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任到的小城镇里很少出现异象,肖勿歇在这里闲散度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悔恨自己的过错。
为了保持作为异象搜捕者的灵敏度,即便备受自责的煎熬,他也从没有借酒消愁。
下班后,他有时候就在马路边,找个台阶随便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夜。
直到一杯奶茶递到他面前。
那是一名比他大八岁的青年,他是一家奶茶店的老板。
那个时候的奶茶还是用粉末冲泡,加点椰果的老式样子,但肖勿歇从没觉得有什么东西能这么好喝。
老板没有问他经历了什么,只是陪他坐了一会儿,然后请他多来奶茶店做客,如果闲的没事,就来奶茶店帮忙。
原本肖勿歇是很不喜欢这样自来熟的人的,或许是他太需要有人拉一把,所以在那一刻,他选择了接受陌生人的善意。
那是这小城镇里唯一一家奶茶店,生意不温不火,但可勉强度日。
肖勿歇不知道这陌生人为什么对他投以善意,但在那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他真的很需要这份安慰。
于是之后的下班时间,他经常去奶茶店做客,刚开始点一杯奶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后来在老板的多次邀请下,他开始在后厨帮忙,一点点学会了最基础的奶茶制作。
肖勿歇曾经问过店长,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店长回答他,曾经有人在他失落时,这样帮助过他,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能帮助别人。
那个帮助过店长的人,多年后与他重逢,成了他的恋人。
店长的恋人时不时会来探望店长,两人对肖勿歇都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关怀。
随着肖勿歇的内心走出阴霾,异象处理部也重新启用他,开始让他频繁去往其他城市执行任务。当时在任的部长,多次提出让他调任到更大的城市,都被他拒绝。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直到有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他听说小城镇也遭遇了异象袭击。
本能让他想赶回去,但他知道自己正着手处理的任务更加重要。他必须谨遵部门的安排和规则,不能再犯跟以前同样的错误。
离小城镇更近的同事们会处理好那只异象。他努力让自己相信。
直到他执行任务回到小城镇,才得知,异象已经被处理妥当,但过程中有人为了救其他人牺牲了自己。
那个人是奶茶店的老板。
直到老板的葬礼上,处理遗产交接的律师才告诉他,老板跟他相处时一直用的假名,其实他是肖勿歇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未想过去寻找父亲跟另一个女人生下的哥哥。
也从没有对“哥哥”产生过任何期待。
但在那个瞬间,肖勿歇好像除了老板这个“恩人”,又多了一个真正关心他的“哥哥”。
也是在那个瞬间,他同时失去了这两个对他来说分外重要的人。
看客们忍不住唏嘘:
“一报还一报啊,当年害人失去父母,现在自己失去哥哥。”
“该遵守规则的时候不遵守,不该遵守的时候又挺遵守。”
“活该,我爽了。”
皮影戏看完,观众没有堵在心中无法宣泄的愤怒,反而是罪人得到惩罚的满足,他们三五成群的走出院子,留下十位投稿人。
投稿的八人里,都知道这故事的一部分,却没想到整场戏看下来,竟是这样的结局,一时难以言语。
长久的沉默被幕布上宣布结果的皮影人打破。
他例行公事一般公布了各位投稿人的所得:八人共享10活跃值,每人不足2活跃值。
随即它公布了大家始料未及的结果:“温流芳活跃值归零,由于她是这戏班子的‘组局者’,存在先天优势,为平衡众投稿人之间的差距,她将在活跃值归零的第一时间被逐出戏班子,沦为‘看客’。‘组局者’出局,触发‘群龙无首’惩罚模式。身为领域主权者的‘田东茜’将不再被‘投稿人’身份限制,获得主宰所有人身份的权利。”
说完,皮影人从幕布上缓缓消失。
武华强一声嘹亮的大喊拉开了混乱的序幕:“什么惩罚模式?!”
董成凤有些惊慌的看向温流芳:“我们会死吗?!不是说还有一天的机会吗?!”
贾老头根本不在乎别人死活,他只紧张看向左如一这个“搜救队队长”,紧张地询问:“田东茜是谁?主宰我们的身份是什么意思?!”
任雪柳迅速开口回答:“田东茜是当初霸凌过我的女生,也就是后来摔成残疾的那个女生。”
褚安时指着脸上露出阴冷笑意的茜茜,道:“我问过先生了,茜茜就是田东茜,它是异象幻化的田东茜小时候的样子!”
武华强痛心疾首:“我就知道她是异象!我都说了!你们非不信!”
此时茜茜抬步走上戏台,深深朝在场各位鞠躬:“感谢各位投稿人这么多轮的努力,终于替我废除了‘组局者’这碍事的存在,让我获得了主宰你们的权限。”
谢横飞努力收回自己内心纷乱的情绪,将思路集中在当下,他没有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态度,严肃询问:“你准备怎么主宰我们。”
茜茜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就要看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结局啦!”
听着这小女孩发出刺耳的笑声,台下几人的耳膜都有些不适。
“想要活下来的投稿人,就请积极争夺‘出师’席位吧,在接下来的一轮皮影戏里,多多互相投稿,看谁能活到最后。”茜茜说着,表情满是蔑视,如同看蝼蚁一般看着众人。
“你的意思是,随着投稿累计,被看客讨论越多的人,越有可能会死亡?”谢横飞推测。
茜茜转头看向如今已经站不起来的褚安时,道:“他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你们会行动越来越费力,然后失去行动能力,最后连呼吸都困难。如果连呼吸都做不到,应该很难活着吧?哈哈哈哈!”
贾老头眼神飘向其他人,心里开始盘算如何活下去。
董成凤和武华强对视一眼,面上的恐惧越来越深。
茜茜抬手伸向台下的温流芳,重新露出小女孩甜软的笑容,道:“温姨,快来帮我解除权利封锁吧~”
温流芳笑得慈爱,她依然像看女儿一样,缓缓走上看台。
武华强走过去拦住温姨:“你清醒一点,它不是你女儿!”
却见温流芳眼中含泪,回答道:“她是我的女儿,我最想要的女儿。”
董成凤拉住武华强,道:“你还没懂吗,她根本就不在意这异象是不是她真的女儿,她就想把她当女儿。”
谢横飞皱起眉,他知道规则已经在运转,就算挡住温流芳的去路,也无济于事。
随着温流芳一步步靠近茜茜,她的双眼逐渐失去神采。原本已经褪去看客服饰的她,脸上重新长出一张没有辨识度的面具,衣服上聚拢红色雾气,一点点凝实成披风。
在面具彻底覆盖住她面颊之前,左如一冲上台,一把拉住温流芳,发动了异能“杀身成仁”,将她的状态冻结在还没有彻底死亡的状态。
褚安时看到对方的的鬓角快速生长出一根银丝。
他有些慌乱的看向肖勿歇,希望对方能赶紧找到方法,却见肖勿歇疲惫的脸上,双眼熠熠发光。
褚安时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你在干什么!”茜茜立刻发怒,冲上去想要拉过温流芳的手,却被另一边冲过来的谢横飞一脚踢开。
谢横飞做出格斗的预备动作,挡在左如一和茜茜之间,道:“如果我没猜错,温女士没有彻底失去投稿人身份前,你都还不是我们的‘主宰’吧?”
茜茜冷冷一笑,道:“垂死挣扎,我早就问过先生了,这姓左的是用自己的寿命在延缓这个过程吧?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长寿。”
谢横飞笑了笑,不再与对方多说,直接挥拳攻过去。这异象根本不擅长武力对抗,三下五除二就被谢横飞制住。
茜茜被拎起来,倒也不着急:“反正我在这领域里是不死之身,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没用,只要温流芳一死,我立刻就会无敌,你们就等着受我折磨吧,哈哈哈哈!”
此时肖勿歇忍受着全身红字的剧痛,缓缓走到茜茜面前,抬手道:“是吗?”
只见他手心亮起了心形的光芒:“你投稿用了我告诉你的戏本内容,获得了活跃值,我对你也算是有恩了吧?那么……”
茜茜瞪大眼睛,但很快冷静下来,道:“哈哈哈哈,你想收服我?这领域里,有无数的戏班子正在运行,我有无数分身同时存在,你抓住我一个分身,可收服不了我。”
肖勿歇笑了笑:“异象就是异象,骗人都骗不明白。”
茜茜还在虚张声势:“哈哈哈哈,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肖勿歇道:“如果你这领域里真有那么多戏班在同时运行,谢横飞、任雪柳和我闯进来时,为什么都进入了这个院子?按道理说那么多的院子,我们怎么随机也不会那么巧都挤到同一个戏班子里吧?”
“而且谢横飞跟先生提出投票机制时,明显感觉先生不想让我们这些投稿人死亡。我猜想,是因为末日后人类数量骤减,你们这些异象也没得吃了吧?这领域里估计也没几个活人了。你哪有什么‘无数个戏班子’和‘无数分身’。”
说着,肖勿歇不再跟对方多话,一掌将心形光芒打入茜茜额头:“挟恩图报!”
茜茜发出痛苦的喊叫,仿佛大脑正在被某种烙铁灼烧。
“恢复你本来的样子吧。”
几人看见茜茜从谢横飞的手里消失,幻化成了一个印有皮影戏图案的方形无线路由器,落在肖勿歇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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