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教职人员的车不让开进校园。顾荆之和萧良节硬是一人搬着七八本书,从教学楼走到了校外。他们出来的时候,顾飞白已经蹲在路边吃完了第三个冰激凌,正算计着要不要吃点其他东西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了顾荆之和萧良节。因为刚才一口气吃完了三个冰激凌,明知道没让顾荆之发现,看见他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
他颠颠跑上前,要主动帮顾荆之分担了一半的书。顾荆之摇了摇头,说道:“车钥匙在我的口袋里,你去把后备箱打开。”
“好的!”顾飞白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特别大声地吼了一句,然后从顾荆之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开锁的按钮,车锁就开了,又多按了几秒,后备箱也弹开了。
把书放在后备箱,也不管有没有摞好,总之两人都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半年来,萧良节一直在认真复习,和顾荆之都是偶尔见一次面,更别提顾飞白。他已经有很久没有仔细看过顾飞白了,正好他也在这里,萧良节弯下腰和他对视着,笑道:“你好像长高了?”
“什么叫好像,我本来就长高了。”顾飞白叉着腰,气呼呼地说,“我以后,肯定会长得比你还高。”
顾荆之的个子就有185,顾飞白将来会长得比他高,萧良节倒是一点都不怀疑。不过他现在多高倒是不知道,反正萧良节知道他之前的身高是155,比自己矮了25公分,他可以好好欺负。
“你别碰我的脑袋!”顾飞白大叫道,“我头发都乱了!”
萧良节怕真把顾飞白气急了,赶紧收了揉他脑袋的手:“行了,我可不爱欺负小孩。”
顾飞白哼了一声,心道:我信你个鬼!
“上车吧。”顾荆之说,“高考之前,带你出去兜兜风,放松一下。”
“好!”顾飞白和萧良节异口同声地说道。
都说每逢高考必下雨,如今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天上依旧艳阳高照,也不知道这个雨从哪里来。前两天十分闷热,刚到六月份,气温就险些突破历史新高,外面就像一个桑拿房一样,蒸得人喘不过气。
不过今天的天气却是不错,温暖却不炎热,时不时还有清凉的风吹过,十分舒适。
顾荆之带萧良节去的第一站就是理发店。他这段时间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头发没时间打理,就算洗头也是撩两下水,然后抹点洗发液就完事。这么长时间以来,后脑勺都长出了一撮狼尾,家里若是有小女孩,必然会用他的头发来扎小辫。
虽然不难看,但太不利落。
他们去的时候,理发店的人不少。坐着等了二十分钟,这才排上号。
跟Tony老师简单讲了一下需求之后,萧良节把头发洗了洗。之后,他坐在镜子前,看着头发微卷的Tong抄起一绺头发,咔咔两剪子下去,剪短了不少。
给萧良节剪发的Tony头发微卷,穿着一身黑。露出来的两条胳膊上,各自纹了龙头和虎头。他跟顾荆之有点交情,一边给萧良节剪头发,一边说道:“你带来的这个男孩看着比你小啊。”
顾荆之说:“是比我小。我可警告你,好好给他剪。他7号还要高考呢,要是剪坏了,影响了他的心情,我可唯你是问。”
卷发男说:“那我可真是任务艰巨,你别跟我说话了,万一我下手重了,把头发剪秃了一块怎么办。”
顾荆之说:“你要就这点本事,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真没劲。”卷发男对萧良节说,“感觉怎么样?”
萧良节一直听他和顾荆之说话来着,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他:“啊……哦,还不错。”
“我是问你学习怎么样,有几成信心啊。”
萧良节说:“七八成吧。”
“好,大小伙子就该这么有自信。”卷发男说,“这胆子大点好处可多了,不光嘴上说着爽,以后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了,也更容易吃得开。”
顾荆之意识到不对劲,放下手机瞪着卷发男:“你是觉得他在跟你吹牛?你自己初中没念完,就觉得全天下的人念书都费劲是不是?好好剪,再多嘴一句,我就找你们经理投诉你。”
这招果然有奇效,卷发男立马闭上了嘴,专心致志地给萧良节剪头发。
萧良节只是把长长的头发简短,工作量并不大,三分钟就搞定了。卷发男带着萧良节去洗头的时候,一边用花洒往他头上浇水,一边问道:“你是他男朋友吧。”
萧良节问:“你怎么知道?”
“哎,别睁眼,要不水进眼睛里该难受了。”卷发男用指腹揉着他的头皮,说道,“你们虽然谁都没说,但我看得出来,顾荆之看你的眼神明显不一样。”
萧良节闭着眼睛,笑道:“你的眼睛真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连洗发液的泡沫都快洗完了。萧良节睁开眼,以为自己可以走了,就听到卷发男又说了一句:“顾荆之人真挺好的。”
“嗯。”萧良节应了一声,“我知道。”
“我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我知道他从小到大就挺不容易,直到最近这两年才好了一些。”卷发男说得很快,萧良节要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才能听出他到底在说什么,“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胆儿肥得敢去给人看场子,还被……”
萧良节竖着耳朵想听后面的话,但是顾荆之却突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卷发男一看到他,就不敢往下说了。
顾荆之说:“洗完了?”
卷发男:“嗯。”
“那就给他吹干,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卷发男愣了愣,笑道,“你出去等着吧。”
直到离开理发店,萧良节也没能听到“还被”之后的故事。并且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顾荆之当初给人看场子赚钱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一些大事。或许有辱尊严,或许危及性命。
回到车上后,顾荆之发动了车子,松下手刹后,他问道:“你在哪个考场?”
萧良节看着他,思绪还沉浸在刚才卷发男说的话中。直到顾荆之问了他第二遍,他才回答道:“二中。”
“好,”顾荆之说,“那我带你去看看考场,提前熟悉一下。”
“荆哥,”萧良节抓住了顾荆之的手,“我有点害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顾荆之把他的手放回去,然后倾身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我们只是去看看。等到了考试的那一天,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你只要把自己的正常水平发挥出来就好。”
“荆哥,当初你考试的时候,紧张吗?”萧良节看着他。
“废话,当然紧张啊,”顾荆之索性把车子熄火,把萧良节搂在怀里,“不过,我告诉自己,再紧张也要考好。因为我不能辜负别人对我的期待,更不能辜负我半年多的辛苦。”
萧良节紧紧抱着他,说道:“那说好了,你到时候一定要陪着我。”
顾荆之说:“一定。”
顾飞白坐在后面看他俩腻歪,简直想跳车逃走。
他侧过身闭上眼睛,并把耳朵捂上。只是在这之后,他没再听见他俩说什么腻歪的话,只感觉到车子开始发动,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后,顾飞白放下手,忽听见一阵很轻的声音,像是什么在震动。
“你们俩谁的手机响了?”顾飞白问。
“好像是我的。”萧良节愣愣地说。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他的手机在震动,来电显示是陶广。
自从过了年以后,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和他联系。此时陶广打来电话,萧良节着实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荆之说:“接啊,心不在焉的干什么呢?”
萧良节笑了一下,滑动接听键:“喂,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陶广没好气地说。
“你不像是闲来没事给我打电话的人。”萧良节说,“如果是的话,我们不会三个多月都没联系。所以,你肯定有事。”
陶广笑了笑,却不打算直说:“那不如你猜猜,我现在在干什么?”
萧良节心道天高海阔的,他哪能猜得到。直到他听见一个机械女声说“下一站,江州市人民医院站”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陶广来了江州。如果他是去了别的地方,肯定不会给自己打电话。
“你来江州了?”萧良节错愕地说。
“是啊。”陶广啧了一声,“这公交车的语音播报真是的,刚好说了这么一个地标性建筑。要不然,你还得再猜一会儿。”
萧良节说:“你来江州干什么,学校放假了?”
“没有呢,放假得等到这个月中旬才能有消息。”陶广说,“但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而且你快要高考了,我当然得来看看你啊。”
萧良节:“……”
“不用太感动,我知道我很伟大。”陶广乐呵呵地说道,“至于我们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大学本来就是自由的,没课的时候出去旅游都是常事。而且我已经跟同学说好了,他们会帮我打掩护的。”
“那就谢谢你了,到现在还惦记我。”萧良节叹了口气,只能接受他的好意。毕竟陶广已经先斩后奏,现在已经在公交车上了。他也不能让他打道回府,那样太不仗义了。
“不用谢,到时候请我吃好吃的就行了。”陶广说,“我先挂了,咱们待会见。”
“待会见。”
挂断电话后,萧良节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直到车子行驶到有红绿灯的路口,顾荆之踩下刹车,萧良节也随着惯性小小地往前冲了一下。
“你朋友啊。”顾荆之问,“听你刚才说的话,他似乎是瞒着你跑到江州来了。”
萧良节说:“嗯。他说,他要看着我进考场。”
“大老远来送你参加高考,这么好的朋友可是不多得。”顾荆之手搭在方向盘上,笑着说道,“你可要好好招呼人家。”
萧良节点头道:“我肯定不会亏待他,怎么说他也是我在来这里之前,唯一的一个朋友。”
顾荆之看着他,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他头上摸了摸。这样类似安抚的动作,一般是用在生气或者撒娇的时候,可现在的萧良节只是正常跟他说着话,并没有其他举动。
“怎么了?”萧良节问。
顾荆之收回手,看着即将变绿的红绿灯,缓缓踩下了油门:“看你的新发型很帅。”
绿灯亮,车子绝尘而去,只剩下车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