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贾政也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是得去面对自家那个暴躁的大哥。

  尤其是现如今瑚哥儿还是刚刚考完回来,要是还得面对他那个脑子有病的爹的话,怕也是要心力憔悴。

  他这个当叔叔的不入地狱,又有谁能入地狱呢?

  贾政视死如归地走在了前头。

  贾政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门房小厮,一个从背后拦腰抱住贾赦,一个从前头拦住贾赦。

  而贾赦则是一副死命要往外冲的模样,嘴上还嚷嚷着,“快放我出去,耽搁了我的大事,我将你们全打死。”

  而刚刚从寺庙里回来的卢氏带着奶妈们再门口也是手足无措,一面劝贾赦,一面又得看顾着两个在奶妈怀里仰着头要看热闹的双胞胎。

  贾赦说话的时候,那两个小的还“啊啊”几声,倒是像是在给贾赦呐喊助威似得。

  看到贾政进来,卢氏好歹松了一口气,她不过是在寺庙里住了一晚,怎么一到家,就是这么一副烂摊子。

  大伯子在门口闹着要出去,而门房又死命地拦着,还说是二爷吩咐了,不让您出去。

  卢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如何了?

  但是相对于出了名不着调的大伯子,卢氏还说觉得贾政更靠谱一点的。

  再加上,在大门口有这样的闹剧,卢氏身为女主人,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

  自然只能是先在门口苦口婆心地劝贾赦。

  只是,也不知道贾赦这个大伯子是中了什么邪了,说话也都是颠三倒四的,只说些什么梦不梦的,卢氏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这正闹得不可开交,卢氏也不知道如何劝贾赦的时候,贾政回来了,卢氏这可不得松了一口气么。

  连忙拉着贾政小声道,“二爷,大爷怎么来了?还有,是你吩咐了他们不让大爷出去的?”

  还没等贾政回答卢氏的话呢,贾赦先看到了贾政,然后又看到了贾政红着的眼睛,贾赦心里越发慌了,冲上前,一把拉住贾政的衣领,扯着问道,“老二,你不是去接瑚哥儿了吗?人呢?”

  贾赦话里都带了一点点的绝望,感觉梦里的事情怕是要成真了。

  贾瑚也不过就是晚了贾政几步,就他们说话那瞬间,贾瑚也已经赶上来了。

  “阿爹,你怎么来了?我这不是在这里么?”贾瑚离家也很久了,突然看到贾赦也有些惊喜,但是看到贾赦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又有些怀疑。

  他爹不会是在京城又惹了什么祸端,这才被祖父打发来了金陵避祸吧。

  贾瑚狐疑地看了贾赦一眼,心里怀疑,自己可能又得给自家亲爹擦屁股,但贾瑚也是真习惯了。

  但贾瑚怎么也没想到,贾赦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死命将他抱住,“瑚哥儿,你没事就好。”

  擦屁股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所以贾瑚倒也没问出口自家亲爹又犯了什么事情,左右贾赦要他处理的时候,总要自己说清楚的。

  贾赦从他醒来以后就一直担心得不行,一直想着去考场那儿亲眼看看贾瑚,可偏偏老二也不知道跟这两个门房说了什么,死活都不愿意让他出去。

  贾赦真的恨不得将这些拦着他的人都打杀了。

  这会儿看到活生生的瑚哥儿,虽然看上去瑚哥儿有些疲惫,可气色却是不错,贾赦如何能不惊喜。

  这感觉像是贾瑚他是劫后余生一般。

  这劫难也绝对不是简单的劫难,而是那种事关生死的劫难。

  “阿…阿爹我身上怕是有些味道,您要不先放开我?”贾瑚挣脱不开,只能无奈地说道。

  他到底是昨日就进去考试了的,考场里又没办法洗漱,再加上考场里还得自己生火做饭之类的,贾瑚身上难免带了一点味道。

  贾赦自己闻上去都嫌弃,更不用说是旁人了。

  可饶是贾瑚都这么说了,贾赦也不愿意放开贾瑚,只一直抱着贾瑚。

  贾瑚还在想,贾赦倒是是怎么了。

  春日的衣衫已经有些薄了,贾瑚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好像有一些湿意,这样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家亲爹貌似在哭。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还能让向来皮厚的自家亲爹哭,贾瑚正想着问上几句。

  贾赦却是在这会儿缓过来了,好容易松开了贾瑚,他还装作一个没事人一般,偷偷拿自己的袖子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

  贾赦又绕着贾瑚上下左右看了一眼,确认贾瑚确实没什么事情,这才说道,“没事就好,以后咱还是不考什么劳什子的科举了。”

  说着,贾赦又瞪了贾政一眼。

  “啊?不考科举?”贾瑚越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爹这是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贾政悄悄地拉了拉贾瑚的衣服,示意贾瑚别在说下去了。

  贾瑚只能含糊了几句,然后问贾赦道,“阿爹怎么来金陵了?”

  贾政怕了拍脑门,瑚哥儿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我做了一个梦……”贾赦便又要开始说起他的那个梦来,贾政只觉得一阵头疼。

  要不是他信了贾赦的那个邪,又怎么会做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哐哐给了自己两个大耳瓜子,还对着甄三哭了许久。

  贾政都觉得可以想象,现如今金陵的文人圈怕都是已经传遍了,贾政有病,而且病得不轻。贾政可不希望大侄儿也步了他的后尘。

  贾政连忙打断道,“瑚哥儿也累了这么久了,其他的等日后再说吧,还是先让瑚哥儿去洗漱吧。”

  若是旁的事情,贾赦必然是先要贾瑚听自己讲完了那个梦,可贾政说得是让瑚哥儿去洗漱,贾赦也想着瑚哥儿确实是累了一天了,贾赦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贾政更是连忙推着贾瑚去回去洗漱。

  “你爹这回来,脑子好像是有些不清楚了。”贾政还是觉得得先给贾瑚打个预防针。

  “啊?”

  “你爹来金陵的原因据他说,是因为他和你祖父都做了同一个梦,你在考科举的时候在考场里受了风寒,得了急病去世了。他和你祖父都觉得真有可能,所以想着将你带回去,不让你参加科举了。”

  “啊?”饶是贾瑚再聪明,也没想到,自家亲爹来金陵居然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祖父怎么可能……”

  在贾瑚眼里,自家祖父那是多英明神武的一个人,哪里会因为一个梦,梦到自己去世了就不让自己去科考,还要打发了自家亲爹来金陵阻止自己科考。

  贾瑚想想都觉得不可能,除非是他祖父脑子不太好了。

  至于什么因为考个科举丧命这是一个预知梦,贾瑚是半天也不信的。

  毕竟,他前世的身子骨糟糕成那样,也平平安安地考完了科举。

  更何况,现如今的他,不说武艺高强,可一打二那都是没问题的。

  这样的体格,会冻病了?

  贾瑚是不信的。

  更何况会因为一场风寒去世。

  “对,我也觉得肯定是你爹假借了你祖父的名义。”贾政也叹了口气道,“只是你爹像现如今因为那个梦,人都不似正常的了,咱们也不能刺激了他。”

  贾瑚和贾政两人便私底下敲定了主意,只在面上附和贾赦,先稳住他再说。

  等贾瑚洗漱完出来,贾赦和卢氏也早就等着他了。

  贾赦自然是要跟贾瑚讲一讲他的那个梦,然后再跟贾瑚强调一遍,以后别考什么科举了,倒不如回家继承爵位得了。

  听贾赦说完这个预知梦,卢氏倒是笑着说道,“正巧呢,我们去寺庙的时候,清姐儿给你求来了一个平安符,瑚哥儿可要带上?也算是求个心安。”

  照着南边这儿的习俗,家里的哥儿去考试时,家中的女性长辈是要去寺庙里拜一拜菩萨,求一个高中,也是求一个心安的。

  瑚哥儿去考试,张氏又不在这里,卢氏作为瑚哥儿的婶娘,自然是要入乡随俗,去替瑚哥儿求一求。

  正巧,也好带了龙凤胎让寺里的方丈给批个命。

  只是,卢氏正打算成行的时候,大公主哪儿来了消息,要跟着卢氏一起去进香,所以这才两家人合成一家,一道去了。

  原本卢氏还有点想不明白,这几日正是府试的时候,寺庙里的人也多,虽说以他们的身份,也不会跟寻常人挤到一起,可到底是没有平常那般清幽。

  大公主又何苦要这个时候去寺庙里。

  等到大公主示意陈清将平安符给卢氏的时候,卢氏这才明白过来,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大公主要跟着她一道来寺庙礼佛是假,想试探陈清小县主与贾瑚的婚事这才是真。

  原本大公主就看好贾瑚这个女婿,现如今又看到贾瑚接先是考了县案首,接着府试的前两场又都是第一,眼见的府试的案首也是他了,大公主自然是越发觉得贾瑚好了。

  卢氏虽然喜欢陈清这个小姑娘,要说让陈清做她儿媳妇,她自然是乐意至极。

  可偏偏她又只是瑚哥儿的婶娘,这样的婚姻大事,他自然是做不得主的。

  卢氏接那个平安符的时候,也略微觉得有些烫手。

  不过现在倒是好了,贾赦来了,瑚哥儿的亲爹在这里呢,那自然是可以贾赦来做主了。

  所以卢氏才特意当着贾赦的面把平安符给了贾瑚。

  就是想着,若是贾赦觉得这门婚事不妥当,那也好,由他在这个时候就拒绝下来。

  可偏偏,这会儿贾赦满脑子都只有贾瑚是否平安?

  一听卢氏要给贾瑚平安符,别说是陈清给的了,哪怕是其他人,贾赦也非得让贾瑚收下才是,至少得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