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岛即使是盘腿坐在网前也十分显眼。
真田和亚久津都不是对精神力敏感的类型，但像仁王这样以精神力为主要武器的选手，或多或少都注意到了空气中游离的精神力，很浅很淡却有迹可循。
所以为什么会心气不顺，为什么会无法按捺住自己的脾气，都是有理由的。
就和大部分人比赛时总是会说些有的没的激怒对手一个道理。
真田用出了山，正打算消耗大曲的体力。
而种岛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伸出了一根手指：“那家伙可是一军里耐力No.1的人哦。”
啪！
？！！
仁王睁大了眼睛：这是……
真田挥拍砸中了亚久津的脸？！
还把人给打趴到地上去了！（毕竟真田是脸剑道的！）
噗哩前世他没亲眼看到这一幕真是太可惜了！
会打起来吗？
场外一片哗然。
种岛轻笑着托着腮：“呀呀呀，出大事了呢。”
语气却完全不是要出大事的样子。
真田颇为心虚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亚久津，眼神游移了半秒：他刚才挺用力的，亚久津没受伤吧？
等亚久津爬起来，大家才看到他额角的青筋和脸颊上一道血痕。
他抬手擦了一把留下来的血，看了一眼抹在衣服上，一句话也没说就自顾自回到位置上去了。
仁王视力好，一眼看到对面观众席上千石可以说得上是欣慰的表情。
他腹诽着千石又不是山吹的部长怎么什么都管，亚久津也是他劝回来的……
不过你以为亚久津不使用暴力就没事了吗？真田可是一个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的人啊。
果然，不出仁王的预料，看着亚久津平静的背影的真田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抬头喊道：“且慢！就算你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亚久津诧异的回过头。
真田板着脸对着亚久津道：“揍我！”
“揍他！”旁观的切原异常兴奋：这孩子被真田揍过太多次了，早就想要揍回去。可真田提出“铁拳制裁”以后就再没在正式比赛上输过了。
这时听到真田的喊话……
切原的声音辨识度很高，也很有穿透性。
就连对面的丸井和仁王都听到了，场内的真田和就站在切原旁边的柳，柳生，幸村，桑原自然都听到了。
丸井睁大了眼睛，仁王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而柳含义莫名地侧过头看了一眼兴奋着的后辈，柳生厚道地推了推眼镜，桑原一脸无措，幸村则歪着头莞尔一笑：“赤也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真田听到切原的声音就觉得手痒。
但他还等着亚久津揍他呢，就只好暂时压抑着冲动。
亚久津消化了一下真田的这句话，他上下认真打量了这位声名远播的立海大的副部长，中学网球界的“皇帝”……
冷哼一声，亚久津回过身，抬腿，踹！
“用踢的？！”场外又是一阵哗然。
真田捂着肚子抽了抽嘴角：“我没……叫你……用踢的。”
他平时练习剑道肚子上都有护具，还不知道被踢到肚子其实挺疼的。
看着这样的真田，亚久津冷着脸伸出手：“抱歉，力道过头了。”
真田惊讶地抬起头看他（为什么是抬起头因为被踹以后捂着肚子蹲下来了）。
亚久津停顿了一下：“好好打你的网球吧。”
他的手还伸在真田面前。
真田犹豫了几秒，握住了亚久津伸出的手。
他借着力站了起来。
“来吧，等你很久了，伙伴！”这么说着的亚久津别开头，盯着对面一军的眼神褪去了暴戾，满是如火的战意和如冰的锐气。
真田听着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冷静了下来。
那之后，两个人的双打就变得默契起来了。
默契的让人惊讶。
说真田的双打“乱七八糟像灾难”是仁王的评价。
这并不能概括真田真正的双打能力，因为以仁王的角度，做不出流畅前后场交换打不出各种形式的视觉配合和时间差，就叫做乱七八糟了。
出于仁王对双打的在意，立海大的双打训练比起其他学校都更严苛也更有创意一些，又有用随机组合的方式排列出场顺序的传统，以至于立海大的正选们一个两个的都对双打有不一样的体会。
真田和亚久津之前没什么交集。
但在真田看来，亚久津固然自由肆意不守规则，却比仁王那种游戏人间的模样要看的顺眼的多（虽然亚久津也是个白毛）。
又有，亚久津这种性格正是他最缺乏的，需要寻求突破的契机。他也因此多少能从己身来推断出亚久津的反应，这才配合的有声有色。
况且真田主修剑道，亚久津空手道跆拳道自由搏击都练过（虽然做的最好的应该是街头干架）。武术融入网球之后，相通点总是有的。
况且……
啪！
！怎么回事？
大曲以一种颇为扭曲的姿势接住了网球。
他的肌肉在那一瞬间僵硬了，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不正常的姿势造成的瞬间的僵直让他上了心，仔细观察后他才发现，那个重新冷静下来的戴帽子的国中生，在挥拍后再一次挥拍（却并不是二次击球），用第二次挥拍产生的气流来使球路发生弯折。
左边还是右边？！
！！是……上面！
大曲睁大了眼睛，他看着对面的真田，低声喃道：“饶了我吧。”
这就是真田的“黑色气场”。
以多年勤耕不缀练就的剑道为基础，从拔刀术衍生的网球招数。通过二次挥拍而强硬地改变气流，以此让网球产生弯折。
仁王看着这一球眨了眨眼：看起来真田打出弯折了一次的“黑色气场”还游刃有余，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练出二次弯折了没有？
仁王知道真田的这一招后来会衍生成“黑色世界”。
融入了真田修炼十数年的剑道精义，将精神力与高强度的技巧和力量结合的“黑色世界”，在高三他们最后一次联赛和集训营时成为了能够对抗异次元的独特招数。
真田的精神力是弱项，从常规的异次元开发方向入手，是很难练成异次元的。
但他另辟蹊径，将自己练习剑道多年的体悟融入了网球，又以“势”引导，挥拍之间当真如同御驾亲征的皇帝，锋芒毕露。
而现在嘛……
还只是“黑色气场”的这一招，让双手握拍的大曲捉襟见肘了。
他不停嘟囔着“饶了我吧”，接起球来却毫不含糊。
可双手握拍还是对他的姿势造成了影响，以至于有些原本不该接不到的球就这样丢掉了。
种岛原本以为大曲一个人就能赢下比赛。
不过国中生的进步也让他更有兴趣了。
撑起身体，种岛后跟一蹬，几乎是眨眼就出现在了大曲的身边。
“我收到了。”他抬起手抽出了大曲左手的球拍，正好抬起小臂往后一挥，接到了弯折过后的网球。
自带黑色螺旋气场的网球，在这轻描淡写的挥拍后轻轻划过中网落在了地面。
轻轻的。
甚至……连旋转也没有了。
这是……
“种岛修二能够将所有的必杀技，回击为‘无’。”鬼抱着胳膊在一阵静默中为这一球做了注解，“是我在这次合宿中唯一无法赢过的男人。”
唯一……吗？
仁王舔了舔嘴唇：所以一军的号码顺序完全没有科学排法嘛。
种岛修二的这种招数……
他脑子里迅速浮现出要完成这样的招数的基本要求。
据说种岛的天赋，是将眼睛所见的旋转同时传导至手腕，良好的视力和柔软的手腕肌肉是最基本的前提，在此基础上还要有良好的判断力和对时间空间的敏锐触觉。
仁王估量了一下自己，觉得要打出这样的招数还是可行的。当然他凭借的可不是什么同时传导的天赋，而是大量的经验和那一瞬间在脑子里做数据处理模型建立然后以理论的方式来推算要消减所有的旋转和力量所需的技巧。
咦这样分解一下有点熟悉？
仁王眼睛往对面的观众席看了看，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不二的浮游笼罩的进化版嘛。
只是将对风力的应用改作自身技术控制而已。
Bingo，这样一来，又有很多“素材”可以用作“幻影”了。
仁王想着不由得舔了舔唇。
鬼的话让大家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使大部分旁观者不知道鬼曾经打败过平等院的事（但是观众知道的因为回忆杀啊），但他们都看到了之前鬼的比赛，自然知道了这个红发凶脸的青年有多厉害……
这时候，他说“无法打赢吗”？
种岛回过头：“你在说什么啊小白兔。”
“我也没能获胜啊。”他笑着眨了眨眼，“不过，我是不会输的。”
“Game won by种岛，大曲，6-0！第一盘一军胜！”
小……小白兔？！
丸井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了一眼鬼：“居然叫他‘小白兔’……”
“鬼前辈确实心性单纯。”迹部道。
仁王笑着回过头：“其实你也可以喊真田‘小木鱼’的嘛。”
“……木鱼？什么梗？”丸井嘴角抽了抽。
“榆木脑袋嘛。”仁王这么下了定义。
第二盘比赛开始前，“小白兔”鬼继续抱着胳膊板着脸为种岛的招数做了注解，顺便解释了一下最基本的技巧。当然，听到大部分人的耳朵里如同天书。
种岛微笑着听着，网前对上真田探究的眼神。
他伸出手指在鼻下揉了揉：“想试试看吗？”
“……什么？”
种岛对着面前的真田歪了歪头：“来，跟着我做，剪刀石头……布~”
真田是石头，种岛是布。
种岛便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黑白配~”
真田在手指的指引下不自觉就转了头。当然，头的方向和手指的方向一致，这就是输了。
他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现在还在比赛。”
“这个吗？”种岛歪了歪头，“在黑白配上赢不了我的话，在网球上也是赢不了的哟~”
归根到底这就是考察反应力的游戏。
在真田的脑袋微微晃动的一瞬间，眼睛反应过来的信息传递到手腕上，于是手指的方向也和真田转头的方向一致了——这就是种岛对于鬼在一边做的高难度解释的应用。
所以黑白配赢不了，网球也赢不了，这并不是玩笑话，而是一种顺势推导。
真田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黑白配~”向左，同向。
“配~”向右，同向。
“配~”向下，同向。
“配~”向上，同向。
……
“谦也你看，我从来没看过黑白配这么强的人！”小金跳了起来。
“虽然是在玩黑白配，其实是在瞬间判断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不行啊。一次都赢不了……”
眼看着真田脸色越来越黑，亚久津走了上去：“闪开，让我来。”
真田喘着气脸色难看退到一边。
亚久津站了上去。
“剪刀石头~布！”
“黑白~配！”
左边……右边……这家伙手指跟着我的头在动啊！
亚久津睁大了眼睛，他微微低头，眼见种岛的手指已经向下不少了以后才倏地把脑袋上扬。
太用力让他脖子一阵疼痛，就快要扭掉了。
不过好歹也……
“撑住了~！不愧是十年难得一见的怪物亚久津！”
种岛眼睛微微睁大了。他拉大了笑容，变得开心起来：“喔噢，干得不错嘛。再来~”
大曲忍无可忍拉住了他的袖子：“够了，快回来打球！”
“是是是，龙次你轻一点啦衣服要掉了……”种岛后退着被拖回了准备位。
亚久津看着种岛一边退一边还冲着他眨眼，内心十分微妙。
他转过身。
“抱歉，亚久津。”真田板着脸道。
“……”有什么好道歉的吗，亚久津不明所以。
这时，种岛丢过来一句话：“你可以觉得自豪哦~你是我唯一玩黑白配没赢过的男人。”
唯一……？
其实刚才，那家伙的手指根本就有足够的时间再往上的。
只是没做而已。
亚久津看的分明，他冷哼一声：“我根本没赢吧。”
“不过我们，是绝·对·不·会·输·的！”
似乎是被对面两个国中生的斗志感染，又似乎只是因为玩黑白配玩的开心了，第二盘的种岛，表现出比第一盘更精准的控制力和技术来。
每每用“无”消去网球上的旋转和力道后，便完美地将网球击落在真田和亚久津无法追击到的部位：参考当然是第一盘的两个人表现出来的奔跑速度和击球习惯。
可不管是真田还是亚久津，都是不服输的人啊。
拼尽全力，甚至摸爬滚打。
两个人较着劲比较各自距离网球落点的距离。
“太狼狈了……副部长。”切原看着这样的场面忍不住低喃道。
而幸村抱着胳膊，眼神里却带上了欣慰：弦一郎这样完全舍弃架势不顾一切冒进的样子，真是久违了。幼时初学网球时还能见到，记忆里也分明有的，却在弦一郎的剑道日渐精进后逐步消失。
幸村所知道的是，将剑道融入了网球的真田，攻击力和耐力都是顶尖。但他受到的家庭教育日益严苛，对于礼仪的要求也非常严格。以至于这样的教育让真田成长为一个坚定又沉稳的男子汉的同时，也框住了这个心性沉稳的男人。
这一点，弦一郎本人才是一清二楚的吧。
幸村愈发加深了笑容：清楚自己的弱点，并想尽办法突破瓶颈，这样的弦一郎……
是他们立海大能够撑起一片天的副部长！
“黑色气场！”
又一次地，真田用出了黑色气场。
而这一次，等在落点的种岛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因为就在他的眼前，球……再一次转弯了。
二次弯折。
哟~居然二次呢~
“戴帽子的少年，再来一次吧~”种岛眼神变亮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哟~”
“Game won by种岛，大曲，6-0！一军两场全胜！”
真田的二次弯折成功率已经到了百分之六十。
并不是百分百。
他在之前的练习时误打误撞弄出过二次弯折，却还没完全掌握二次弯折的技巧。比起前世的这时，他的技术已经更为成熟，却还没有打磨到完美。
仁王看着这一幕先是有些疑惑，进而是了然：前世和幸村的七球对决让真田的胜负心前所未有的燃烧，又在败组经受过不同一般的精神压迫（对于真田来说，三船的各种语言攻击的伤害力是很大的），可这一次，留在胜组……
并不是说胜组的资源或者训练比败组差，只是胜组的人的压力和斗志，多多少少是不如败组的。
噗哩，所以就说要让幸村和真田一组嘛，仁王这么想。
他又重新琢磨起比赛，就有了新的看法。
种岛说出的那句话，反而让真田过于执着于二次弯折了。
有些事越是强求越是做不到，一旦满心满眼想要完成它，放在其他方面的东西就少了。
种岛轻而易举地用这种精神转移法重新让真田的精神力发生了分散。
这才是比赛结束的这么快的理由呐。
不过看真田的样子……
仁王眨了眨眼：看起来是达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了？
真田的表情……
“下一场比赛是谁？”丸井看了一眼真田，心有余悸地吐了个泡泡。
迹部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了：“他们来了。”
“越前龙马，越前龙雅。”丸井念出了两个人的名字，顿了顿：“他们有亲戚关系吗？”
“兄弟吧。”仁王应道，“兄弟之间的比赛……一定会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