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沉默良久,垂眸低语,“他……待我很好,只是有些事情太过于执拗罢了。此去我也想与师……魔尊把事情说清楚,也算是了了一个心结。”

  沈栖迟起身上前将人抱住,抬手轻摩挲了下谢锦的发际,弯唇笑道,“无论如何,我始终都在阿锦身边。”

  谢锦仰头,静静的看了沈栖迟许久,失笑道,“嗯。”

  *

  在去魔界之前,谢锦把他要去的事情瞒了下来,不然小师弟和苏子衍知道又要闹了。

  等谢锦启程去了之后,他们发现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在路上,谢锦把沈栖迟关进了小天地,并嘱咐了好几遍,“我不叫你出来你万不可出来。”

  沈栖迟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到时候又如何做,谢锦就不得而知了。

  谢锦不是第一次来魔界了,不过上次没功夫仔细欣赏。

  三十二重山峦叠嶂,峭壁锋利如齿列,周遭雾气交错,血红的河水翻滚似烈狱。

  还未至魔域,就见下面跪了一大帮人,显然是看见谢锦了的。

  下了守阙剑,就见一人迎来。

  许久不见,裴白烛一身落雪锦袍,墨发随意披散,眉眼间带着浅淡病人,好看到让人升不起一点亵渎的心思。

  依旧清风明月,恍若当年。

  仿佛没有发生先前的事情,裴白烛亲昵的揽着谢锦的肩,将人往殿内带。

  光影从谢锦的眉眼间滚落,他转眸与裴白烛对视,“师尊,先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肩膀蓦地一沉,裴白烛好似不在意的笑了下,“想起来如何,不想起来又如何。”

  想起来……很多事情就无法回头了。

  殿内烛火幽然,檀香轻缠。

  谢锦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在天玄的那些日子,就算是到了如今,师尊在我心中依旧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尊,我敬仰师尊、崇拜师尊,把师尊当成是我的榜样……”

  裴白烛本是在为谢锦泡茶的,能吃上他亲手泡的茶,这全天下数不出几个。

  听了谢锦刚才那话,茶壶不轻不重的摔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裴白烛依旧是笑着的,他笑眼直勾勾的盯着谢锦看,唇角弯出轻微的弧度,“小锦已知我的心意,又知我不择手段,如今再说这些是想感化我,然后让你与沈栖迟双宿双.飞?”

  漆黑的瞳孔中浮现嘲讽的神色,裴白烛手上泡茶的动作不停,语气疯狂,“小锦,那是不可能的,让我看着小锦与他人结为道侣,除非我死。”

  说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神情薄戾,“我若不死,便是逼着小锦来嫁于我,小锦若是不嫁,我便去杀天下人或者用些旁的手段。”

  谢锦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是因为心中的情绪翻涌,还是红了眼眶,他颤抖着唇,“师尊与我非要如此吗?”

  裴白烛轻笑了下,长睫在眼底落下眷恋的光影,他微微低哑的声音中带上了那么一瞬间的狂热,“小锦,我都安排好了。”

  不明白这是何意的谢锦本能的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脖侧抵了一把剑,是好久不见的墨白。

  墨白一手挟持着谢锦,一手将剑抵于谢锦脖前。

  他懒洋洋的开口,“沈栖迟,我知道你在小天地里,出来吧。”

  话还未落,沈栖迟便现身了。

  谢锦震惊的看向裴白烛,“师尊?!你叫他如此的?”

  裴白烛倚坐在木椅上,日光落在他苍白俊秀的侧脸上,明明是很柔和的相貌,却无端给人一种病娇凌厉之感。

  他垂眸,语气淡淡,“不知事情结束,小锦能不能乖乖喝上我这盏热茶。”

  *

  墨白语调慵懒的开口,“沈栖迟,没办法,天道一直想让你死,完不成任务,我便无法回去,且为了我这多年的好友,怎么着杀你也是双赢的结局。”

  他的剑锋一转,直抵上谢锦白嫩的肌肤,“我知道,你想说裴白烛不想让谢锦死,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舍得。先前是系统界的那两个参与,权限大于我,才一直没能寻到谢锦的投胎,如今要是谢锦死了,他的投胎会牢牢的抓在我手里。”

  说着,他满不在乎的一笑,“反正如今谢锦是断断不会与裴白烛在一起的,倒不如投了胎,失去了记忆,兴许会爱上我们魔尊呢,只不过会是疼一点呢。”

  沈栖迟指尖轻蜷,嗓音低哑,“你想如何?”

  “很简单。”墨白淡淡道,“你死他生,你生他死。”

  沈栖迟深吸了口气,神情平静,“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死了,叫裴白烛好逼迫阿锦?”

  墨白挑挑眉,单指起誓,“我以天道之名起誓,沈栖迟自缢后,裴白烛、我与魔界众人不会强迫了他,是去是留由他自己决定。”

  “沈栖迟!!!”谢锦突然出声喊道,“你死了我也不活!你别信了他们的话,魔尊他不会舍得我去死的。”

  此言一出,先前默不作声的裴白烛嗤笑一声,“小锦,我是舍不得你死,所以你就要一直践踏我的真心吗?可惜了……这次不管用了。”

  话落,几人的脚下金光乍现,浮出一个阵法。

  裴白烛眸光晦涩的看着阵法,“这是寻魂阵,小锦待会你死后投胎到哪,我立马就知道了。”

  说着,他丧心病狂的弯了下唇角,“等你一出生,我就杀了那家人,把你带到身边抚养,然后从小就给你喂食情蛊,或者把你变成我的专属炉.鼎……”

  听到这些话,沈栖迟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面搅,很疼很疼。

  他的唇角抿得很直。

  地上的也确实是寻魂阵。

  谢锦慌张的在识海内叫着2345,却被掐住了下巴,从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别叫他了,已经被我屏蔽了,一直就是他坏我好事。”

  语调拉长,墨白心情很好的哼了声,“别想寻求他帮助了,无用。”

  谢锦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猛地朝沈栖迟看去,“你先走……”

  沈栖迟却是看都没看谢锦一眼,割破了手指,血珠渗出,“我以魂魄起誓,倘若我死后墨白有违刚刚所言,我便化为恶鬼,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缠着他与裴白烛。”

  谢锦下唇被他咬的出血,他闭上眼就往剑上撞去,却被早有准备的墨白用法术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裴白烛适时冷笑,“小锦,他死后你若也寻死,我就去把你周边的人都杀了个遍再去寻你投胎的人家。”

  沈栖迟最后眷恋的看了谢锦一眼,然后横剑自刎了。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不要!!!”

  血珠像是花朵一般绽了出来,这一剑割了大动脉,沈栖迟很快就没气了,在他完全死亡后,谢锦才被放开。

  他像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世间。

  谢锦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内心的酸涩哀怨充斥,化作一滴又一滴的泪水,“小迟……小迟……”

  从小就命途多舛,等了爱人千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跟谢锦心意相通,连半月都没有,就结束了生命。

  他活了一千多年,加上在凌虚与谢锦相处的那些日夜,真正快乐开心的日子还没有三年。

  除了这三年,其余的一千多年都是在痛苦和孤独中度过的。

  谢锦失语般的将人紧紧抱在怀中,神情崩溃,只会重复的叫着一个名字,“小迟,小迟……”

  乌发一寸一寸的变白,谢锦毫无所知般的抱起沈栖迟往外走。

  他要带小迟离开这里……小迟不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看到谢锦因为沈栖迟的死而变白的头发,裴白烛眸光中迅速的划过一抹寒意。

  墨白上前拦住了要走的谢锦。

  谢锦眸光空洞,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他讥讽的扯唇,崩溃的大喊,“如今你们还要言而无信吗?!”

  墨白拿出噬魂铃,摇了摇头,“并非言而无信。”

  噬魂铃,可让人失忆并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

  并非强迫谢锦,若是谢锦主动留下来,他们也不算是违背誓言了。

  谢锦是认得噬魂铃的,也知道对方的意图了。

  他转身,泪眼婆娑,艰难的开口,“师尊,其实喜欢并非是要在一起的,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尊,就算是刚刚我也在想,师尊只是一时被迷昏了眼,总有一天还是会变回往日那个风光霁月,把天下苍生放在眼里,不会随意杀人的师尊。”

  谢锦说着,泪水越来越多,他哭的越来越凶,也将怀中的人搂的越来越紧,声线颤抖,他几乎快要咬不住字节了,“如今我才知道是我错了,错的彻底……”

  谢锦是彻底对裴白烛失望了。

  一阵没来由的惊慌让裴白烛如坠冰窟,他慌乱的开口,嗓音暗哑,“小锦,你不要我,难道还不要小白了吗?”

  当初留着小白,一直待小白不错就是因为谢锦念旧,裴白烛想着,就算小锦不在乎他了,可当年最喜欢的小白不会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