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窗外电闪雷鸣,雨点不断的拍打在玻璃窗上,浇灌下一片雨幕,毫无停歇之意的声音惹得人心里不安的紧。

  倏忽间,一道白色的雷光冲破云霄,紧接着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床上睡的正酣的小人突然紧皱起了眉头,嘴里还不知在小声嘟囔些什么。

  “不要,不要——”这声音很轻,但足以凸现少年睡的并不安稳,像是梦到了很不好的东西。

  薛墨青睡眠本来就浅,刚才的惊雷已经把他吵醒,再加上身边小孩的的梦呓,自然是直起了身,轻轻拍了拍那人的后背。

  他声音冷峻,在沉寂的夜里并不显得突兀:“莫白?醒醒。”

  莫白经常做噩梦,他不可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莫白猛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即使室温恒定在二十五摄氏度,他的额头依然出了一层薄汗。

  过了半晌,莫白才湛湛回神,好看的桃花眼里氤氲着雾气,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嘴唇苍白,目不转睛的看着薛墨青。

  莫白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哥……我又梦到他了。”

  那是一个纯白色的世界,他走了很久都找不到出口,突然看到了一个小黑点,随即越来越大,自己的父亲杀死母亲的场景又一次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他眼前。

  明他已经竭尽全力的想要忘记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却总是会通过梦境的方式强迫他一次又一次的想起。

  薛墨青的手顺着莫白的脊梁骨从上到下抚摸着,因为莫白小时候营养不良,所以现在就算认真养着也还是偏瘦的体格,甚至有些硌手。

  莫白垂着眸:“他快出狱了。”当年法治制度还并不完善,莫白生物父亲只被判了十年,不出三个月,那个在莫白生命中本应存于地狱的恶魔就将重返人间。

  “哥——我害怕。”莫白低声抽噎着,如同被遗弃在路边的幼猫。

  “我不会让那个人出现在你身边。”薛墨青揉了揉于知意细软的发丝,言语中隐隐约约带了些不悦。

  尽管莫白明知这是薛墨青的安慰话,却觉得莫名安心,薛墨青把小夜灯打开,昏黄的灯光照着莫白的脸,更显破碎感。

  薛墨青看着莫白陷入熟睡中,温柔的面具彻底撕碎,眼底波涛汹涌的爱意不得被莫白察觉。

  他想要让莫白乖乖的屈居于他的身下,彻底成为他薛墨青一个人的所有物,所有的饮食起居都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彻头彻尾的占有。

  但那是他的小乖,他要保护好的。

  莫白到他家的时候不过五六岁,破衣烂衫,面色是不正常的惨白,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身体每一处。

  如果按照薛母的话来讲,薛墨青的冷淡性子几乎是从小贯穿到大,只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温柔留给了他的小乖。

  有同学常常打趣说,薛墨青和莫白一定是定过娃娃亲的,所以薛墨青才会走哪儿去哪儿都带着。

  他巴不得自己和莫白还有这一层关系。

  薛墨青心里明白,莫白只把他当友人,亦或更深一步层次,喊他一声哥。

  莫白身边总会出现另一个合适的alpha,陪伴着他走完余生,薛墨青所能做的,只有让莫白见多识广些,别一碗白粥就能把人骗跑。

  但他又如何能甘心只做到这步,把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小乖拱手让人?

  只不过莫白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久到薛墨青甚至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发觉。

  尽管半夜叨扰似乎确实不太好,但薛墨青还是敲开熟悉的联系人界面,给莫白的心理医生去了消息。

  次日清晨,蝉鸣声吵的人心里烦躁,连带着日头似乎都更大了些,透过玻璃窗撒到于知意身上。

  “起床了。”薛墨青像往常一样,推了推莫白的身子,轻声唤着,今天是这个学期在学校待的最后一日,明天便是暑假。

  “哥——你让我再睡会儿——”莫白后半夜根本就没睡好,梦里满是自己父亲的身影,做了整整半宿的噩梦。

  薛墨青耐不住他的小性子:“别闹,妈今天包了包子。”莫白喜欢吃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莫白想吃东西,却只觉得自己嗓子难受的要命,嘟囔着拒绝:“不行……哥,我难受……”平日里唠叨两句就能炸毛的小孩,此刻软的要命。

  薛墨青紧皱着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伸手去探莫白的额头,简直快要到了烫手的地步。

  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莫白的心理医生交代过,如果莫白的创伤性应激反应障碍有复发的迹象,极有可能从生理角度体现。

  发烧就是其中一种。

  莫白的心理问题始终都是悬在薛墨青心头的一把利剑,不知道何时会下落。

  薛墨青慌了神,动作却没乱,从床头柜拿出来体温枪:“量一下,今天请假。”说完这句话,就出了屋门,不知去了哪儿。

  莫白躺在床上,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股热流在乱窜,算了算日子,自己好像也快成年了。

  只是他自己心里明白,幼年的过往不止是影响了自己的心理,还有身体,二次分化带来的危害绝对不止他想的那么简单。

  体温枪冰凉的触感通过额头传递到莫白的四肢百骸,自己整个人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安抚了一小部分。

  薛墨青回来的也快,看见莫白体温枪显示屏上有些刺目的红色,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打横抱起了莫白。

  莫白想说几句反抗的话语,却也明白那只是徒劳,小声嘟囔着:“哥……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