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北风敲打着窗子, 犹如深夜来客如哭如诉。屋子里却很安静, 静到只有几案上的座钟在滴答滴答的赶着路。

  腊月里的京城, 本就冷人心肺。此时的安静, 更让人打心底泛着冷意。

  楠笙收回解剖刀, 爪子痒痒的又摸出了一把骨凿在手中把玩。因衣袖宽长,一时也不曾被人注意到。

  一边在袖中转骨凿,一边想着收拾刘泰的可行性办法。

  性格中的伪善和心底最后的那一丝善良一直叫楠笙三思而后行, 但被算计的恼怒情绪却一直在沸腾咆哮。

  刘泰不想担上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名声,又怕背了这样的名声最后还落个鸡飞蛋打, 所以他才迟迟不肯退亲。与乔简勾搭上后,到是一改初衷, 决定先娶楠笙为妻, 然后再来个鱼与熊掌兼得。

  这个计划中, 楠笙若是那种传统女性,怕是在遇劫时真的会为保名节而自尽总之按着这个时代教养出来的贵族女子心性, 楠笙活下来的概率只有三成。

  楠笙若死,于刘泰来说,虽然失去了一个成手画师,以及失去了一个结交权贵的好机会, 但却也叫他彻底甩开了没用的婚姻。

  若楠笙苟活下来, 按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思想以及在劫匪手里过一遍的经历, 想必也会自卑到卑微如尘埃, 任由刘泰摆布了。如此一来, 刘泰可谓是名利双收的大赢家了。

  若是贾家能够一直鼎盛下去或是黛玉有了好前程,说不过刘泰还会表现出一副对楠笙难忘旧情的样子。

  差不多就是红楼版的纳兰容若了。

  整个计划,不但恶毒至极,还跟本不在乎楠笙的死活。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旁的姑娘身上,楠笙都要气得大骂竖子不堪为人,更何况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还是那个女主角了。

  当人恨到极至时,愤怒会代替理智做出冲动的决定。

  楠笙还好些,毕竟她早就知道刘家以及刘泰并非良善之人。不但如此,她还想到了刘家为了退亲,很可能叫她背负不名誉的名声。

  谁叫她长居贾家,贾家男人的名声不好,贾家门风也叫人诟病呢。

  楠笙一直想不通她那些穿越前辈们到底是怎么做到杀伐果决的?难道在她们看来穿越的世界就是真人版通关游戏,杀个把人就跟玩游戏似的,所以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反正楠笙需要一些催化剂,否则她还是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后,楠笙才拿定主意的抬头看向石玖家的。

  “能花钱解决的事,那都不算事。”楠笙眨巴两下眼睛,先转头叫向兰取一张一万两的银票给石玖家的,然后才转头极认真吩咐石玖家的,“你去打听打听京城的青楼楚馆,哪家的花魁是那种琴棋书画皆通,最喜欢附庸风雅的。”

  不等石玖家的问,楠笙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要长相美艳,花名在外的那种。”就算不及凤姐儿等人,也不能差太多。

  “姑娘这是何意?”难不成还要给那姓刘的孽畜招妓不成?

  石玖家的愣愣看向楠笙,怀疑自己听错了也或是面前的姑娘被气糊涂了。

  别说石玖家的想不明白,就是拿着银票的向兰和门外放风的石莳和春燕都有些看不透楠笙想要干什么了。

  楠笙见几人一头雾水,挑眉,笑得极温柔,轻启朱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春闱在即。”

  石玖家的恍然大悟,笑道:“还是姑娘聪慧。”姑娘这是想要用美色绝了那姓刘的今科及第的路呢。不过,

  “这银子是不是有点多了?”

  “不多。高投资才会拥有高回报。”楠笙虽然手上散漫,但也不是真爱吃亏的主儿,想到刘泰的算计以及空间里收着的那件小玩意,楠笙笑的别提多灿烂了。“春闱在即,这个时候在京城买房子许是要贵上许多。就先租上一套二进的院子,要精致一些的。然后再去打听哪家花魁附和我的要求”

  楠笙的计划很简单,先找个符合她要求的美艳花魁娘子。悄悄赎身,却仍寄放在青楼里。之后叫花魁以画会友的勾搭一回刘泰,等刘泰上勾后,再在其春闱入场时借花魁的手将那对僧道曾经留给贾瑞的风月宝鉴相赠刘泰。

  这东西原本是想要送乔简的,好在当年没送出去。呃也许当年送出去了,也就没有今天这糟心事了。

  不过春闱带着风月宝鉴上考场的,刘泰怕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一边考试,一边那啥,好好的科考指不定就带上了一股风尘味。也不知道阅卷的大人们会不会直接懵逼住……

  哪来的风流浪荡子。

  前期只叫花魁钓鱼似的吊着刘泰,春闱当日再送可以‘投影’的某种功能的镜子,想必那九天的贡院一定能提前开出春天的花来。

  九天未必能使一个男人j尽人亡,而且看真人小视频到底不是实战那么酣畅淋漓。所以刘泰出了贡院后有七成的可能会再去那家青楼。

  然而九天的时间一定会发生很多事情,美艳花魁的失踪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时找不到人,那刘泰就只能靠风月宝鉴来‘睹物思人’。等到春闱放榜时,若刘泰还活着,那就再上真人,同时再想办法收回那柄杀人利器。

  不管借来的刀好不好用,楠笙暂时都不想还回去。

  给花魁赎身,自然是为了更好的用这个人。

  人心难测,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更有保障。

  如果她听话,自然会送她一个安稳人生,如果不听话,哪里来的就再‘送’回哪去。

  虽然这个主意有可能会出现狗血的反勾魂,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给花魁换地方居住,一来是要延长刘泰使用镜子的频率,二来也是想要让花魁将赎身银子从刘泰手里赚出来。

  青楼的场地费,可不便宜。给花魁换个地方,再仔细的跟刘泰算一回帐,只要他大方,楠笙心忖,就当她在为宋徽宗养了个李诗诗了。

  只要将之前投进去的本钱都捞回来,在刘泰去见林如海之前的那些‘营业所得’就都归这花魁所有。

  只要她们这边行事谨慎些,等此事事了,再送那花魁出京城应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

  若刘泰真的死了,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现场版。若将来追责问罪,那也是僧道二人先将风月宝鉴这种东西拿到凡间,坑害凡人的。

  与她乔楠笙应该没多大关系吧。

  毕竟她只是贤惠的给自己的未婚夫改善一下‘伙食’,好以最放松的心态迎接春闱,又怎么可能有错呢。

  如果贤惠真的有错的话

  →_→

  楠笙这个主意也是缺德到家了,不过这个主意最大的漏洞就是她对刘泰的不了解。

  刘泰不喜欢她这张只能算是清秀的长相,但也未必会拿前程博美人一笑。

  再一个,离明年春闱越来越近了,刘泰在自家备考,也未必真的能像她算计的那般,想出来以画会‘友’就能出来以画会‘友’。

  可以说,楠笙最大的赌注就是春闱入场时那柄跟着一道入贡院的风月宝鉴了。

  然而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风月宝鉴与贡院的兼容性问题。

  天子口含天宪,邪魔外道不得近身。贡院是正统之地,自有天威护持。而风月宝鉴这种玩物一看便不像正经神仙会有的。

  就像病毒遇见了杀毒软件,最后来了个邪不压正,白折腾。

  更无法预测的是刘泰的体质,这要跟康熙和乾隆祖孙似的……一柄风月宝鉴,外加一个花魁好像不太够用。

  也许……

  唉,这年头想守个望门寡都快跟考证一个难度了

  刘泰算计女人,楠笙又利用女人算计回去,也算是从来哪来回哪去,有始有终。

  用事实告诉刘泰,女人可以是蜜糖,也可以是霜。她可以对你温柔,在你面前柔弱可欺。也可以让你体会到猛虎下山时的决绝狠辣。

  话说回来,此时必须幸好俩人没看对眼,不然这两人绝对是祸国殃民的一对坑爹组合。

  都忒缺德啦。

  楠笙千交待万叮嘱石玖夫妇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引人注意,以免将来徒生事端。然而楠笙却不知道刘泰和乔简等人的算计以及她的回敬都被一直关注她的新帝越岩看在了眼里。

  有些时候真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好比楠笙在一两年前就布局以乔简的名义放利子钱的事,全在这一次的动作中被越岩知道个一清二楚了。

  不但如此,因越岩不耻乔简为人,还暗中帮了一回忙。比如说乔简一个举人放利子钱这事,明明有很多疑点,办案的官员还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似的,不顾乔简哀哀冤枉之声,直接给了乔简一个革除功名,充军发配邻南的判决。

  当楠笙知道的时候,还跟石莳等人说这一回莫不是碰到了个昏官?

  她本意虽然也是想要让地方官在‘证据确凿’的时候,给乔简来个灭顶之灾。但她却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高。她想做的其实还是在收押在牢时做些手脚以及先误了乔简今科春闱,然后不过既然他倒霉碰到了个‘昏官’,那她只能举双手祝福他一路顺风了。

  乔简应该庆幸他遇到了一个昏官,不然他收押后,他爱子心切的姨娘就会以不能耽误春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理由帮乔简越狱。到了那时候,没罪也是罪了。

  放利子钱是假,那以举人身份‘越狱’总不是假的吧?

  至于对刘泰的安排,因还在‘磨洋工’中,旁观者清的越岩虽然看明白了其中的狠辣,却因没看到风月宝鉴以及了解风月宝鉴的功能而尚未重视起来。若之后楠笙能顺利收回风月宝鉴,说不定能省下不少事。

  毕竟风月宝鉴是刀,同时也是一把双面刃。容易伤到借刀的人……

  其实对于楠笙一个闺阁女儿就可以摆下这么一个局,越岩心下也有些欣赏。不过他明白这是楠笙的自卫之举,但到底心惊于楠笙的算计和心思。

  会玩~

  这姑娘心眼子真不少,性子也不像之前调查的那般温厚宽和。

  这种姑娘配憨憨是不是有些引狼入室?

  不过转念又一想,还别说,这姑娘配憨憨还真是天作之合。

  以憨憨那性子,还真需要这么个聪明有心眼的媳妇呢。

  越岩这么想的时候,不由想要跟薛憨憨学一回这出由楠笙编排的精彩好戏。

  就问你怕不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