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队在世界杯的最后一场比赛的对手是德国队。

  所谓有始有终,他们和德国队,竟然也有了这样的缘分。

  “所以我们一定会赢的。”切原笃定道,“表演赛就赢了啊,现在肯定会赢!”

  表演赛和正赛不能相提并论的……

  柳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揉了揉切原的头发,嘴角漾开一个浅浅的笑:“是,我们会赢。”

  决赛依然是三个国中生名额和四个高中生名额,三船教练斟酌了许久,定下了这样的名单。

  第二双打迹部景吾,越智月光,第一双打种岛修二,不二周助,第三单打仁王雅治,第二单打杜克渡边,第一单打平等院凤凰。

  仁王很想去分别问一问不二和迹部,对比一下看他们两个到底是哪一个更想和手冢对上。

  但他左右看看,决定还是不要做这么讨嫌的事了。

  我可是个好人,噗哩~

  看完幸村的比赛后他一直有些心跳加速,这样的后遗症持续了很久都不见好。

  仁王带着过速的心跳在酒店的健身房做例行力量训练,又出门去找一块空地做接发球练习,最后发觉,在这样状态下的他,打出来的网球比平时还要有杀伤力。

  ……所以是被激发了什么状态吗?

  抽了抽嘴角,仁王拒绝承认自己因为看了幸村的比赛就兴奋过度的事实。

  三天过后的决赛当天是有风的阴天。

  风不大不小,阴天的天色也没有特别暗。

  仁王和不二的脸色都很明朗:总觉得老天都在帮他们呢?

  好吧,阴天对仁王没有加成状态。

  但是在阴天打球,仁王的心情会变得很好。

  “看起来你的状态不错。”幸村跟出来看他做准备活动。

  出于部长的责任心,幸村对仁王每次上场比赛的心理状态都能感知个大概:自从他发现自己对仁王纵容过头,让这家伙肆无忌惮地“玩”比赛,他就有一种迷之愧疚感。

  回想起国一刚进立海大的时候,仁王还是一个会往死里练习,会为了提高自己的体能硬撑着跑圈,会为了对比赛的企图心而产生焦躁的正经(你确定?)少年。而一年后,国二的仁王,也是一个对部内事务有着自己的判断,一直注意网球部的发展,还不停提高自己关怀队友的热心(你真的这么觉得?)少年。

  又过了一年……

  正经热心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有些懒散,遇事愈发往后躲的让人操心的家伙了。

  幸村觉得,仁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住院的大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家伙看上去气质没什么变化,但骨子里变得消极多了!

  仁王不知道幸村在想什么,他要是知道,一定会喊冤枉的。

  他没有懒散来着,一直一直在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只是曾经记忆犹新的比赛都已经又一次比过了。他不是特别在意“过去”的人,却还是会为改变的事实而欣慰欢愉。

  他十几岁时到底有多喜欢网球?

  仁王想不起来了。

  但他知道,现在站在球场上的他,对网球的喜爱执着的心情,比二十年前的他,要差得远。

  这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继续站在网球场上吗?

  他没有多想这种问题,只是自嘲,人果然都是不满足的。刚刚来到这个时空,还觉得回溯时光是一件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可是到了现在……

  算了,反正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有多贪心了。

  但是,我还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仁王想。

  他就着压腿的姿势抬头看幸村:“今天天气很好呀。”

  “适合你发挥吗?”幸村抱着胳膊道。

  仁王换了个压腿的方向,默默地压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脚踝,才勾了勾唇角:“放心吧,部长,我不会输的。”

  幸村挑了挑眉:“哦?”

  “这可是我的承诺哦。”仁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微眯起双眼:“我可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幸村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他跟着仁王往回走,看着仁王的背影,半是诧异半是释然地想着,承诺……吗?

  你明明是个说谎都不打草稿的人。

  不过,说出的承诺,都会遵守,也是真的。

  那他就姑且期待一下好了。

  很快比赛就要开始了,各自做好准备活动的出赛队员都回到了场边。

  日本队的人往德国队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德国队的队伍里发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所谓的正赛时才会加入的职业选手。

  人高马大面无表情……

  德国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

  “好了,最后一场的决赛,大家都全力以赴吧!”黑部教练在做最后的总动员,将要上场的七名选手各自调整着自己的护腕或者鞋带。

  第一场是第三单打,仁王的比赛。

  他很久没有打过单打了,也很久没有在第一场比赛里出场过。

  中学网球界一直流传着欺诈师任性狡诈的传说,其中一点就是银发的少年占着立海大双打一的位置不动摇。在联赛赛制还没改变的时候,双打一的仁王当然不会是第一个出场的(他也不怎么打双打二),而在联赛赛制改革以后……

  仁王仰头想了想,发觉他是真的很少打单打三。

  第一个出场的压力啊……

  噗哩,要开门红呢?

  可真是沉重的期待啊。

  银发的少年转了转球拍,发觉自己的心跳果然还是三天前看完比赛后的那种过速状态。

  扑通,扑通,扑通。

  血液从心脏汩汩传递到手脚的每一根毛细血管上。

  他看着场内的电子牌显示出第三单打的字样,借着显示出了自己的名字。

  比赛,要开始了。

  他拿着球拍往球场上走。路过幸村时,微笑着的少年轻声道:“不会输?”

  “噗哩,部长你好烦。”仁王挑了挑眉回道,“不会输。我会赢的。”

  “现在开始第三单打的比赛,三局两胜制!由德国队,路德维希·威廉·科尔对战日本队,仁王雅治!”

  “第一场比赛,由德国队发球!”

  德国队的路德维希是德国队的四个职业选手之一。

  比起声名远播的Q·P和博格,他对U17世界杯没有那么多的热情。

  当然,被征召进入德国代表队他也没什么意见就是了。

  刚刚进入网坛还不满一年的路德维希有着极具柔韧性的身体和大开大合的招数,手长脚长的他身材匀称,穿上西装就可以去拍时尚杂志。

  这也就意味着,比起队伍里的其他职业选手,他的灵活性更高,但与此同时,力量也相对没那么强。

  相对的。

  只是相对德国队的其他职业选手而已。

  要对付仁王当然也还是绰绰有余。

  所谓欧洲人的身体优势,真是不提也罢。

  在看到他的对手,是一个身材瘦弱(在他眼里)的国中生(资料上写的)时,他也没有什么轻敌的情绪。事实上在比赛前,他和队里的那个日本来的国中生交流过。而日本队的比赛录像,也在这三天里被他们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

  德国队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也从来不会轻视别人。

  啪!

  单脚起跳利用大臂抡起球拍的路德维希的这个发球,是下腰下到九十度的位置,再弹回正中位击中了网球,并且用力后身体也前倾了九十度。

  球拍在做圆周运动时在直立的正中位产生了最大的分速度,而网球从sweet point以这个最大的分速度脱拍而出,又在将将离开秋拍之前被sweet point与拍框之间的二分位带过,产生了不多不少的上旋。

  原本应该以平直的轨迹飞出的网球在上旋的作用下向上飞起,越过中网后划过一道相反的凹弧线迅速下降。

  这样的球……

  要赶在落地前回击!

  不然是不会回弹的!

  仁王迅速判断出了这一点。

  他脚步一错,脚尖使力,迅速来到了落球点前面的位置。

  赶在网球落地之前,仁王微眯起眼睛,握拍的左手对着网球以相同的方式让网球在sweet point与正二分位点之间摩擦,在恰当的时机脱拍而出。

  被消旋的网球诡异地擦过了中网,带上了微弱的下旋。

  而后,带着这样下旋的网球,被路德维希击出后,正正打在了中网上。

  没过网。

  “15-0!”

  路德维希站直身体看着对面的仁王,有心想问这一招是什么,却反应过来对面的少年应该听不懂德语。他有些遗憾。

  他却没有听见,在德国队的休息区,和日本队的休息区,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这一招是……

  “百腕巨人的守护。”

  仁王厚脸皮的地方大概在于,就算不进入“幻影”状态,他依然把“别人的招数”用的很熟练。

  在第一球用了“百腕巨人的守护”,又一次腹诽不二的招数对风的运用太玄妙真难懂之后,仁王对路德维希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纸上的资料,对路德维希的评价,大概是冷静自持,一板一眼。职业网坛对于他的这个特点有褒有贬,认为路德维希固然因为足够冷静而实力少有起伏,但也因此很难爆发,面对实力强于他一线的选手基本就不能获胜了。

  冷静……吗?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仁王想,他自己原本是很冷静的,但是这场比赛,心跳一直没有降下来啊。

  那就不要以冷静对冷静了,多沉闷。

  他偶尔,也是可以热血一把的,对吧?

  Piyo~

  网球脱拍而出,比例精准的三四分侧上旋球划过类似于双曲线的轨迹砸在前场。

  仁王赶到落球点从下往上挥拍,拍面近似于平举,挥出的动作也有了一点拔刀术的意味。

  真田在场内看着仁王打出的球,非常想评价一句“不伦不类”,但是网球诡异地在越过中网之后贴着中网落地了。

  他将要出口的话语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皱着眉,非常想知道为什么仁王的动作明明是他打出“风”的动作,网球却在后半程变成了零式削球的轨迹。

  不,说是零式削球就不准确了。

  比起削球,这样的球应该定义为抽击?

  路德维希很快判断出了他的对手是以技巧为主的对手。

  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个坏消息,也不是个好消息。

  技术特点和球风不存在相生相克的关联,那么,就纯粹以实力决胜负吧!

  在意识到对面的亚裔少年的实力比自己想的要强的同时,路德维希更改了预计的比赛规划。

  不能再丢球了。

  第一局就被破发也太丢人了。

  他这么想着,这一次击出网球时,下腰的弧度大到头顶几乎碰触地面。

  ……腰真好,这样都弹得回来?

  仁王叹为观止。

  他的瞳孔反射性缩了缩,被动态视力捕捉到的网球划着弧线迅速在越过中网后落地,擦着地面而过。

  和唐怀瑟发球相似的轨迹,不同的地方在于,路德维希对身体的控制更精确,以至于这个发球的球速更快,并且落地的时机更难捕捉。

  想要在网球落地前回击,就要小心不要让球拍碰到中网(距离很近),或者就算回击了,也有很大的可能让回球触网。

  “Game won by路德维希·威廉·科尔,1-0!”

  对路德维希来说,仁王的技术算不上特别棘手,因此他觉得这个对手不好不坏。但对于仁王来说,手长脚长的路德维希固然不是他最苦手的力量型选手,也相去不远了。

  ……我努力增高增重这么久,在外国人面前还是像个弱鸡,真伤感。噗哩!

  仁王很快就意识到,就算他用出零式发球,也没有办法干脆利落地拿下四个ACE了。

  手冢在德国队的话,零式发球本来就对德国队的选手没什么用处吧?

  再说了,对面的那个板着脸的家伙用出的发球是比唐怀瑟发球更进一步的发球……

  固然零式发球是落地后会贴着地面往球网方向滚的,但是在落地的一瞬间网球旋转改变的时候,会有很短的一个凝滞时间。

  要让网球的旋转方向突然改变(滚向球网),那么球本身的旋转是很强的。

  那么强的旋转改变形态的时候,会有一定的转换时间。

  也就是说,只要时机掌握的好,角度掌握的对,完全可以守在零式发球落地的地方,趁着零式发球反弹的那一两厘米(技术好应该能控制在一厘米以内)挥拍回击。

  不一定要用拍面,用拍框把球带起来嘛,还可以借着拍框把球上的旋转重新改变一下。

  仁王前世就回击成功过,不过只是误打误撞,基本上十次里都成功不了一次,非常让人心酸。

  哎,发球不能触网,不然让网球贴着球网落下就肯定没人能回击了。

  仁王这么想着,选择性地忽略了这样的技术根本不是人类的肌肉能够承受的事实。

  他干脆利落地放出了精神力。

  习惯性地先是和对手同调了一瞬,窥见一些战略意图之后转换了精神力的形态。

  考虑到这场比赛估计会成为拉锯战,仁王把精神力收敛在身侧,只有左手留下了比较显眼的光芒。

  “千锤百炼的极限?”观看着比赛的日本队的其他人面色紧张地看着场内的比赛。

  他们看着仁王在千锤百炼的状态下扔起了网球,发球的动作似曾相识。

  “零式发球?”不二微微睁开眼睛。

  虽说这一招被喊作零式发球,但是不少人都知道,仁王用出这一招的时间比手冢来得早。整个零式系列说到底并不是手冢发明的招数,而是费德勒招数的变形,本质还是从费德勒的招数中衍生出来的,所以他们也不觉得仁王比手冢用出零式发球的时间来得早有什么不对。

  可是,零式发球……为什么要先进入千锤百炼的状态?

  他们集中了注意力看着场内,每个人都觉得这个球绝对不是普通的零式发球。

  但其实……

  “……他把精神力放出来是干嘛的?”对精神力特别敏感的迹部揉着眉间眯起眼睛看着场内,在千锤百炼状态下打出的零式发球好像就只是普通的零式发球。

  千锤百炼是双倍力度回击,用在发球上自然没什么效果。

  可没什么效果仁王怎么会用呢?

  迹部脑子里飞快地分析着利弊,拒绝承认自己看不穿仁王用这一招的用意。

  眼看着前两个零式发球干脆利落地得分,而第三个零式发球打出来的时候,那个德国队的选手已经做出了反应来到了落球点,第四个零式发球又用了出来。

  ……真没什么用?

  “故布疑阵?”忍足猜测道。

  多少了解一些零式发球的技术特点的幸村看了一眼仁王,微笑着抱住了胳膊:“你们没必要想的太复杂,我觉得仁王就是用精神力干扰了一下对手。”

  “……干扰?”

  察觉到熟悉的精神力波动的幸村点了点头:“他只是用了一下梦境而已,没有构建整个场景,只是把落球点的位置偏移了一点点。大概两三公分的样子。”

  要回击零式发球就得把握好时机,一旦对落球点的判断产生了非常微小的误差,回击成功的可能性也就降为零了。

  迹部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处理方法是很自然的,可是……

  “如果用的是梦境,那他的千锤百炼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别想太多。”幸村道,“用千锤百炼掩饰一下精神力的波动,让对手注意不到他用了梦境,逻辑不是很通吗?”

  确实很有逻辑。

  仁王也会用这么正常这么简洁的……方法?

  “Game won by仁王雅治,1-1!”

  不管是不是这样简洁的方法,总之仁王的第一个发球局,也看似轻松地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