插入他的胸腔捏碎了那热烫烫的心脏。

  “所以现在死也不迟。”噗嗤一声抽出手指,滚烫的血液喷射而出。

  “纪朝,你恢复记忆了。”出人意表的是曹少钦竟一点儿都不畏惧如此‘马纪朝’,即使他脸上还沾着飞溅过来的人血。

  “曹少钦,”侧头看着曹少钦脸上的血滴,它那两只黑眼睛在隐隐变绿。

  而鼻腔里弥漫的血液味道……似乎很美味。

  “我不叫纪朝,我是马小琥。”马小琥顶着老祖宗的脸对曹少钦如是说道。

  ☆、第66章 祖宗消失?!

  “你的性子还是如此恶劣。”面对着刚刚徒手杀死山羊胡老道的‘马小琥’,曹少钦表现出来的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习以为常。

  “骗过所有人却只单让我替你寻回半魂,如今醒了还要连我也一并骗了?若不是因为你背着族长养妖尸酿成大祸,何须用此金蝉脱壳之计。”收起眼底的喜悦,时隔四年不见的怨气在马纪朝醒来之后终于爆发的曹少钦毒舌起马纪朝来一点儿情面也不给。

  三魂主善七魄主恶,马纪朝生就是弱胎残魄,而这却是只有族长也就是马纪朝他爹知道的秘密。若非命格里的天生真龙贵气,族长早处理掉马纪朝这个嫡长子了。只是再贵气也改不了魄之本恶,紫禁城里头的那个皇帝过分软弱善良、奸妃横行宦官当道,皇宫外头则邪流暗涌、赤尸千里。

  马纪朝的孪生妹妹马玉夙自己也并不知道马纪朝其实是被族长给秘密处决的,来晚了一步的曹少钦从一开始就阻拦不了马纪朝的一意孤行,而一直都披着正气外衣把族长也KO的马纪朝连曹少钦会抢走他的尸身都一并算计进去了,直至现在---事情出差错了。

  尸身曹少钦是保管得很好没错,经历几百年它也睁眼了没错,只是壳子里头的不是马纪朝那个魂,而曹少钦眼前看到的‘马纪朝’更是来自几百年之后。

  若不是马小琥多手把朱见深的魂魄超度去了投胎,那冰棺里的马纪朝兴许还能睁开眼。而马小琥掉下来的那会儿,朱见深投胎去了,断了紫气山脉走向剧变,吉穴变凶穴,被封在身体里的残魄跟着朱见深私奔去了阴曹地府,空了的躯壳长时间被阴气浸染就尸变了。

  “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沙漠里晒肚皮没晒够,你今晚儿这么有闲情逸致继续晒啊?”邪气渐渐收敛的‘马小琥’痞子地挖挖耳朵,只是当它看到自己身上溅满血的白色衣袖,它才对自己那又长又尖还染血的指甲大惊失色。他,他这是在老祖宗身体里头?不是因为蛊虫而意识想通?却真是灵魂出窍了?!

  同样大惊失色的还有曹少钦。

  他以为马纪朝在诳他,却不料只有他和马小琥才知道的事情竟然自纪朝口中说出。那青足乌吞噬掉的魂魄到底是?!

  就算马小琥随口对人说起,被封在尸身里的神识才刚苏醒的情况下是段不可能会知晓的!

  “完蛋完蛋!碰血了!”震惊于灵魂出窍的马小琥而后才意识到自己顶着老祖宗的身体碰了人血!

  万、劫、不、复。

  脑袋被四个大字劈中,‘马小琥’这么一惊也顾不得整治曹少钦了,抬头看星空辨明方位就头也不回地飞速往回奔。

  可曹少钦若是会放它跑那就不是曹少钦了,死了一个山羊胡道人还有其他为他效力的道士神婆,马小琥才转个身就被天罗地网给包围住。

  急乱了阵脚的马小琥一时间竟然逃不出去,被墨斗线勒得浑身生疼。

  却在混乱之间,一个人影跳了出来挥剑斩断缠在马小琥身上的墨线,那竟是一路暗暗跟踪着老祖宗的大档头。

  “进良!”喜出望外啊。只是这一声进良由‘老祖宗’的嘴里说出来无比的惊悚。

  一声不吭的大档头沉着应敌,只是他也被会说话的‘老祖宗’惊吓到了,更何况一直都暗暗尾随的他听到了‘老祖宗’说那句‘我不叫纪朝,我是马小琥。’。

  “我操,你卑鄙!”因为不能碰人血,当曹少钦卑鄙无耻地放了手下的血来泼‘马小琥’迫使它留下,原本很厉害的‘马小琥’就抓襟见肘处处受制了。

  “皇上,”听‘马小琥’骂现代粗口听得多了的大档头很难相信眼前的呆头竟然会有着马小琥的性格。

  震惊归震惊,见着它畏惧腥红的人血,尽忠职守的大档头随即将外衣一掀卷起‘马小琥’替它挡掉躲避不及的污血。

  “唔!”

  挡得掉污血却挡不住暗箭,当剑锋从后心穿透到前胸溅了‘马小琥’一脸的血,那还热烫着的鲜血滑落至它的嘴角,不小心被贪婪的舌头卷了进去,眸色隐隐泛起邪煞红光的‘马小琥’只来得及看到大档头随着长剑往后抽而后倒的画面。

  “进良……”伸出去的长指甲抓不住往后倒的大档头。

  随着大档头的倒下,视野里渐渐出现的是曹少钦执剑而立的身影。

  “嗷!!!!!!!!”

  一声怒吼响彻天际。

  ……

  “嗬!”

  猛然睁眼,马小琥发觉自己还躺在金灿灿的龙床之上。

  “刚刚是在做梦?”头还晕着的马小琥茫然。

  只是当他伸开手掌看到掌心里紧握着的一个白玉腰扣,他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

  这个只不过拇指大小的白玉腰封扣子,是他从大档头衣服上扯下来的……

  那个时候,他只来得及这样。

  “为什么……进良……”

  “老祖宗,”

  跌跌撞撞从床上奔至门口,马小琥还未踏出门就被雨化田拦住了。

  “做什么?”与马小琥的急躁相反,雨化田是依旧的不急不缓,只是那抓紧他手臂撑起他的手总是那么及时,没让马小琥跌倒下去。

  “收尸。”

  ……

  “对不起。”外头的车轮声都淹没了那细弱的道歉声。

  “皇上没有对不起臣,而且皇上已经做得很好。”当马小琥将传位于小包子的秘密诏书拟好交由他的手上,这短命皇帝生涯就算是到了尽头了。

  “我说的对不起,是没能陪你到最后。我,很喜欢你呢……”深感越来越虚弱,神智也越来越难以保持清醒的马小琥知道自己这个身体注定短命了。相反的,那个渴血的躯壳就如同巨大的漩涡,卷着他不断地往下陷。

  马小琥不知道那妖道的法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本该他的魂魄被蚕食,结果也还是本体的魂魄日复一日地受损,可老祖宗那微弱的灵识也反被蛊虫吞噬。原本他拿了一魂一魄去填了老祖宗灵识的空缺,现在竟成了他吞噬老祖宗的祸端。

  已经强撑着两日未曾合眼,马小琥就怕下一次睁眼时就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人血的味道。

  呵呵……死鬼老爸算命要不要那么铁嘴啊……

  “大可不必,臣从未喜欢过皇上。”雨化田用冷冰冰的语气回答着马小琥,就连看着他的眼神也如出一辙的漠然。

  “那就好……要不然很寂寞……”马小琥把脑袋依在车窗边上,睁着眼细细看着雨化田的侧脸,就连他眼里的冷漠也一并记在心里。

  冷血的,歹毒的,阴险的,傲气的,雨化田的样子,全看过了呢……

  以后若是不记得他的话,那么现在好好记住吧。

  车外头突然传来的异常声响吸引了马小琥的主意,当打斗蔓延到雨化田也亲自出手时,心知自己毫无用处的马小琥只能安分地呆在马车里。

  只是当雨化田竟然折返回来揽过他的腰将他一并带下车时,马小琥有些意外却也色心不改地用双臂环住他,最后一次小豆腐能吃就不要放过了。

  带皇帝出宫有风险,这雨化田早就预计到了。但是这批人与其他行刺的人不太一样,武功路数过于诡异一时间他也无法判断得出是来自哪路门派。

  纵是如此,雨化田也并未放开过马小琥。

  只是当那些偷袭的人得逞之后迅速撤退干净,心知不妙的雨化田这才意识到臂弯里揽着的马小琥很久没有吭声了。

  而恰如此时,法术结束时间到了。

  那原本呆在马车上又被他带下车亲自守卫安全的马小琥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张人形黄纸。

  原来,从雨化田下车的那一刻开始,马小琥已经被人掉包走了。

  只听细碎的沙嗦声,手中的人形黄纸被雨化田紧紧握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