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柳鹤知见人出来,着急上前询问。
上官濂递了张药方过去,“照着这方子去抓药,先派人送回来,不过只能缓解,不能治本,想要彻底治好他,有几味药比较难求,只能去偏远地寻。”
“如此严重?到底怎么回事?”柳鹤知面色沉重。
上官濂见好友担心,没忍心将实话讲出来,而是转了口风,“骗你的--”
“?”柳鹤知正想如何是好,恍听了这句,不由得想要埋怨,却听上官濂又开了口,“不过他受了内伤,需要调养一段时间,你先去抓药。”
“哦!”柳鹤知不通医理,因此只能由着好友说什么是什么。
要走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问道:“上官,他当真没事吗?”
“你不信我啊?”
柳鹤知哪里敢说不信,嘱咐了两句,讪讪走了。
上官濂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沈清昀已经醒过来了。
他刚醒来,人的意识还有点涣散,见了走进来的人,觉得眼熟,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觉摇头苦笑,自己的记忆果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他有些头疼地想要抬手,却被来人从容按住了手臂,“正在施针,公子别动。”
顺着那目光看过去,才见到自己手臂的几处穴道都施了针。
后知后觉,内里的痛感貌似减轻了些,看来都是这几根针的功劳。
不免重新抬眼打量起这人来,难不成是柳鹤知找来的郎中?可怎么这么眼熟,“你是……”
上官濂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是将自己忘记了,于是自报了家门,“在下上官濂,有幸跟公子在皇宫大内见过一面。”
沈清昀恍然,这才想起来,原是当初跟着冒充御灵族的春华身边待着的那个上官家的人。
“原来是你。”
上官濂点了头,随后直言问道:“敢问公子,这痛感持续多久了?”
沈清昀却不想提起这事,他寻着温度用另外一只没挨扎的手去拽来汤婆子暖了暖,然后才道:“不是什么大事。”
“若非鹤知一再请求,在下还真不会入府衙来看,不过说来也巧,不曾想鹤知要救的人竟会是沈公子。”
上官濂不想遂他的意,抬眼道:“若知道等着救治的人是公子,即便鹤知不说,我也是得尽尽心的。所以我想提醒公子一句,您这病症,若不尽早医治,恐命不久矣,公子若是信我,便让我试试,不确保一定治的好,但总归要比不治强得多。”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命不久矣这事他多少了解过一些,于是捡了要紧的问:“上官公子何出此言?怎得知道是我便一定要救一救?”
“爱屋及乌,在下常听春华提起公子。”
沈清昀从那眼神中看到了眷恋与溺爱,这让他不免想起当日在昌国内殿中的情形,是以对他的心思了然于心。
原来,这人竟然是余宁的情敌,可照着春华那个一根筋,只怕根本不知道这人对他的心思吧!
他最受不得这样的事,于是问道:“只是不知,让你爱屋及乌的那个,他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上官濂闻言一愣,随后低头一笑,坦言道:“离开云京之前,我跟他说过。”
沈清昀有些意外,“然后呢?”
上官濂想起往事,心中不免有些苦涩,“讲实话,其实我真的挺喜欢春华的,他挺可爱的,虽然有些脾气,可很好哄,当日我们在苍山落入秋云寨的陷阱中,曾一起经历过很多事,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他摇了摇头,“本以为自己对他不过是当个弟弟看,不曾想自苍山一别却是叫我念念不忘起来,所幸老天待我不薄,又一次见到了他,我本想着,既然已经动了心思,不如大方承认,却没想到,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沈清昀听到这里,已经大抵知道了前因后果。
春华向来单纯,于感情上也是一张白纸,因此上官濂说完之后,却叫他跟余宁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改变。
上官濂知他猜中,苦笑道:“公子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冤的?”
这一番言词,彻底逗笑了沈清昀。
他因着上官濂的施针而有所好转,知道他跟春华的关系,于是也放下戒心,不似之前那般抵触 。
上官濂见沈清昀有所松懈,趁机说道:“所以公子体内的无相蛊,是如何得来的?”
沈清昀表情一滞,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上官濂说:“公子不必惊讶,我能知道无相蛊,并非是我对蛊毒有多少研究,实在是太过碰巧了!”
他一面将针换了几处穴道一面继续说:“世人皆以为无相蛊原有两只相互掣肘,一只雌蛊,一只幼蛊,但其实,所为的雌蛊却是雌雄同体,将幼蛊视为一切不过假象而已。”
沈清昀有些疑惑,“雌雄同体,是为何意?”
“同体者,自由孕育下一代,是父亲也是母亲,所以它们与幼蛊的情分并不深重。”他为沈清昀扎过的地方推行过血,边动手边问:“说起来,公子可曾听说过无相蛊的制作方法?”
这点沈清昀倒是知道一些。
当初他从余宁口中得知了无相蛊的事,便翻阅了一段时间的典籍。
据记载,制造强大的蛊需要特定的日子,每年的五月初五是汇聚毒虫的时节,也是毒气最盛的时候,因此蛊的制作多于端午之日,乘阳气极盛时制药,将百余种毒蛇毒虫放在一器皿中相互撕咬,期间会不断往里面投放各种毒物,最终器皿中仅存下来的那一只便是剧毒无比的无相蛊。
上官濂又问:“那公子可知道,为何这蛊会被称之为无相蛊?”
这倒是超出了沈清昀认知的范畴。
“只因饲蛊之人将活人投进器皿中供蛊虫栖息。”上官濂敛眸,“活人被断了手脚做成人彘,用各种药材香料滋养三五个月,待那人体有异香之时便投入其中,让蛊虫游走贯穿全身。”
“之所以被称为无相蛊,是因蛊虫食肉饮血,最喜欢在人的五官上面停留--”
沈清昀蹙眉抬眼,却见上官濂露了个笑,“不过公子放心,松香凝脂是极好的药材,蛊虫贪食,一时半刻还不会如何,只不过--”
他微微沉吟,不免有些疑惑,“若只是牵制,应当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你身上松香凝脂的味道如此之大。”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这无相蛊是被你强渡过来的吧?”
沈清昀泄气一笑,“被你猜到了,确实是被我用松香凝脂强行引过来的。”
上官濂愕然,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痛感了。
他看向沈清昀,眸间露了几许敬佩之意,“像公子这样不顾自身以命换命的,这世上还真是少见。”
他笑叹一声,“公子当真是痴人。”
沈清昀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垂眸苦笑,恰好这时,柳鹤知回来了。
“上官,如何了?我能不能进去?”柳鹤知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打扰到里面的人。
上官濂将最后几根针收起,这才让人进来。
柳鹤知迈步而来,还不等说话,便被一道快速驰来的身影挤到了一旁。
紧接着,便见沈清昀床头多了个英俊的少年。
“公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来的人居然是春华。
“你怎么也来了?”沈清昀愣了一愣,“你主子没带你们回喻潼关么?”
这个‘也’字就很魔幻,可春华没想那么多,他正忙着委屈,也不管屋里到底有没有外人在,拉着沈清昀的衣角便开始哭诉,“我找了公子许久,起初听到消息还以为公子让太子那伙人给绑了,后来余宁却告诉我不是,再问,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主子知道你丢了,起初只是沉着脸不吭声,后来便发了好大的脾气,再然后,就将余宁给赶走了。”
春华抽泣,“我想公子,又担心余宁,也实在见不得主子那样阴沉着脸,便偷偷跑出来了。”
沈清昀听了,大抵能猜到凌霄煜彼时的心情,可他不敢多想,于是跟春华说:“你出来不讲一声,你主子必定担心,快回去吧!”
“我给主子留了信的,且现在他根本没空管我,白日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即便我在也不叫我跟着,只带着魏铜和程秋,我猜,主子定然是因为生余宁的气,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我了。”春华哭的稀里哗啦,眼泪一滴接着一滴。
“好了别哭了!”
“我不哭还能怎么办?如今余宁走了,主子也不喜欢我了!公子--”春华说着说着,突然觉得那声音不太对劲,他愣愣地抬眼,却见沈清昀正抿着唇看他,这才意识到刚刚那话貌似不是他们家公子说出来的。
后知后觉的,凭着记忆回头,就见上官濂正站在自己身后。
见到上官濂,着实让他愣了好一会儿,“上官大哥,你怎么在这?”
“许是你哭的太大声,所以将我招来了!”上官濂伸手抹了一把他脸上的泪,“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余宁欺负你了?那感情好,跟我回上官家吧!”
沈清昀:“?”
春华微微有些不自在,急忙躲开上官濂的触碰,自己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不是,余宁没欺负我,我是来找我家公子的。”
“哦!”上官濂有些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眼见上官濂听完了前因后果的沈清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