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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出离开的决定后，时青渺奇异地松了口气，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在对一样东西充满执念的时候总是患得患失，极其想要得到又怕得不到，一颗心起起落落时酸时疼。
原本心里的世界只是一个小小的匣子，只能放得下那个非要不可的东西。但在决定放手之后，封闭的盒盖打开，里面的空间无限延展扩大，大到甚至装得下整个宇宙。
封闭的心豁然开朗，形形色色的事物都涌了进来。
是解脱般的快感。
时青渺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五天，五天之后他就离开。
李姨每五天会去超市采购一次，昨天她刚刚去过。她一般会在午饭后走，做晚饭之前回来。
他准备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走，那个时候李姨还没有回来，距离封熠平常的下班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不会和任何人碰上，是完美的时间点。
他并不准备当面告别。
定下了离开的日子，时青渺开始悄悄收拾行李，每天收拾一小部分，尽量不露痕迹。
其实他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其中大部分还是封熠给他买的。
他把自己的物品在床上一字排开，每一个都承载着珍贵的回忆。
这件米黄色帽衫是封熠买给自己的第一个东西，这个睡衣是他们第一个情侣物品，这个手表是封熠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他一个个摸过，每一个都很喜欢，珍爱至极。
但是他都不能拿走，太贵了，他要不起。
时青渺又把它们都放回原位。
他心里很矛盾，怕封熠发现，但内心深处又藏着一个隐秘的期盼，希望封熠发现。
只要他开口，只要他挽留，就不走了。
但封熠始终没有发现。
时间一天天流走，对时青渺来说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他无比珍惜。
他不再深究封熠和自己亲近的理由，也不再自我折磨自我攻击，欣然接受补充信息素，甚至会主动求欢。
封熠惊诧于时青渺的变化，毕竟在两人意外上床之后，他就很排斥和自己亲近，即使是因着补充信息素的理由勉强接受，做的时候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不情愿。
十次有八次都会哭，不是爽的，是内心郁结。
一开始封熠还有些担忧不安，但很快就沦陷在时青渺久违的撒娇粘人里。
被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说还要，封熠瞬间就只想把他扑到，翻来覆去好好疼爱，无暇再想其他。
今天时青渺似乎格外缠人，不仅主动穿上兔子睡衣帮封熠口，坐到他身上自己动，甚至在做了三次之后还一直抱着封熠不放，哭得嗓子都哑了。
封熠被他激得双目赤红，抓住他的腰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伐。
在一次次有力的冲撞中，时青渺放在封熠背上的手越抓越紧，留下道道红痕。
再深一点，再用力一点，让我永远记住这份灼热，在分开之后慢慢回味。
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再见了，这是最后一次。
※
终于要走了。
时青渺把最后的一点东西塞进包里，打开门之前最后回头看一眼，像是要把他暂住了近两个月的地方刻在心里。
他还和来时的装扮一样，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知道自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在这里生活的日子好像一场梦，一场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美梦。他和自己喜欢的人朝夕相处，肌肤相亲，留下无数回忆，虽然不尽是美好的。
但这已经足够了。
靠着这些，后面的日子再难熬也能撑下去。
他还是会继续生活下去，但只有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快乐了。
再见了，请原谅我不告而别。
希望你幸福，虽然里面并没有我。
每出戏都会有结局，而他却做了那个在落幕之前匆匆离场的人，看不到最后美好团圆的结局。
时青渺心口酸痛起来，忍不住抹了下眼睛，赶紧转身，想在流出更多泪之前离开。
谁知把手放到门上就听到输密码的声音，他浑身一震，呆立在原地。
是谁？难道是李姨提前回来了？
怔愣间门被拉开，封熠拎着一个纸袋走了进来。看到时青渺，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不由分说把对方拉到餐厅坐下：“渺渺，快尝尝，这家绿豆糕最好吃了。”
说着拿起一块递到时青渺嘴边，满脸期待。
他今天上午的谈判格外顺利，刚过中午就顺利签了合同。看着工作都处理得差不多，封熠不顾乔珂的抗议提前下班了。回家的时候路过糕点店，想着时青渺爱吃就停车去买。但没想到的是这家店过于火爆，他排了一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买到。
时青渺乖顺吃下，入口即化，绵密爽口，是他吃过最好的的绿豆糕。
他吃着吃着却落下泪来，怎么也憋不住。
他骗不过自己，他还是好喜欢封熠，好喜欢在这里的生活。
但他只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厚脸皮地霸占着并不属于他的位置。
时允唯说的没错，鸠占鹊巢。
他不能再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封熠的温柔了，今天就是告别的时候。
为什么他非要经历这些苦楚呢？
封熠也拈起一块绿豆糕放到嘴里，吃着吃着逐渐意识到不对。他这才发现时青渺身后的背包，而且身上是两人再遇那天穿着的衣服。明明他早就让时青渺扔掉，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藏了起来。
刚才打开门的时候看到时青渺，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以为是久违的迎接。
现在想来，他分明就是想一个人离开，趁着家里没人。要不是今天自己碰巧早回家，那他是不是就已经走了？
“渺渺，你刚才是想做什么？”满心热切逐渐退去，封熠的声音有些冷，但是远不如心冷。
时青渺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流泪。
既然都被发现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他一副沉默抵抗的样子，封熠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得自己寻找答案。他站起来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给他买的衣服都好好地放在柜子里，一件没有拿。
他在卧室床头柜上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走了，谢谢你。
他的火一下子冒了上来，再也压不住。
不知道是气他不告而别还是走得如此潇洒，毫不留恋。
他冲到餐桌边，一把抓起时青渺的手，把纸条丢到他面前：“什么意思？”
时青渺还是不看他，嗫嚅道：“就是上面写的，我要走了。”
“为什么？”语气越发冷。
“打扰你太久了，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心里不安。”
“那你要去哪里？”封熠抓着时青渺的手不觉又用了些力，时青渺有些刺疼，但他还是强忍着不痛呼出来。
说实话时青渺从来没有见过封熠如此生气的样子，他以为封熠只会有温柔浅笑的表情，但现在才知道原来经常笑着的人，不笑的时候才是真的骇人。
现在封熠整个人都笼罩在低气压中，眉头紧锁，信息素变得辛辣呛人。
alpha信息素对omega有着绝对的压制作用，契合度越高越明显。时青渺逐渐有些喘不过气，开口说话也变得艰难起来。
“邱枫说他家现在没人住，可以让我先住着。而且我现在有了通行证，可以去打工。”
听到这，封熠简直都要气笑了。怕麻烦自己，就要离开去找邱枫，那他就不怕麻烦邱枫？还是说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客气疏离，而把邱枫完全当成自己人，可以放松依赖？
心里涌上了嫉妒，再开口就刻薄起来。
“那补充信息素怎么办？”
时青渺又不说话了。
封熠气极，一直强行压抑的怒气终于脱离了掌控，在身体各处流窜。
他抓着时青渺的下巴把脸转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也要找邱枫帮忙吗？”封熠越靠越近，直到把时青渺逼到墙角，声音中带上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时青渺瞪视着他，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我是哪里不好，让你想着离开，去找别人？”
“为什么我不行，就不能依赖我吗？”
封熠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委屈，漆黑的瞳孔里盛满深浓的悲伤。
全都是因为我。
时青渺像是被针刺到的皮球，瞬间泄了气，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把自己缩成越来越小的一团。
看到对方可怜的样子，封熠心里却没有一点复仇的快意，反而越发觉得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傻逼。
他真是傻，傻透了。以为时青渺这段时间反常的亲昵是两人关系缓和的预兆，以为他终于想开了，甚至还又做起了心意相通的梦。
谁知道在自己满心欢喜抱着他的时候，对方却在心里想着怎么离开。
明明是为了保护时青渺，不想让他受到伤害，想把他留在身边。他做了那么多，等来的却是时青渺的不辞而别。
那他一直克制自己，一直强忍着不说出心意，一直为之烦恼心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他又守护了些什么？
他突然下定决心，他要表白，他要向时青渺说出深藏在心里的感情。
他已经破釜沉舟了，反正人都要走了，他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义，不如说出来。
“明明最喜欢你的人是我！我喜欢了你十年，从第一眼见到就开始了。”
这些话藏在心里十多年，早就变成了沉疴烂疾，压在心上重逾千斤，但是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却变得轻灵，瞬间变成鸟儿冲天飞起。
时青渺猛地瞪大眼睛，嘴巴微张，这样子一定傻极了，但他现在无暇顾及。
他听到了什么？是幻想了太多次，所以出现了幻觉吗？又或者说，他其实在做梦？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封熠，对方正神情严肃地盯着他，不似在开玩笑。
“你，你说什么？”良久时青渺才开口，声音犹带颤抖。
那句喜欢把他整个人都搅得乱作一团，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整颗心都高高悬起来，像是在等待判定生死。
如果，就只是如果，他真的喜欢我……
封熠把原本支在时青渺耳边的手放到他肩膀上，手掌温热有力。双眼定定凝视着他，里面的柔情快要流出来，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郑重道：“我喜欢你，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
话音未落，时青渺就哭了出来。他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双肩猛烈震颤着。
够了，真的足够了。即使是骗他，他也已经满足了。
他做的梦也不会比现在更好了。
封熠看他越哭越伤心，逐渐觉出不对来：“你不相信？”
时青渺一滞，呆呆地望着封熠，连哭都忘了。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封熠叹了口气，站起身。
时青渺看着他走进书房打开密码箱拿出什么。那个密码箱他之前就注意过，家里所有的柜子他都能随便打开，唯独除了这个。他能看出封熠对密码箱的重视，虽然好奇但从来也没想窥探过。
封熠很快就回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看了这个就知道了，不许笑话我。”
时青渺有些狐疑地接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封熠的脸好像红了。
这是一个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纸张都有些泛黄。能看出来主人的爱护，一定是经常翻看，纸页的边缘都磨起了毛边。
他摩挲了几下才打开，看到了各式各样的自己，密密麻麻填满了厚厚一个本子。
上体育课躲在树荫下听歌的他，拿着面包边走边吃的他，逗弄路边小猫的他，拿着画板认真涂抹的他……最多的是睡着的他，在草坡上，在长椅上，在教室里……
太多太多了，有很多场景他自己都不记得，却被一一记录下来，珍藏许久。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
他还看到封熠写的日记，十多年来的恋慕挣扎，那些情感波动，转变成文字形式已是和缓了很多，落在眼中却仍然激烈跃动着，像是在暗夜里燃烧的猩红火苗。
他的悲伤快乐，他都感同身受。
在最初的狂喜过后，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阵阵酸楚。
他好心疼封熠。
原本他以为只有自己一直在痛苦，但其实封熠所经历的悲伤一点也不比自己少，甚至多得多。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思念和坚持都有了意义，为了这一刻，他就算是现在立刻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封熠看他捧着本子动也不动，没过多久又哭了起来，以为他还是不相信，连忙给他擦泪：“别哭了，你要是还不信就给宣霖梨打电话，他全都知道，我俩一个宿舍的时候我天天说梦话喊你的名字，他都快被烦死了……”
他关心则乱，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底丢了个干净。
时青渺一听，心更疼了。他赶忙拦下封熠，双手紧紧攥住他的，急道：“不用了，我相信！我也喜欢你。”
这次轮到封熠不相信了，他傻呆呆地看着时青渺：“是真的吗？我不是做梦吧？”
这种梦他可做过太多次了。
时青渺也顾不上害羞了，连连点头：“真的，我也是一见钟情。”
听到这话，封熠忍不住回握住时青渺的手，他的动作太激动，一不小心把时青渺的包给甩了出去。
包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一骨碌滚了出来，并不是很多，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电影票，衣服吊牌，一管颜料，各种收据，两人信息素匹配度检测表，情侣牙刷中的一只，还有一颗纽扣。
这是时青渺他偷偷从封熠衬衫上剪的，是第二颗纽扣。
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衬衫的第二颗纽扣离心脏最近，代表了人的心，谁拥有了那颗扣子就代表拥有了主人的心。
他想着反正以后见不到了，就任性一回。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现在真的得到了封熠的心。
时青渺的脸慢慢涨红了，像是被抓包的小学生。
封熠蹲下身将这些小东西一样一样捡起，像珍宝一样捧在手心。看着它们，时青渺来这里之后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眼前，清晰如昨日。
他真傻，刚才怎么会觉得时青渺走得潇洒决绝，毫不留恋呢。
物品无言，却都在争相诉说着主人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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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告白了！٩(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