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漫不经心地问话,并没有引起四喜的关注。于是笑着将自家姑娘说着她知道的消息。

  “......太太身边有两个大丫头, 分别叫吉祥和如意。舅太太身边也有两个大丫头叫同喜, 同乐。老爷和舅老爷还有府中的三位年长的哥儿, 平时不用丫头侍候。除了姑娘院里, 就只有三爷和四爷那里还各有一个大丫头, 不过听太太说等过了年, 就让三爷四爷搬到前院去住,大丫头也是不用的了。”

  探春点头, “三弟和四弟身边的丫头都叫什么名字,是一个人在府里,还是全家都卖身府里了?”

  四喜见探春有兴趣, 说的更起劲。“三爷的丫头叫宁夏, 是一个人卖进府的。四爷身边的叫苦菊, 阖家老子娘还有兄弟妹都一起买进来的。”别看她是后跟着姑娘的, 可是她在府中熟呀。一定会得到姑娘的重视的。

  “宁夏和苦菊看起来年岁也不大, 太太是怎么给三弟四弟选的大丫头?”

  四喜一愣, 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宁夏和苦菊都是太太房里出来的,原是太太房里的二等丫头, 同吉祥如意是一样的。后来吉祥如意升了大丫头,她们俩个被调到了三爷四爷那里。至于为什么是她们去那边,而不是吉祥如意,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个宁夏,长的跟白芷倒有些相似之外, 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的府?原来老家是哪的,可还有什么姐妹不成?我们白芷正在寻找家人呢。”

  白芷瞧了自家姑娘一眼,虽然不知道自家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一脸激动地看向四喜。

  四喜:“......”,姑娘这话是啥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白芷的身世,白芷几乎从不对外人讲。晴雯有个八杆子打不着,让她恨不得没有表哥和表嫂,香奈儿又是弄了假身份进的荣国府,所以三人虽然都是探春身边的大丫头,却是几乎从不提身世家人的。

  不过,白芷的身世,探春却是清楚明白的。

  当然会重用白芷看的也不过是她的这份与荣国府和外人都不会有牵扯的身世。

  主仆俩个相依相伴十多年,脾气秉性自是彼此了解,此时听到探春这般说,虽不明白其用意,倒是下意识地去配合了。

  “四喜妹妹,那宁夏我昨日见了便觉得眼熟。你若是知道她的身家来历,还请告诉姐姐。若真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家人,姐姐必包一份大礼酬谢。”

  四喜一听这话,连忙追问道,“姐姐有个妹妹与家人失散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芷比江夏大个两三岁。

  探春眼角扫过院中的大小丫头,然后将话接了过来。“哪里是她妹妹走散了,是她十多年前在上元灯节时被人贩子给拐了,只记得家里有个妹妹,其他的倒是都不知道了。这么些年,心心念念地便是想要找到家里人,唉。”

  姑娘咋不去说书呢,说的跟真的似的。

  白芷抽了抽嘴角,然后掩饰性地低了低头。当然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这是难过了呢。

  晴雯也在院中做针线,见此便对着四喜说道,“四喜,那个宁夏倒底是不是我们白芷的妹妹呀?”

  听到晴雯这般问,在看晴雯的神色,白芷和探春对视一眼,又各自撇开。

  卧槽,她竟然还真的相信了?说她缺心眼,还真的没有说屈她。

  探春心里暗暗叹气,这晴雯若不是跟了她,这还真说不准被谁卖了呢。

  四喜被晴雯问的一愣,这她上哪知道去呀。

  四喜抬头看这主仆三人以及院中其他丫头婆子都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咽了咽口水,只能呐呐地说道,“这得问刘福家的了,奴婢记得当初她们这批人都是刘福家的买回来的。”

  “刘福家的?”

  四喜点头,“对,她是咱们江府的管事媳妇。奴婢只记得这宁夏是四年前进的府,进府后便被分到了太太的正院。两年前,宁夏还救下了差点被马蹄子踩到的三爷呢......”

  江家男孩多,男孩子个顶个的淘气皮实,哥哥们带着四五岁的弟弟去马窖那里玩,一个没看住,江小三不知怎么地竟然去拉了马尾巴,正巧在要被马踢g的时候被路过的宁夏给救了下来,宁夏因此还让那马给踢了一脚。赵秀宁当时别提多感谢宁夏了......

  探春听到这里,垂下眼眸,这宁夏为什么那么巧的会路过那里?还那么巧的忠心救主了,这些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自古情深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呀。这一招,估计是从戏台子上学的吧。不过关心则乱,还真的是一般人都看不透呢。

  探春想到此便是一笑,“算了,是不是白芷的家人,问她有什么用。左不过都是要问一问宁夏的。回头让白芷自己去找宁夏问个清楚吧。”

  白芷虽不明白探春为啥让自己接近那个宁夏,不过还是笑容晏晏地谢过探春关心,面上一副期待和忐忑。

  探春为啥这么关注宁夏呢?

  探春学过相人的手艺,昨天一打那宁夏进了屋子,她便发现那宁夏破了身子。

  一个住在正院的小爷身边的大丫头竟然皮了身子,这事多多少少让她有些好奇和怀疑。

  她三弟才六.七岁,必没有那份本事。就算是天赋异禀的宝玉,这个年纪也是不能够的。那么这宁夏又是与谁发生的关系?

  她便宜爹还是她舅舅?

  看她爹昨晚那个样子,再加上她爹娘的感情,以及她从小看着她爹长大,对他的了解,与宁夏有什么的必不是她爹。

  至少不是清醒状态下的。

  若是酒后什么的,估计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她娘与她爹这么多年那么亲密的样子,会有这丫头爬床的机会吗?若是有,她爹为什么还将人留在儿子身边呢?

  之前她老娘也说了,她爹一般都在前面,就算是回到后院,一般也不会再出去了,那丫头估计没啥机会在后院跟她爹独处,除非是在江三江四上课去前院的时候。可是就算是如此,大丫头也是不去前院陪课的。

  这府里,不是她爹便是她舅舅。

  她舅舅嘛,想到之前她老娘说过的那个爬床丫头惨死的事,估计在她舅舅不清醒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人以命相搏了。

  清醒状态下呢?

  ...好像也不可能。

  呵,真没发现她们家两个成年男人还都是情种。

  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感情,也许跟她多年前用玉笔托的梦有关系吧。

  反正江行远和赵国基对着自已媳妇一直是当宝一样供着的。从来没有起过二心。

  不过他们没有想法,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想法。想来想去,她还是不能确定这宁夏到底跟谁有关系。

  除了这些,探春还要考虑的便是这宁夏是不是哪家派进她们家的探子。当初的香奈儿不也是自家老子娘送到荣国府给她使的吗?

  为了引蛇出洞,只能让白芷被拐一下了。

  她其实完全可以将此事告诉赵秀宁,让她来处理。可是她最害怕的便是这人真的与江行远有什么关系,到最后由着赵秀宁处理,却伤害到她与江行远之间的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最经不起的便是这些事情。她不愿因为她的告知而让赵秀宁受到一点伤害。哪怕这种伤害早晚会爆发出来。

  毕竟正院的成年男人只有一个江行远。而正院的大丫头破了身,想要说不是江行远,都没有证据。

  咦,不对。

  昨天她给两个弟弟见面礼,那丫头上前接东西时最先引起她注意的地方便是动作。

  那丫头接东西的姿势不对。

  那不可能是一个新贵小官家的丫头可以有的姿势。那样的姿势便是在荣国府里也没有几个,那一举一动间让她想到了跟着元春在宫里十几年的抱琴。还有她身边因为教养嬷嬷的关系,被或多或少教导过的三个侍女。

  一个卖身为奴的小姑娘,竟然在接东西时用的是宫女的习惯。

  这也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想到当今登基的时间,再想到江行远发迹的时间,探春眯了眯眼。

  看来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后院那么简单了。

  等她确定后,还真的得跟她老子娘说一声了。

  不过,如果这丫头真的想要做些什么事的话,估计会顺势‘认亲’,到时候......

  人吧,总有些投鼠忌器。探春这些年在荣国府的生活让她下意识的将人和事情都往复杂里想,宁愿想多了,也不愿想少了。

  对于这个宁夏,探春便是如此。她不希望江家的生活有任何一丝的不确定。所以她想先将那个宁夏弄到她身边来,然后无论她有什么举动,都可以就近监.视,不但如此,白天人看着她,晚上还可以让旺财看着她。

  就在几人围着猫狗安慰白芷认亲若是不成也不要伤心难过时,赵秀宁的大丫头吉祥轻快地走了进来,“见过大姑娘,太太请您过去呢。”

  探春一听赵秀宁找她,直接坐起了身,“太太这会儿子在做什么呢?”一般情况下,不是还要再睡一会儿子才会起的吗?

  晴雯熟练地来到探春身边,将探春因为坐着而压到的裙角整理了一番,“姑娘,晴雯给你拿条披肩过来吧。”也不知道姑娘要在正院呆多久,最早也得吃过晚饭才能回来吧。

  探春没意见,由着晴雯做主。

  吉祥看着晴雯一举一动,眼睛就跟着晴雯转,等到晴雯将披肩给探春披上,吉祥才回过神来,“太太午睡醒了,请了县里有名的金匠,和舅太太正说着给姑娘打首饰呢。”果然不愧是府里第一美丫头,一举一动都美得让人窒息。

  晴雯自从进府,便在下人中间出了名。互相对比了一下,直接荣登江府丫头中第一美人榜首。不过她很少出探春的院子,所以想要看她一面,都得到探春这里来才行。

  拉了拉披肩,探春幸福的抱怨,“妈也真是的,昨儿做衣衫,今儿打首饰的,我哪里用的着那么多,到是她自己才需要多做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探春的纠结也挺正常的,害怕便宜爹失身,弄出来让父母感觉不好,又害怕这,又害怕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