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街道上已经灯火通明,盛彦尧吸了一下鼻子,饭吃得他很开心,他扬手叫了车,钻进去没有几分钟,刚要扫码付钱,屏幕跳出来邢霄的名字。

  他伸回手。

  “盛彦尧……”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盛彦尧率先打断道:“我今天开心,你别扫兴。”

  挑了一下眉,邢霄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呼出的气流混杂着一股奇怪的情绪被放大了:“以后我们都别联系了。”

  盛彦尧迷迷糊糊地下了车,耳朵里还是回放着邢霄的话,他以为能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心,骤然一缩,依旧疼得厉害。

  下过雨的空气格外的冷,深吸了一口气,盛彦尧对邢霄说道:“我就当你今天没说过这种话。”

  话都到这种地步了,他再死乞白赖就有点过了,料定邢霄又出什么事了,盛彦尧后怕,对他说道:“你有事可以跟我说。”

  邢霄说:“你很烦的。”

  本来不想再说什么,奈何邢霄的语调听上去不对劲,盛彦尧贼心不死:“那你也受着,邢霄……”

  “你当我死了就行。”听筒里的声音放低了好多个度,他的话像被打碎的镜子,扎得盛彦尧手心生疼。

  对“死”这样的字眼实在太敏感,盛彦尧情绪没有搂住,脱口而出:“你现在的环境不适合自己待着,考虑一下,住到我这里来。”

  “……你是疯了吗?”说这样的话,邢霄只当他是吃饱了撑着说瞎话。

  到家后,盛彦尧捏着手机的手一松,率先打断:“你说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过。”

  “怎么能当没听到。”邢霄反驳的音调刚放高,被强行切断。

  盛彦尧把电话挂断了。

  家里还有两个人,盛彦尧蹑手蹑脚进屋,估摸着父母都休息了,他尽全力把动静放到最小,洗漱的功夫,刚出洗手间,屋外灯开着。

  陆蓉正拘束地坐在沙发上,搓搓手,局促地看着他,哪怕一句话没说,盛彦尧还是觉得眼睛里的情绪振聋发聩。

  他有愧疚,自然心虚。

  “妈,怎么还不休息呢。”刚冲过热水澡,头发还往下滴水,盛彦尧拿擦了擦,走到陆蓉身边坐下。

  “尧尧。”陆蓉从兜里拿出一枚红宝石戒指。

  盛彦尧一愣,说:“这是……”

  “传给儿媳妇的。”陆蓉勉强地笑笑,“我暂时没办法接受你喜欢男的,你爸跟我说了很多,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开心——”

  重点回到戒指上,陆蓉说道:“我身上现在也没什么值钱的,戒指是你奶奶传给我的,只是儿媳妇是个男的,也戴不上去,你看看去哪儿,弄成项链,然后……”

  “妈——”盛彦尧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陆蓉仰头,盛彦尧的声音低低地:“对不起。”他补充道,“谢谢你的理解。”

  “行了。”拍拍大腿,陆蓉起身回屋里,“早点休息。”

  ——

  一场大雨之后,絮状的雪花落在地面,铺着点点的寒气,把冬天点缀得涩冷非常。

  盛彦尧又加了一件毛衣,脖颈上围绕着陆蓉亲手织的围巾,没有什么经验,织得并不好看。

  舞蹈室暖气开得很足,盛彦尧换了衣服,小心翼翼把围巾叠好放到柜子里。

  四天没见到邢霄,他把冬季新一批的小孩分配给几个老师后,逮着休息机会,坐在椅子上慵懒地看着练舞过程,时不时摆出严师风范去纠正动作。

  中午休息,他饭没吃完,面前泰然坐下来个人。

  “彦子,今天我那部剧开机,你下午过来看看?”

  盛彦尧托开餐盘:“你准备出道了?”他挖苦道,“得了吧,你一出道就能被封_杀,也不看看自己多少黑料。”

  “谁说我要出道了。”丁节恒心情不好,“我还找人呢。”

  他苦闷道:“我男主角跑了。”

  盛彦尧对他的爱恨情仇没有兴趣,敷衍着回应几句后,一溜烟端着餐盘跑来,道馆的食堂里吵吵闹闹,盛彦尧一起身,密密麻麻的视线看着他。

  他在人群注视下跑没影了。

  “彦子!”丁节恒一声大喊没有半点回应。

  “已经这么嫌弃我了?”

  丁节恒咕哝声刚停下,抬眸去追盛彦尧的背影,还真看到那小子冲出门外抓住了一个人,刚想夸一句长得挺好看,他定睛一瞅,看到是邢霄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趟水自己是一点也不想掺,对这俩人的相处模式,丁节恒向来保持坐山观虎斗态度。

  钳制邢霄的手掌放松许多,不待对方骂人的话开口,盛彦尧先一步说话,他猛然抽眼去看邢霄旁边的人,差点丢了所有防备像要变成一头野兽,浴火的目光掉在周天涯身上,随后把邢霄抓过来,低头很轻地问:“你怎么跟他混在一起。”

  这老男人压根就没打算对邢霄放手,盛彦尧自然不放心。

  手被推开,邢霄面无表情看着他,没跟以前一样冷漠不理人,脸上没有多余形象,好在有变故,他会解释:“我就是工作上有事。”

  周天涯暼瞥两个人,试探道:“你们什么关系?”

  压根没带一点觉得尴尬的表情,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乌龙事件。

  盛彦尧已经演不下戏,看到人他都想揍,一扭头,火气全灭了,他望着透明玻璃里穿着道服朝他们这边招手的小朋友们,忽然觉得没气可发。

  他总不好当着小朋友的面把人爆打一顿。

  再者,邢霄会不开心。

  “我得走了。”邢霄疏离地看向他,刚走出去,又被盛彦尧抓住。

  “去哪儿我陪你去。”衣服也不换了,薄薄的一层道服,衬得盛彦尧整个人又长又好看,腰带扎紧,暴在冷气里的一双长腿格外吸睛。

  邢霄皱皱眉:“你别发疯。”

  “我今天就想发疯。”盛彦尧油盐不进,掉头去看周天涯,“这位先生不会介意吧。”

  人多,周天涯装得人模狗样的:“不、不介意。”他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盛彦尧顺着自己弄出来的台阶往下滑,拽着邢霄往车里塞,地下停车场黑乎乎的,他把暖气打开了,防窥膜颜色很深,外界什么都看不见。

  还没到开幕,观众寥寥无几,盛彦尧坐在空荡荡的剧院里,一根针掉下去都有回音。

  盛彦尧侧目,邢霄伸了一下手:“你让我把衣服穿上。”

  “放心,冻不着你。”盛彦尧很好说话,笑着说话,却是笑里藏刀,“这就受不住了?邢霄,你明知道你跟那个男人出去我会不舒服。”

  伸出去抢外套的手悬在半空中,邢霄缩回去:“我们又没有关系,你凭什么不舒服。”

  “没关系?”盛彦尧猛的抓住他的手往下探,“那你怎么出那么多汗?是太热了吗?”

  “盛彦尧,你放开我。”

  盛彦尧:“我耳朵不太好。”把邢霄身上不合身的外套拽开,盛彦尧猛吸一口气,“霄霄,你好香。”

  “变态,放手。”

  “怎么能叫变态呢。”盛彦尧表示不服气。

  “转过去,不逗你了。”盛彦尧坐在靠边位置,邢霄听话地向旁边挪了挪,给盛彦尧腾了位置。

  “还去见他吗?”盛彦尧接下自己的话,“那么给别人面子啊,就是不给我面子。”

  “我真的有事。”邢霄咕嘟道。

  两个人坐在一起不过五分钟,一颗脑袋探出来:“邢霄,你乖点。”

  哄人的声音很稳,盛彦尧把邢霄抱在怀里,后背漂亮的蝴蝶骨落在他指尖,就连个背影都极其好看,盛彦尧呢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妖精呢。”

  吵了那么多年。

  “不是,我不是妖精。”邢霄被他弄怕了,狂摇头。

  把手机关了静音,盛彦尧专心地看着他:“那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你就是个疯子。”邢霄忽略他的表白,全当是个玩笑。

  盛彦尧撅了撅眉,车门被推开了,邢霄一溜烟从他眼前跑出去了。

  这次看来是要讨厌他了。

  邢霄真就躲了他好几天,盛彦尧悄悄跟着他,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邢霄被人泼了一身墨水,是刘林妍的粉丝,哪怕那段关于邢霄和刘林妍的录音是被造假的,还是有人不信。

  他站在街上手足无措,被人看得浑身发抖。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明明只是七八个人围绕着,邢霄还是觉得像全世界都垮下目光看自己,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

  再之后,脑袋上盖了件外套,他被盛彦尧带走了。

  把他放在浴缸里,搓了一身黑,盛彦尧心疼得窒息:“受苦了。”

  邢霄坚定不移看向他:“我还是想给林妍一个公平公正的答案。”

  “你先管好自己,你都照顾不好自己,还想着刘林妍那件事。”盛彦尧把他搓干净后,用浴袍裹着从浴缸里抱出来。

  腹下一身火,让邢霄给气的。

  有时候,他真想掰开邢霄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每天扛着的压力已经够重了,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增加疲惫。

  “我挺好的。”

  “好个屁。”盛彦尧无情揭穿他,恨铁不成钢,“好的话能让人泼了一身墨水?你祈祷一下还好不是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