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刚刚问宝玉林如海去逝时他吐了多少血, 转眼间就在这屋子里看到这么一幅栩栩如生的全家福。因角度的选择和画的布局结构问题,除了楠笙, 林家仨口可都是全脸特写入画呢。

  这种写实画在光线微暗的室内, 呈现的效果最为逼真。不说以背影入画,只有小半个侧面能确定身份的楠笙以及一脸娇憨烂漫的黛玉。那画上,温文尔雅,儒雅稳重的林如海和风姿绰约,知书达礼的贾敏可都正脸出镜呢。

  此时犹如活过来的两个人就那么看着‘你’, 你心里不慌吗?

  别人可以不慌不怕,但刚刚被黛玉问过吐血的宝玉心里必然会发毛。

  敬畏鬼神的年代, 一个梦中不知在什么地方上过成人小课堂的宝玉心里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感悟。

  不过必须说的是傻人有傻福, 宝玉被湘云缠着, 跟本顾不上身外之物, 俩小孩靠在一起叽叽咋咋了一会儿宝玉就拉着湘云出去了。

  至于去了何处, 不必想都知道他们定然是去正厅找贾母了。

  如今府里府外谁不知道贤德妃是贾母一力教导出来的结果。此时贾母头顶贤德妃亲祖母光环, 再加上国公夫人的诰命, 八公中硕果仅存的老不死身份, 她张嘴, 史候家的太太又怎么好意思回绝。

  再一个, 宝玉的亲事还没定下来, 他现在又有了个当皇妃的姐姐,史湘云要是能跟宝玉定下亲事, 这对史家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就算将来有什么不在意料内的事, 史湘云‘孤儿’的身份也牵连不到史家。

  史家只投资了一个长房孤女, 好处照拿,还不承担什么风险,这买卖在史家看来绝对物超所值。

  此时贾母主动留人,史家面子里子都赚到了,便只客气了几句说湘云淘气,姑老太太费心了云云就将湘云留下了。

  湘云这次留在荣国府小住,住在了贾母的碧纱橱里。若是以前她来荣国府小住,黛玉偶尔还会邀湘云跟她一道住,毕竟小姑娘喜欢凑到一起也是人之常情的事。

  但自从有了空间介质,黛玉在林如海和楠笙双重的要求下,特别的注重空间。不过黛玉对她那空间最大的兴趣其实就是那一屋子的书。

  在哪里都能看书,到也不拘着非要在空间里看。

  虽然那里无昼夜之分,夜里看书也不伤眼睛,但是,可但是,但可是,不伤眼睛是真,但它让你有一对猫熊一样的大黑眼圈也不假。

  脂粉都盖不住的那种。

  前一天熬夜弄出来的黑眼圈直接出卖了黛玉的就寝时间和‘行程’,所以在几次明令五申下,黛玉也就养成了在外面看书的习惯。

  但她们这样的人家,丫头们不懂,姑娘们却自有一番鉴赏眼力。空间里的书多是绝版古籍,放在外面看,也容易被人发觉出异样来。所以空间要如何谨慎就是黛玉当前最需要掌握和注意的学科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黛玉也对楠笙更加的佩服。

  咋就能憋得住呢?

  还藏了那么多年没露一丁点马脚。

  若不是估计仍不会有人知道她身揣了多大的机缘呢。

  是夜,黛玉送走了姑娘们便跑到楠笙房里留宿。

  姐妹俩躺在被窝里一边说悄悄话,一边又吃了点水果,然后分别跑回自己空间重新漱口刷牙这才相依而眠。

  翌日,带着扬州那边运来的土仪先给老太太请安,然后按着长幼有序的原则拜见了一回荣府两房。

  原本就因为老太太偏心,二房在府里的地位就比大房高。如今元春封了妃,府里的这种风气就更加明显了。

  现在府里除了贾赦院子里的人还在叫贾政老二爷,王夫人二太太,整个府里几乎很难再听不到老二爷和二太太这种称呼了。

  从荣庆堂出来,侍候的下人就想要将楠笙和黛玉往荣禧堂引。但楠笙却住了脚,她不敢说什么长幼有序的话,只说大老爷那边远了些,不如先从西角门坐车去那边,回来的时候再去荣禧堂。

  原本楠笙也可以带着黛玉随波逐流,但在关键时刻又改变了主意这才一手按在胸口做气喘状,一手悄悄的捏了黛玉手心一下。

  黛玉机灵着呢,一见这样,也连忙找了路近不好乘车这等一听就有些奇葩的理由和楠笙坐了小马车先去了大房。

  楠笙体弱多病那在荣国府众人心里都打下了极深厚的群众基础,于是以这种滑稽理由说出这样的安排也不足为奇。

  贾赦仍旧没见她二人,邢夫人倒是极热情的接待了她们一回。高高兴兴的收了礼,又听说她们还没去二房,更是笑容满面的将人送到了门口。

  此时去荣禧堂,正好赶上管家婆子跟王夫人各种汇报省亲别院的各种事宜。二人请了安,送了土仪便退了出去。

  小别胜新婚,凤姐儿与贾琏一年多没见,昨夜闹了许久,今早便有些起不来床。她年轻,又怕人笑话她。不肯告假,又懒怠的紧,便留在房里合帐了。

  见楠笙和黛玉来了,凤姐儿那张春风得意的小脸直接笑成了一朵花,那热情劲便是楠笙都感觉有些烫手,可凤姐儿自己却丁点不以为意。

  看着这般热情周到的凤姐儿,楠笙挑了挑眉,只由着她与黛玉姐妹情长去了。

  黛玉早就知道那船木头的事,来京城的船上还问楠笙怎么知道的。楠笙点点黛玉的额头,一副无耐的样子劝了她一句,‘平时少看点书,多动动脑,这事用后脚跟想,你都能想到了。’

  看着黛玉一脸懵逼,楠笙直接掩了笑意回房偷着乐去了。

  黛玉也不知道是想自己慢慢想还是放弃这个问题,也放弃追问楠笙了,反正这之后便再没见她问过。

  昨日回京,今儿这一天势必要将府里各处牛鬼蛇神都拜到了方可。看了一眼时辰,楠笙和黛玉从凤姐儿这里出来又去了李纨那一房,之后才去了梨香院。

  从薛家借郎中,再到薛蟠慷慨赠棺以及林如海丧礼时薛家派人祭拜的事都得去谢一回才行。

  不过刚走到梨香院的院子就听到薛家娘仨在屋里争吵,楠笙和黛玉对视一眼,心忖了一句来的不是时候。

  荣国府要建省亲别院,一如原著中的设计图稿。梨香院地处偏僻,正适合让那些采买来的小戏子居住和吊嗓练功。只是这样一来薛家就尴尬了。

  王夫人重新挑了一个东边的院子给薛家居住,本来薛家收拾收拾东西搬过去也就得了。可没想到薛蟠却来劲了。

  他早就不想住在荣国府了,正好人家让他们给小戏子腾地方,何不就直接搬出去呢。

  但薛姨妈和宝钗却不想在这种时候搬出去。

  贾家蒸蒸日上,鲜花着锦,搬出去了以后哪来的门路进宫呀。

  这不,娘仨就因着这事起了口角。

  “咱们又不是没宅子,一直住在人家有什么意思?我看妹妹还是趁早死了进宫的心才是正经。”薛蟠气急说话也有些直,看着薛姨妈和宝钗的态度,他直接了当的将这娘俩的打算吐了出来,“这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男人忍不了绿帽子,女人就能忍得?弄个比自己年轻貌美的,进宫跟自己争宠,她不是个傻子就是没安好心。本就僧多肉少,自己都不够吃了。”最后一句声音极小,也不知道除了他自己,那娘俩有没有听到。

  宝钗闻言,直接被薛蟠这话气哭了,羞愤道:“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但凡我有旁的办法,我也不愿意进宫去侍候人。我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去给人伏小做低,难道我就这般自轻自贱?”

  “这话好糊涂。家里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我是不济了些,可我好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安份守成怎么就不成了?”

  说到这里,薛蟠也委屈了。他不惹事,不闯祸,最多吃点好的,没事去茶楼听个书,怎么就到了非要嫡亲的妹妹进宫才能保住家业的地步了。

  越想越气的薛蟠在屋中转着圈的跺脚,看着薛姨妈和宝钗想说狠话又说不出来,想直接做主搬家吧,这母妹那眼泪一流,他这心里又堵又难受。最后气的举起案上的茶碗就要摔,可转头看见那茶碗的样式,又轻轻的放了回去。

  正经的官窑,几十两银子的成套玩意,可不是他梦里流放时用的大粗陶碗。

  将茶碗放下,薛蟠又转圈的看着屋里的摆设,最后撒气的踹倒了一排椅子。

  这玩意扛摔。

  最重要的是——这些桌椅不是他家哒。

  薛姨妈被薛蟠气的肝疼,看到薛蟠这一串动作又直接被他气笑了。

  宝钗也是眼含热泪的破涕而笑。都憨成这样了,没人庇护,日子可怎么过。

  ╮(╯▽╰)╭

  楠笙和黛玉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不尬不尴的,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的。

  家里来了客人,那些事自是要回头再说,于是一家仨口非常有默契的止了话头。

  薛蟠看了一眼被丫头簇拥着过来的楠笙和黛玉一眼,没啥心思的随手行了个礼,也没唤人便往外走去。

  不过刚走了两步,薛蟠就站住脚,猛的回头看向楠笙,“请你画画需要多少银子?”

  楠笙闻言眼角不由抽了两下,看了一眼听到这话满脸尴尬的薛姨妈和宝钗,一脸认真的开了个玩笑:“薛大哥哥说笑了。因为谈银子忒俗,所以我一般都是谈金子哒。论斤谈”

  一听说楠笙要金子,还论斤谈,薛蟠直接朝楠笙呲牙,一脸嫌贵的调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