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给足了胤禟洗漱更衣的时间,等到她再次回到舱房时,胤禟已经靠着床头一边吹着窗户送进来的风,一边垫着湘云的大兔子抱枕翻看湘云床头上放的游记。

  “你饿不饿?”进了屋子,湘云便倒了杯温水递给胤禟,“我问过船老大了,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下一个渡口了,我们在那里下船。”

  “还好。”胤禟没什么胃口,见湘云这么说便将湘云未尽之言接了出来,“等看过了郎中再吃东西便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来船上没什么太好的吃食,二来也怕回来看完郎中开的药里有相冲的。

  湘云说完看了一眼钱深和六子,二人一见湘云那眼神便机灵的退了出去。

  等舱房里只有他们二人了,湘云才对胤禟说道:“是直郡王。”

  “猜到了。怕是也少不了太子的功劳。”胤禟点头,前两天胤禟就想明白这些事了,此时听到湘云这么说,也更肯定自己的猜测。“你怎么来了?”

  湘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吃了半杯,随即才回到床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与胤禟知道。“……放心,弘昱现在很安全。”

  听到湘云说用蛊毒控制人什么的,胤禟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摇头。

  还弄出蛊来了?

  行吧,你说蛊就是蛊吧,总比你那些叫人猜不透的能力要容易接受些。

  “剩下的交给爷吧。”这个亏,他不能白吃。

  “理应如此。”湘云也是这个意思,毕竟胤禟才是那个受害人,“我信不过直郡王的人,咱们先对付几日,等过几日咱们的人到了就好了。”

  “嗯。”胤禟对此没有什么想法,只温柔的看向湘云。想问她害不害怕,想问她是不是担心坏了,也想问她…后不后悔暴露那么多。

  眼底的情绪浓烈得叫湘云有些心慌,她先是不自在的别开眼睛,随即又略带别扭的转回来,软绵无骨的小手直接遮住了胤禟的眼睛。

  幼稚中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羞涩。

  胤禟勾唇,轻轻的眨了几下眼睛,浓密的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的在掌心扫过,一路痒到了人心里去。

  都丑成这样了,竟然还敢作怪!

  听到湘云的嘀咕声,胤禟莞尔一笑,没有拉开湘云放在眼前的手,而是将头缓缓向后靠去,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份劫后安逸。

  *

  一下船,一行人便直奔医馆。到了医馆后,湘云更是打发医馆的伙计去镇上胤禟的铺子传话唤人。

  值得庆幸的是这是一处稍大的镇子,胤禟的生意做到了这里。虽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他们都不熟识,至少比陌生人要好许多。

  胤禟是天潢贵胄,从小便锦衣玉食长大,身体底子是极好的,这次虽然遭了许多罪,却没伤到根本,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坐上掌柜来接人的轿子,湘云与胤禟直接去了掌柜家里。

  掌柜家里不算大,只三间正房,两间厢屋的小院子。因湘云二人借住,一家几口便都搬到了铺子后面的小院居住。

  让掌柜的捎了封信后,湘云便与胤禟暂时安置下来了。

  自打看到胤禟的惨样后,湘云就更信不过任何人了,她总觉得有人想要她和胤禟的命。

  之前在医馆,湘云更是只叫郎中给他们抓药,还一口气抓了七副回来,一路上全都她自己抱着,不敢假手他人。

  等到了住处,湘云又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连六子这个临时抓的壮丁都没留。

  让胤禟在里间休息,湘云锁了院门后便回到堂屋,从空间里拿出一份鸭肉粥,一份板栗烧鸡,一份炒笋丁,一碗米饭。用异能热了,然后端到里间与胤禟分着吃。

  饭毕,湘云又直接站在堂屋里用异能处理药材。

  先打出一个水球,将药材泡在里面,然后轻轻的搅动水流,模拟双手揉搓的工作。最后去除污水,再将药材放到一个稍大一点的水球里,加热熬煮。

  原本湘云是想要用正常一点的方式给胤禟煎药的,但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便只能用异能来偷一回懒了。

  厨艺小白不敢尝试呢。

  先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这一碗水就可以给病人服用了。然后留药杂于砂锅中,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

  一副药要吃两顿,通常都是早晚各一碗,然后翌日再煎新药。

  对异能,湘云已经掌握得尤为纯熟了,但此时仍旧极是小心的给胤禟煎着药。

  认真的程度,不下于当年参加高考了。

  差不多两刻钟,湘云才煎好第一碗药。将药汁到进一个白瓷碗里,再将药渣收进空间,湘云才一副大功告成长出一口气,又趁热去里间给胤禟送药。

  “你会参与夺嫡吗?”傍晚,吃过晚饭和汤药后,湘云扶着胤禟去在廊下散步。

  胤禟的身份不低,翊坤宫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他们还有大把大把的金银,四公主,五爷,十爷……胤禟如果夺嫡,胜算很大。

  胤禟靠着廊柱拉了湘云一道坐在廊子上,一边看星河璀璨,一边跟湘云说他的心理历程。

  胤禟说:“曾经想过。”

  刚回来的时候胤禟就想过皇位的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能创立一个属于他的商业王国,又怎么管理不了一个国家。

  后来又觉得没意思,觉得当皇帝吃力不讨好。觉得那就是个苦差事,就应该让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的老四去做。再后来他就想有个爵位,再有点钱,简简单单的过。

  他还想过提前跟弘辉打好关系,将来如何如何。可后来一想老四要还是原来那个寿数驾崩,那弘辉登基时他也一把年纪了。

  很没那个必要了。

  因为知道太子和直郡王上不了位,所以看他们各种蹦跶时,除了兴灾乐祸还多了几分同情。

  狗咬狗一嘴毛,最后还便宜了癞皮狗。

  被人关在阴暗潮湿的舱房里时,胤禟又想到了上辈子。上辈子被老四关在狱中折磨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也许那时候也是胤禟回来后最想获得权利抢夺皇位的时候。

  可当他洗漱过后,坐在湘云的床上通过窗外看到河岸两边的百姓人家时,胤禟又发现他没有信心。

  他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两世为人他更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底线在哪。管理一个国家,负担千万人的生计,谈何容易。

  思来想去,胤禟发现那个位置老四比他更适合,也比任何人都合适。

  有些话胤禟没明说,湘云便也不多问,她只知道胤禟想过又放弃了。知道胤禟放弃的原因后,湘云也没劝他。

  这样有自知之明头脑清醒的皇子,可不多见。

  抛开那个话题,湘云不由又问了了一回胤禟要怎么料理直郡王?

  胤禟看一眼湘云,温柔浅笑,“你猜。”

  湘云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说拉倒。”

  胤禟又笑了笑,没有言语。借着月光深深的凝视了一回湘云,这才移开视线看向了夜空。

  漫天星斗映入眼底时,胤禟不由又想到了湘云曾经说过的那个愿望。

  她想要一颗…自然星。

  掌柜的让人送了些瓜果来,湘云都收了。但掌柜的送来的饭菜湘云却转手给了钱深他们。饭菜里面若是真被下毒了,那也是钱深他们干的。

  将饭菜给了钱深后,湘云还告诉钱深,小院这边的一日三餐都由他负责。而掌柜的只需要隔三差五送些瓜果就好。

  钱深知道湘云防备他们,但钱深想不明白湘云为什么防备他们还要他们送饭来。

  不过这也不是要紧的。他已经见到贺东了,贺东也带来了直郡王的指示。

  他们先在此时盘恒几日,等王爷来了再说。

  钱深和贺东每日轮流带着人守在小院门口,湘云与胤禟则安心呆在小院里休养。

  他们吃的都是湘云从京城带出来的饭菜,空间里的弘昱则是吃的钱深等人送来的那份饭菜和补品。

  补品…湘云没敢全给弘昱吃,可两天一顿的喂下来,也好悬将弘昱补过头了。

  随后几天,胤禟的状况一直在转好。一直到第五天傍晚,秦八两露珠乌英等人终于赶到了小院。

  湘云看到他们来了,心神一松,双腿就发软得差点坐到地上去。

  一边照顾病人,一边提防敌人,这特么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

  让开小院的门,放秦八两等人进来。旁人直奔坐在廊下的胤禟而去,而露珠则带着小桃和私宅的小太监们停在湘云面前,一脸心疼的说着:“姑娘瘦了!”她们家姑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在想你们到哪了。看到你们来了,我这颗心就算落了地了。”湘云一边说,一边对着院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用湘云吩咐,小桃便机灵的走过去将院门从里锁上了。

  这几日养下来,胤禟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了。见到秦八两他们来了,也同湘云一样松了一口气。

  不光秦八两等亲近之人来了,因湘云捎回去的信中说了胤禟的情况,还特意让秦八两带郎中和药材来。

  此时一来,郎中便先给胤禟把了脉,又在胤禟的示意下给湘云也把了回脉。

  胤禟的严重些,之后慢慢调理便好。湘云没什么事就是多少有些虚火上升,心神劳累,回头养几日也就好了。

  湘云也觉得让她好好的吃喝玩乐几天,身体就能回到最佳状态。不过现在嘛…湘云心下摇头,压下迫切心思将胤禟没吃的那两副药拿给郎中看,之后郎中便接手了煎药的活计,彻底将湘云从这种事情里解放出来。

  秦八两他们一来,小院的生活质量一下子就上了好几个档次,在露珠和小桃收拾带来的东西时,秦八两也将京城那边的消息和胤禟这次失踪前后发生的事都一悉数说与胤禟了解。

  京城那边尚不知道胤禟失踪了,无论是宫中还是市井都以为胤禟还在清远县那边主持赈灾工作。而清远县那边,直郡王也在第一时间安排了人去假冒胤禟。

  胤禟那张脸旁人想要冒充也没那个本钱,不过装个病什么的却完全没问题。于是九贝勒在清远县赈灾时染病的消息便也传了出来。

  微恙!

  “对了,奴才出京时还听说直郡王上了折子要出京剿匪,听说当今已经允了。”

  “剿匪?这到是个好理由。”胤禟嗤笑一声,对众人说道:“即日启程,前往清远县。”

  “可是您的身体?”秦八两心疼的看向自家瘦脱相的主子,小声劝道:“天下的事,也没您自己个的身子骨重要呀。”

  “路上慢点走,累不到我的。”胤禟说完又转头看湘云,“一起去?”

  湘云点头,毫不迟疑的说道:“自然。”

  可不敢在这种关键时刻放他一个人了。

  翌日,湘云等人收拾行李,准备乘马车前往清远县,不想尚未启程便收到了当今宣胤禟返京的消息。

  原来是当今那边收到胤禟抱恙,多日不见好,怕这个最会捞钱的儿子折在那边,便下了口谕让胤禟回京城,后续的事情又给了万能接盘侠的四爷前去处置。

  当今要是真关心这个儿子也就不会在不知儿子病情的情况下,不知是否可以移动时就派人宣他回京了。

  啧,连个太医都没有派过来,可见父爱深深了。

  不管怎么说胤禟等人在听说了这道旨意后便直接调转方向朝着京城的方向行去。他们走在前面,钱深带着人跟在后面,明为保护,实为监视,好在一路相安无事。在距离京城还有二百里的时候,胤禟终等到了他的好兄长,当朝皇长子直郡王。

  一行人大大咧咧的占了整个茶寮,直郡王更是面向他们来的方向而坐。胤禟与湘云在马车里时便知道直郡王来了,此时到了近前也没学那小家子气的避而不见,很是淡定从容的下了马车。

  “哥哥看走眼了,竟不知九弟还藏了这么一个大宝贝。”仿若无事人一般的与胤禟寒喧,脸皮之厚纵是湘云都要甘拜下风了。视线扫过湘云时,又多了几分打量。

  “不瞒大哥,弟弟也是为了能够在关键时刻保命。您瞧,这不就用上了吗。”胤禟没动桌上的茶水,而是捡起了一颗果子放在手里摆玩,“弟弟这条命呀,差一点就交待了呢。”

  直郡王已经得了钱深的消息,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着面前形容依旧憔悴,似大病初愈的胤禟,直郡王直接从坐中站起来,对着胤禟抱拳作揖,道:“是我御下不严,让九弟遭了大罪。”

  “呵呵,我还以为大哥要说是下面的人擅自做主呢。”对于直郡王的赔礼,胤禟不但不接受,还出言讽刺了回去,“皇阿玛顽疾缠身,已有禅位之意。大哥便是绑了我,怕是也于大局无甚用处了。”

  直郡王说他没管好下面的人让胤禟吃苦了,但他却没否认绑了胤禟的事实。而胤禟也是讽刺直郡王没将一切都推给手下人。但很明显直郡王的注意力都在胤禟的后半句里。

  什么是顽疾缠身?

  什么是禅位之意?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胤禟将果子的皮剥了,然后递给湘云,对着直郡王轻蔑一笑:“原本弟弟也没想过要帮太子。可太子…到底比大哥名正言顺不是?这一次弟弟能得救,也多亏了太子仁厚,不计前嫌。”

  直郡王:“……”

  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