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探春这么说,黛玉本就不多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心里跟有小猫在挠似的, 一下又一下。

  黛玉看着探春想要问, 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眼巴巴看着探春的样子萌化一切生物。

  “前儿琏二嫂子看快到清明了, 便准备了一些祭祀之物祭拜先头的大太太。弄的相当地隆重了, 大老爷一看这情况才拍着头说忘记了件事。今年以及以后琏二哥都不用去祭拜先大太太了。”

  黛玉听了一怔,“琏二哥不用祭拜?”这怎么可以。

  “嗯,大老爷就是这么说的。”探春将黛玉手中的水杯接过来放在面前的小几上, 她怕一会儿她把真相说出来黛玉不是喷茶弄脏她的脸就是打翻茶杯烫着自己。

  “这话是怎么说的?先大舅母毕竟是琏二表哥的亲生母亲呀,且不说琏二哥必须要去祭拜的, 就是现在的大舅母, 二姐姐和琮哥儿也是要的, 大舅舅这话好没道理。”

  探春伸出一只手指在黛玉面前摇了摇,“你错了,大老爷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嗯?”不让亲生儿子祭拜生母这还有道理?

  “嗯。”真的很有道理,这估计是贾赦长这么大唯一一次讲道理的事情了。

  “哎呀, 三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黛玉一见探春这样, 直接伸手去摇她的胳膊。

  黛玉虽瘦, 却瘦不露骨,削肩长项,眉弯目秀, 虽年幼,身上却总有一股缠绵之态,让人心荡神怡。今儿又填了一份女儿娇憨, 更是我见尤怜。

  探春就是个没有定力的家伙,见黛玉这样,哪还顾得上卖关子,小嘴巴巴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说来。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大老爷心知琏二哥和琏二嫂子之所想,给他们俩口子换了对爹娘。”

  “啊?”黛玉小嘴微张,双眼瞪圆,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探春云淡风轻地看着黛玉将本年度红楼最热门大事道了出来,然后就开始欣赏黛玉的囧样。

  “甭不相信,这确实是真的。琏二哥过继给了二老爷,琮儿记在了先大太太名下,二姐姐成了现在大太太亲生女,大房的继嫡女。”

  “大舅舅是不是,是不是...”疯了?人家就算是要把儿子过继给别人也不会过继元配嫡子的,这也太荒唐了。

  而且一般过继什么的不是因为没有子嗣才过继的吗?

  二舅舅一房不但有宝玉还有兰儿,哪里还需要再过继个儿子接香火。

  “因为这事老太太气的都好几天吃不下去饭了,二太太也是火冒三丈,大太太又因着大老爷没将琮哥儿放到她名下,也对着大老爷哭哭闹闹,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这阵子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踩了雷。”

  贾母和王夫人只要想到她们当棒槌养大并给娶了个外慧内傻媳妇的贾琏占了二房名义上次子实际上长子的身份,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贾赦胡闹吧,人家又说是贾政夺人家儿子,亲口要过去的。

  贾政当天喝多了,唯有的一点记忆,根本辩驳不了老混蛋贾赦的胡话。再加之贾珍又在一旁作证,这事闹得着实不可开交。

  话说起来,事情是在二月二那天发生的,不过却是在清明节前要给先人上坟了,这才被捅出来。

  王熙凤自持出身王家很是看不上小门小户又没有眼力风度的邢氏,因邢氏是继室,平素里最厌恶的便是在特定的日子里在先大太太牌位前执妾礼。

  继室的身份永远在那里摆着,可是也只有这种时候最让人难堪。

  王熙凤自然知道邢氏最厌恶的是什么,所以每到清明或是先大太太的忌日都会大操大办。

  一来可以咯应到邢氏,二来便是还可以卖贾琏一个好。

  今年也不例好,王熙凤吩咐人准备了不少的祭品,还特意让人去告诉了邢氏一声,今年祭拜的最佳时辰是何时。

  却没有想到正好贾赦也在邢夫人那里说着关于前儿他买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姨娘待遇的问题。

  一听王熙凤派来的人这么说,贾赦一拍大腿。

  他说他忘记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情。

  直接告诉来传话的婆子,让她告诉贾琏和凤姐今年由贾琮主祭,他俩主管操持庶务就行了。

  那来传话的婆子当场就傻眼了,可是慑于大老爷淫.威,记下了贾赦的话,灰溜溜地回了凤姐处。

  凤姐一听也是傻眼,他们贾琏那可是先太太唯一活着的元配嫡子,怎么就只负责操持庶务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庶子站在嫡子兄长前面。

  凤姐想要去问个明白,可媳妇又不能对着公爹说什么,她又懒得应付邢氏,于是眼珠子一转,就跑到老太太那里装枪去了。

  老太太正闲的无聊,听了凤姐递的梯子,直接让人将贾赦和邢氏叫来,不问青红皂白的砸了两个茶碗这才开骂。

  “老太太容禀,二月里的时候我们家贾琏就过继给二房,记在二弟二弟妹名下,先大太太那里,又将琮儿记在了名下,所以这次的祭拜自然不需要琏儿俩口子。”

  “什么?”贾母惊的刷的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威颤颤地用手指着贾赦,“你刚刚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老太太,二弟没有跟你说起过吗?他从儿子这里将琏儿俩口子要走了。儿子想着自小凡是二弟想要的,甭管我再怎么喜欢,最后都会是二弟的,所以儿子也就同意了。”

  “荒唐,糊涂,将政儿给我叫过来。”贾母气愤不已,随手又砸了个茶碗,指着地中央的贾赦又接着骂道,“琏儿是长房唯一的嫡子,张氏就只剩下这么一点骨血,你将他过继了,你这是想要干什么,啊?”

  贾赦一脸委屈,“老太太这可不怪我,是老二非要,我能怎么办?袭爵的正房他住着,儿子他又要走了,我还委屈呢。”

  贾赦一想到他从小到大,只要是贾政喜欢想要的,他就留不住,只要露出一点不想给的念头,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先老太爷都要披头盖脸地骂他一顿。

  挨训被罚,最后东西也保不住。一来二去的贾赦也习惯了,凡是贾政要的,他也就不跟他争了。

  像这正房,像......

  其实事情跟本就不是贾赦说的那么可怜巴巴,当天贾赦喝高了,贾政也喝大了,然后当着现任族长的面,直接话赶话的就将贾琏过继给贾政了。

  第二天在贾珍小妾的房里醒来,贾赦想到了前一天的事情,摸头想了想,觉得应该不算是啥大事吧。

  反正贾琏俩口子一直心在二房,身也在二房,现在不过是连名份都是二房的罢了。

  不过事情倒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这还要从二月二龙抬头的家宴说起。

  那一日女眷都在西府贾母处吃酒看戏,爷们都在东府吃宴喝酒,贾赦,贾珍这两个平时就胡闹惯了,那一日又加上贾政,三人坐在一张小桌上,其他的贾家老少也是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

  贾赦想到近日邢氏常说的话,便语气发酸的对贾政说道,“二弟对琏二那小子倒是上心,从小就养在你们那边,现在娶了媳妇更是回都不回我们大房,我这个做老子的,想要见儿子一面,都不容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是你和二弟妹生的呢。”

  贾珍虽差着辈份,可年纪和族长的身份也在那里摆着呢。于是小饮了半杯酒,挥退了上来倒酒的小丫头,笑得说道,“二叔二婶子倒是对琏二疼爱的紧,说句视如已出也不为过了。”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出了。

  也不知道贾政喝多了还是装正人君子装惯了,既没听出贾赦的酸意和不满,也没有听出贾珍的意有所指,“都是自家子侄,琏儿懂事能干,宝玉多有不及,他婶子也一直在夸他们俩口子能干,恨不得养在身边。”

  贾政说完上脸还适合地摆出了疼爱后辈以及遗憾这后辈不是他亲生的表情,看得贾赦又是一阵牙疼。

  贾赦想到已经被养的离心的贾琏俩口子,心中却有一股子火气。“你要是真的能视如已出,这儿子我就直接送给你了。就怕你说一套做一套,压根做不到。”

  “大哥这话就太瞧不起政了,政疼爱琏儿的心同珠和宝玉一样的。”

  “宝玉是你亲生的,你自然疼他。到是琏儿那里,是不是真心疼他,你心里最清楚。”

  “大哥莫要胡说,我自是真心疼他的,待他与宝玉一般无二......”

  ......

  这之后贾赦和贾政这对虎逼兄弟就真针这事你来我往了半天,最终的结果就是贾赦将自己唯一的嫡子送给贾政了。这贾政仿佛也是怕人说他什么,还当真就要了。

  贾珍就在一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三个半百的人,你推我攘的就直接在东府把族谱给改了。

  改了之后三人继续喝酒。相较于懦弱的尤氏和一味只知顺从的邢氏,王夫人这个原配还是有些份量的,喝到最后直接派人将贾政扶了回去。

  第二天醒来,贾政以为是酒后笑谈,也没有当回事儿。

  而贾赦呢,就被贾珍安排在他的小妾房里了。

  反正他房里的那些个妾室,他没空睡的时候都是儿子侄子睡。

  现在让给贾赦,那也是给叔叔尽一份孝心了。

  等到第二天两人酒醒了,想起昨天的事情,贾赦倒是有那么一咪咪的后悔,可是这老东西看着贾珍闪闪发亮的眼睛,将那一咪咪后悔给压了下去。

  贾赦的性格有多混蛋,就从他将他玩够的女人送给他儿子玩,又将亲闺女给人抵帐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现在不过是将不亲他的儿子儿媳妇送给自家亲弟弟,那算什么大事?

  算吗?不算吧。

  不过贾赦倒底是尊重元配张氏的,总不能让她临了临了再没了儿子,挠了挠头皮,贾赦便将最近一直被邢氏当宝的贾琮想起来了。

  既然想起来了,那就利用上吧。

  对着贾珍一通说道,直接又拿起族谱将贾琮记在了先大太太张氏的名下,充做了元配嫡子。

  等记完了这一笔,贾赦难得良心发现,他得给邢氏个交待,摸着肚子在屋里转了圈,好嘛,他想起来了,他不是还有个闺女。

  原配的太太得个儿子,那继室就得个闺女吧。

  这才合理。

  指挥着贾珍又是刷刷两笔,贾赦终于将他名下的孩子都分配了个妈。又在东府吃了顿迟来的午宴,摸了两把倒酒丫头的手,这才迈着四方步离开了,好巧不巧的是刚到家换了身衣服正要叫邢氏过来,他外面的那帮子胡朋狗友就来找他了。

  说是软红楼又来了个新的花魁,今儿夜里开.苞。贾赦一听这话,好嘛,别什么邢氏,张氏了,通通丢到了脑后,带着银票就冲了出去。

  天大,地大,花姑娘最大。

  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时间一长直接让贾赦将这事忘到了脑后。直到今天在邢氏这里听到了王熙凤派人传的话......

  他终于想起来了。

  对自家公婆一直不待见的王熙凤,在知道老太太会怎么对自家公婆时,幸灾乐祸地选择留下来看热闹,可这热闹没看成,却直接将她彻底的看傻眼了,她一直看不上的大老爷,人家也看不上他们。不但看不上他们,还直接将他们俩口子送人了。

  她一直以为十拿九稳的爵位现在跟本与他们俩口子没有关系了。

  她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庶出弟弟,竟然一下子就得了他们俩口子所有的好处。

  她如何甘心。

  他们,他们,王熙凤捂着胸口,急速地喘着气,她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

  族谱只要改了,就很难再改回来了。

  他们俩口子成为了二房的二房了。

  贾琏比贾珠小,贾珠便是长房。贾珠虽去,却留下了长子嫡孙贾兰。

  二房没有庶出男丁,所以宝玉是嫡幼子,那是亲生的。

  而他们,过继来的,虽然记名为嫡子,可终究...不是亲生的。

  此时的王熙凤算是真的后悔了。

  她放着大房的少奶奶不做,偏偏要远亲公婆,近叔母。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王熙凤打心眼里不想要过继,王夫人更是如此。

  她算计得好好的,将来这个爵位会落在她的小儿子身上,现在多了一个儿子算是怎么回事。多了个次子,就算是要袭爵,也不会越过了他们俩口子去。

  还有这个儿子,这个儿媳妇早就让她们养残了,这种祸根怎么可以留在自己房里。

  不行,她不同意。

  她不同意,可是贾政那个爱面子的,在贾赦和贾珍的奚落和看好戏的眼神下,硬是硬着头皮不肯听贾母和王夫人的话。

  贾母气的大骂,王夫人也是又哭又晕的,贾琏直接傻在了那里,而王熙凤更是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

  老太太和姑妈为什么反应那么强烈,那么地排斥?

  往日说的那些疼爱都是假的吗?

  姑妈那里还好说,他们俩口子毕竟不是亲生的,到了二房那就是要分薄二房的产业的。可是老太太为什么也这么激动?

  无论他们是大房的儿子还是二房的子嗣,他们不都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吗?

  是哪一房的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反应那么强烈?

  有些事情,一但发现不对,就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人迅速清醒。

  王熙凤看着贾母和王夫人如此,再加上贾母对大房的态度,以及故意让他们俩口子亲二房远大房的言行和举动,都让王熙凤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等到贾母和王夫人终于发现这事已经无法再做更改时,王熙凤虽然对着贾母和王夫人一如往常,可是早就离了心。

  处处带着防备与探究,这也成功地保住了她和贾琏的性命,没有被这对婆媳在元春封妃后毒.死。

  这些人闹,邢夫人却是不敢怎么闹的,她只会对着贾赦大哭特哭各种哭。

  她哈了那么久的贾琮,那都做了那么久的铺垫,这面前的男人竟然将她好不容易笼络到手的儿子给了死了那么久的女人,这让邢氏如何不气。

  那可是她后半辈子的所有指望呀。

  “太太别恼,听女儿一言可好?”迎春在知道这些事情后,便第一时间带着她的东西搬回了大房。

  不走不行,她既怕老太太迁怒于她,也怕王熙凤这个原亲嫂现堂嫂的女人将火发到她身上。

  她现在也是有母亲的嫡女了,自然不同以往。她和太太的关系也就更加的亲近了。

  邢氏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抹了,对着这个已经是自己‘亲生’的闺女很是和颜悦色,听到她有话说,邢氏倒也转过头来认真听她说。

  “太太,琮哥儿的年纪也不少了。他抱到太太身边时早就已经记事了,他既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记在谁名下又有什么区别呢。再一个琮哥儿记在了先太太的名下,也有助于他将来袭爵。而且这个年纪的琮哥儿还是要养在太太膝下的,那先太太如何能夺得了太太与琮儿的母子情份呢?太太必竟是太太,不是吗?

  咱们大房一直不受老太太喜欢,老爷又是纯孝之人,若是哪一天老太太说琮儿身份不够不配袭爵,岂不是要将爵位旁落......”迎春就差没有直说,若是贾琮记在邢氏名下,贾母会以邢氏身份低下为由不让贾琮袭爵了。

  还有就是您跟个死人较个什么劲,就算是记在了她名下,和琮儿相处的,将来受他奉养的还不是您吗?

  邢氏虽蠢笨,却也没有傻得不透气,一听迎春掰碎了揉烂了这么一说,还真的觉得这事不是坏事。

  想清楚了这些,邢氏一扫之前的阴郁,看迎春的眼神那是越发的满意。不愧是她生的,这脑子就是转的快。

  邢氏早年最想要生个孩子,哪怕是个闺女也行呀,至少证明她能生。可是一年一年的,这份期待一直落空,这才开始紧抓着银钱不放的。

  没办法,贾琏不亲她,前两年贾琮亲姨娘还活着。她一个不受老太太待见,又不受丈夫爱重的继室只能自己想办法养老了。

  后来迎春靠了过来,邢氏虽然觉得不是自己亲生的有些冷淡,可是时间一长,石头做的心也会变热,何况曾经对孩子有着无限期望的邢氏了。

  伪母女这几年渐渐地倒是处出了一些感情,然后邢氏也渐渐地听进了迎春的话,娘俩在这荣国府里到是真的挣扎出来一份喘气之地。

  邢氏这会缓了过来,又知道闺女搬回来了,便又连声的让人给她布置房间。

  之前迎春因为跟邢氏走的近,邢氏也在她院里给迎春留了一间房,这一会是长住,自然要再位置一番。

  这对上了族谱的亲娘俩开开心心地去布置房间,贾赦也知道事不好,直接拉着贾珍去青.楼包月,准备躲过这些日子再回府。

  “...府上出了这般大事,外祖母又为何叫我入府呢?”黛玉听完探春的实况转播半晌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便问出了一个重点。

  探春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黛玉,“这有什么,不过是有利可图呗。”

  “图我什么?还是图我林家什么?”黛玉不以为然。

  林家现在可不是在扬州时的一方大吏了,她不认为她们家还有什么能让人图的。

  探春见此,伸出手让黛玉附耳过来,黛玉见状靠近探春听她言语。

  见黛玉配合,探春悄悄地在黛玉耳边一阵嘀咕。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贾老大:凡是你要的都给你。

  贾小二:不是我要的呢

  贾老大:也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