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书禾压根没注意到邢霄脸上的不自在。

  屋子都是不熟的人,邢霄放下手上的保温盒,说句自己先走,房门最后一点缝隙合上,祝未宁凑近了盯着他眼睛看:“人都走了,口水掉下来了。”

  下意识摸摸嘴角,盛彦尧偏头无语地看过去:“不要瞎说。”他把话题转移开,“我妹都被你拐跑了,对我说话客气点。”

  “知道。”祝未宁讨好似的叫了一声大舅哥,盛彦尧摆出架子来,得意地看向盛书禾。

  怕影响盛彦尧休息,那俩人没待太久,隔壁床的大爷正在打太极,看着精神不错,偶尔看向他,埋汰一句现在年轻人身体不行。

  盛彦尧笑了:“大爷,我们都是住院的。”

  大爷闷哼一声,弯腰换个姿势的功夫,卡擦一声,盛彦尧很清晰听见了骨骼错位的叫嚷声,混合着七十岁老大爷的哀嚎。

  一边叫医生,盛彦尧一边准备起身去扶人,后背刚离开床,他眼前的光被遮挡住,邢霄跑进眼睛里,把他按下去:“我来。”

  随即他就去搀扶老大爷,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后,悬着的心才堪堪落地,盛彦尧扭头看向邢霄:“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能去哪儿。”他掩了掩被子,确定盛彦尧躺好之后,悠哉回应,“我刚才出去溜了一圈。”

  毕竟病房里是盛彦尧的家人,他不好留下来,再者盛书禾话太多,总是以起哄的方式开口,邢霄支架不住,街道路过,他吃个馄饨的功夫,觉得味道不错,给盛彦尧也带了一份。

  因为天冷,馄饨已经坨了,邢霄抓起准备扔垃圾桶里,手没有碰上打包盒,盛彦尧已经快速端到怀里,面上挂着二愣子般聪明的笑容:“给我的吧,那我不能辜负你的好意了。”

  “凉了,不能吃了。”邢霄伸手去抢,盒子被盛彦尧抱得太紧他没碰到,最后只能认命嘱咐他,吃出问题来不算自己的。

  “算店家的。”盛彦尧打开餐盒,还能勉强下咽,凉是凉了,不至于吃不去进去。

  邢霄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跟他说,眸光一扭,看向了衣篓里的脏衣服,他准备回去了,顺手抓起:“我把你衣服拿回去洗了。”

  “我家自动洗衣机坏了,不用洗,我穿病号服就成。”

  隔壁床大爷哀叹的声音停止,像没了背景音乐的哑剧,更加没意思了,气氛着实尴尬,盛彦尧眼睁睁看着邢霄离去,多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花瓶砸的其实不严重,盛彦尧死皮赖脸待在医院里三天后,因为冬季感冒发烧的人太多没地方待,他被强烈要求赶紧回去。

  回家不过一小时,屋里已经进来了两个人。

  盛彦尧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知道,进门被他老妹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再移动视线,看到了坐在沙发角落里拘谨着尬笑的邢霄,活脱脱被迫营业不好发脾气,一旁的祝未宁架不住盛书禾,也跟着笑,并且笑得非常勉强。

  “我准备在你这儿待到我结婚那天,妈让我来盯着你。”盛书禾撅着两根手指戳向眼睛,示意盛彦尧她会好好看着。

  多半存不了什么消息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盛书禾乱七八糟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任由邢霄说几次跟盛彦尧不是情侣关系,板上钉钉,解释不通了。

  邢霄尴尬地看着几个人,突然觉得自己答应住到盛彦尧这里,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他客套道:“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慢慢聊。”

  客房的门刚合上,盛书禾跳起来咔咔一通问:“哥,都住一起了?你们没睡一屋啊?”

  懒得搭理他那个什么cp都磕的妹,盛彦尧暗自庆幸,得亏盛书禾之前都是待在海外上的学,不知道他跟邢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要不会更轰然。

  他拍拍祝未宁的肩膀:“我算是知道你名字由来了,遇到盛书禾,祝福你未来永不安宁。”

  不等盛书禾继续说话,盛彦尧已经跑去洗漱了,不过三分钟时间,他看到盛书禾自然而然躺进了主卧。

  家里一共三个房间,主卧住自己,次卧住邢霄,还有个用来堆东西的客卧,也是杂物间,里面也放了一张床。

  祝未宁被赶去杂物间了。

  盛书禾趴在主卧,漏出个门缝,眼睛往外看,大喊了一声:“哥,我还没结婚呢,跟祝未宁躺一起不太好,你自求多福。”

  门合上了。

  盛彦尧噼里啪啦砸门半天没有回应,最终把视线放在杂物间,祝未宁砰的一声锁上门:“这床太小了,躺我都够呛。”

  把目光放在邢霄那屋之后,盛彦尧狂摇头,跟谁躺一起,也不能想那家伙。

  看来得在沙发凑合一晚上了。

  棉质拖鞋落地的声音很小,盛彦尧路过邢霄房间,扭头用唇语说了句晚安,门像阿拉丁神灯有回应似的打开问他的愿望,邢霄探头:“你……进来吧。”

  反正两个大男人,不会有什么不妥。

  邢霄慢吞吞挪开步伐,腾空一个位置让盛彦尧进去,正中盛彦尧下怀,他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跟邢霄一张床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

  头顶的天花板格外暗沉,盛彦尧滴溜着眼睛,小心翼翼问道:“你知道我妹在干嘛吧。”

  在撮合他们,用一种很无耻很笨拙的方法。

  邢霄又不是傻子,怎么不知道。

  猛的回过头去看邢霄,盛彦尧不打算憋着了,他想说,让邢霄给个机会,幅度太大,柔软的床抖了一下。

  “邢霄,我其实……”

  “睡觉吧。”邢霄背对着他,“我困了。”

  “困了?”盛彦尧被雷劈中,一身火,“给我惹了火,还不负责灭吗?”

  “你妹在隔壁。”邢霄压根没把他焦灼的情绪放在眼睛里,想着这么说能打消盛彦尧的念头。

  正中下怀,盛彦尧跳起来,被子透风进去,他又做贼心虚给邢霄拉被子,随即手不老实地瞎摸:“没事,你不出声就可以了。”

  “盛彦尧!”邢霄缩开点儿,又压抑住声音,跟他的关系好像再次叠加一层厚重的窗户纸,捅破又填满。

  盛彦尧很轻地叹气,生怕自己的动静会打扰他短暂的安宁:“听不到你的叫声,有点遗憾。”他使坏,手指搅来搅去。

  “你别动。”邢霄拉着被子的手捏得很用力,他在紧张,他觉得自己脸上太热了,身体在替自己欲盖弥彰。

  盛彦尧低着的头抬起来,憋在嘴边的话又回去了,最后很缓的说:“你需要适应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过我有耐心。”

  回应他的是沉默。

  两个成年人之间,有的话就算不说,对方也能领略到一二。

  邢霄第二天一大早起床,顾瑞生旅游回来,说是给他带了礼物,约他出去吃个饭。

  盛彦尧醒过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枕边还有邢霄头发上残留的柠檬香味,他吸了一口气,伸伸懒腰去道馆里暼暼。

  舞蹈老师有好几个,有没有盛彦尧其实都没什么大问题。

  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他坐在看台巡视着最近这帮小孩的进步到了哪个阶段。

  “邢霄也喜欢我。”盛彦尧抿了一口开水,有点烫,他又放下杯子。

  “什么!”丁节恒炸毛,“他表白了?我就说嘛,凭我的经验……”

  盛彦尧:“没说。”

  丁节恒:“那你怎么开窍了?”

  “不是开窍。”盛彦尧哎了一声,头低下去看着桌子发怔,“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昨天躺一起的时候……”

  “等会儿,”丁节恒抓住重点,“你们……躺一起了?到哪一步了?”

  “没到哪一步。”盛彦尧没跟他掰扯,把话题转移开,“你跟舒锦怎么样了?”

  “别提了。”丁节恒嘟哝一句后懒得说了,他只觉得有哪儿是不对劲的,“他最近经常看邮箱,我怀疑有野男人了。”

  丁节恒咬咬牙:“他不喜欢我。”

  “都是为了钱。”丁节恒眸光淡下去。

  盛彦尧看戏似的:百因必有果。”他顿了顿,“你的报应来了。”

  ——

  早上出去的,邢霄晚上了也没有回来的预兆,盛彦尧不放心,打电话过去催促。

  铃声响了一分钟才有人接,邢霄疲惫的声音传过来:“我拿到证据了,在律所呢。”

  “我过来接你。”盛彦尧抓起车钥匙往外走。

  “不用。”邢霄找好了律师后,客客气气被人送出来。

  雪花堆得很高,他一抬头,看到盛彦尧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过往的人很少,他目光直达邢霄面前。

  像很久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