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篇20
那维莱特正在收束灵力,感知钟离到来。
又急又烦闷。
怎么能让钟离看到自己这幅狼狈模样,那维莱特窘迫,又不能放纵神力。没想到,闯进来的钟离先是惊讶,然后,眼睛一亮,亮得,像从地平线跳出的曙色,像沙漠里看见水的旅人,又像逮着猎物的狼……亮得那维莱特汗毛直竖。
“我终于看见闪闪亮了,那维莱特!”
看见就看见吧,你摩拳擦掌的样子,是要把闪闪亮吃了吗?行叭,自己这样子也没什么,反正钟离也只会注意闪闪亮,最高审判官自暴自弃地想,灵力收紧,又被强大的力量牵制分散开,争夺陷入胶着。
“那维莱特,别动,让我来。”初见以为是束缚,钟离稍一感应便放下心来。
审判官原来在镇压着什么。
“你干什么?”
“救你啊,终于轮到我动手了。”钟离的眼睛发亮且容光焕发,撩起一片水衣,“哈,你这样子很特别啊。”
“……”耳朵通红。
最高审判官努力摒弃杂念,凝神,输出如涟漪波动的神力。一垂眸,却见钟离在水衣上镌刻岩之印,不由得惊愕。理论上说,水衣是审判官的神力,不可能被打上印记上。然而眼前的情况是:水衣的衣摆上被镌刻了一圈金色岩印。
钟离的神力如此举重若轻吗。
那维莱特暗暗惊讶。
钟离察觉目光,抬眸一笑:“别担心,只是加固你的神力。”手一挽,金辉洒落水波。
想救人。
自然得先了解这些丝网是什么。
钟离没问,自己感知。
他擎动神力,布好的岩之印回应召唤,一刹,溯源到那维莱特的神力之水。也是那一刹,钟离如开天眼,看见了那维莱特的视角:
——所有管道流光溢动。
——这,才是真正的闪闪亮。
那些丝网,是流光与审判官的神力博弈拉丝而形成,染上水色,才被钟离裸眼看到。钟离环视一屋子的管道流光,联想到那维说的「我顺手把它塞到了机械屋」,就这描述,闪闪亮更倾向于是一团的形状,可这流光满屋都是。
钟离蓦的想起刚才胡渣研究员巴尔弗说的话:
「能源循环的问题解决了。」
——是「闪闪亮」的力量。
——所谓的「闪闪亮」其实是能量之源,它输出能量,让所有机械运转起来。
就像歌剧院的那台谕示裁定枢机,将信仰产生的力量作为能源供给全枫丹使用一样,「闪闪亮」也能产生能源,具体原理尚不清楚。钟离想通这一点,再回溯流光之源,正是屋子中心的驾驶舱。
那维说的「生机勃勃的力量」,是看到能源在输送。
那维莱特却说是邪恶。
看看这流光能跟跟审判官的神力拉扯,毫无疑问,绝对是邪恶的。因为善良总是脆弱,只有邪恶才会这么顽抗。
“很快就好了。”那维莱特强行解释。
“……”骗人。
钟离通过岩之印感知到,流光的力量急剧膨胀,这才是胶着的原因。那维莱特表面冷静,说还是低估了流光的力量,本想从源头遏制,草率接触后,却引得流光大爆发。
只能这样强行控住,让外溢的流光往回收。
钟离目视被丝网缠住的那维莱特,心念一动:“最高审判官,我能抱你吗?”
那维莱特的双颊蹭的红了,神力剧烈波动。
涟漪一阵阵。
“不许。”审判官很小声。
这家伙在扭捏什么,钟离解释说:“我只能通过接触你,才感知得到这些流光的信息。放心,不会分掉你的神力。”强大的神力之间互相排斥,钟离必须先征得他的同意。
“……好。”
钟离才上前一步。
那维莱特的脸颊红都成西红柿了,手不自觉往回,流光被激得更灼亮。
“咳。”钟离伸手。
轻轻抱了一下那维莱特的腰。
轰的一声。
机械臂突然砸地。
管道也像被攥住脖子的鹅,骤然弯曲。流光猛然回流,在那维莱特的手中融成水色。
“我没发力啊。”钟离疑惑。
是那维莱特突然发力了,水衣飘荡,连水色发丝都散开来,好半天说:“你,感知到什么了吗?”
“没有。”
被意外打断,钟离只注意了管道。
“允许你再抱一下。”那维莱特的双眸看天。
“不用了。”
钟离一笑,手指一捻,闪出岩之印:“刚才在你的腰上打上了印记,没感觉到吗。嘿,我的神力又变强了呀。”
“……”那维莱特不想说话了。
溯源而上。
钟离穿透水色,看到一片黑暗。
这是哪里?
这一念才起,就意念之声回答「从宇宙深处而来的黑色力量,与生俱来。纵使身陨海底,力量未陨」。是随着那只陨落魔兽而来的宇宙之力,难怪可以产生强劲的能源。
这力量如今漫溢到什么程度呢。
钟离顺着那维莱特的神力。
直抵海面。
橘色的海面上漂浮一层流光。
远离机械管道穿透山脉,直接延伸到大海。
根源,是两个研究员最初想过用海水作为能源,所以建了这条管道。天不天才,不好说,但这执行力绝对没话说。钟离也看到,流光在缓慢往回收——原来,不是力量的博弈胶着。
之所以如此缓慢。
那维莱特怕影响到海船与海中生物,只能小心地往回收,将流光化成丝网缠身。
——那维莱特,强大又温柔。
——考虑事情总是细腻。
钟离身随念动,来到海平面。在倒映夕阳的涟漪中,铺开了岩之印。是的,钟离不擅在海上行动,岩之印在海洋里是无根之石。但现在不同,有那维莱特的水为底色。
岩粒融入水,吸附住流光。
他催入强大的神力,岩粒悄然又迅速地将流光与海水隔离开来。
接收到岩之力。
那维莱特的神力猛然大增,骤收神力。
海潮涌动,水色翻卷,如他的水衣散开千万条。无数流光的飞旋,以人眼不可视的速度回聚到机械屋。所有流光,一刹那化作无色之水,随即湮灭做虚无,仿若,从未存在过。
连那维莱特也惊讶了。
他深知,这神力不止是自己的神力,他从不知因虚弱而来到身边的年轻人如此强大。
这认知仿佛是再一次邂逅。
钟离飘然回到机械屋,看到这一幕:
缥缈水上,流光洒落。
那维莱特的腰部以下浸在涟漪中,飘散的水衣与流光一色,化作点点。他的长发缭绕于双肩和胸前,如散在水波之中。他浑身浴光,又或者,他即是光,是众生之上的倾仰。
钟离移开目光,轻咳一声:“水衣,是神力吗?”
那维莱特有些疑惑,低头一看,双颊飞红,一瞬间水衣再生,笼住了莹莹生光的身体:“……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