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夜,离开许久的边炯突然来到公寓,他并不震惊戚执骨瘦如柴如同行尸走肉的消沉模样,平淡的将一大盒糖果递给戚执,还有一本已经出版的书。
“少爷给你买的,新口味,还没来得及给你吃。”
“这书是出版社寄来的,我想,你应该需要。”
戚执颤抖着双手接过,紧紧抱在怀里。
边炯并不准备多呆,又在转身之际轻轻说了一句:“别难过,他是爱你的。”
第一次,边炯没称呼蓝桉为少爷,也没直呼名字,而是说‘他’。
戚执意识到了什么,看看怀里的书又看向边炯,眼中有诡异的光闪过:“你都知道了?你想做什么?”
边炯轻轻叹了口气,回过身,无视戚执诡异的目光,像以前那般进入公寓,换鞋,走向沙发坐下,又拍拍身旁,示意戚执也来。
戚执犹豫了一秒,抱着糖果盒子和书坐了过去。
沉默,谁也没先开口。
好一会儿过去,边炯终于抬头,眼眶已经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很早之前我就怀疑他不是少爷,但为了私欲,我从不敢质问他究竟是谁。”
直到蓝桉昏迷,他收到了这本前半部主角叫单来云,后半部主角叫蓝桉的狗血耽美小说。
“他就是书里的妖王蓝桉对不对?”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对,”事到如今,戚执觉得边炯知不知道真相都没任何意义了。
“还真是,”得到戚执亲口承认,边炯苦笑着低下头:“怪不得,怪不得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他竟然是书里的人物。”
怪不得莫名其妙和戚执亲近,还总说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原来他们是作者和纸片人的关系。
原来这世界如此神奇,书里的纸片人也能来到现实世界。
边炯似在感叹:“一旦代入正确身份,以前我看不懂的行为、听不懂的话如今也就有了解释,原来如此!”
戚执没接话,他知道边炯还有话说。
果然!
边炯又问:“既然他是书里的妖王,那我家少爷呢?是不是早在蓝弋的暗算下死了?”
戚执也不骗他:“我问过蓝桉,他说他来的时候你家少爷就已经进入濒死状态,大约和现在的状态差不多,是蓝桉的到来修复了身体。”
也就说,蓝桉走的时候这具身体什么模样,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模样。
妖王蓝桉不欠现实蓝桉什么。
边炯懂了,眼泪夺眶而出。
过了许久,他又问:“那他现在是回书里了吗?”
戚执看向窗外:“我希望他回了书里。”
就算不能再见面,起码他的蓝桉还好好活着。
边炯跟着看向窗外,似问戚执,又似一种期盼:“你说,少爷会不会也跟着他去了书里的世界?”
就算没有蓝家的富贵,起码还能活着。
他从小跟着少爷长大,他真心希望少爷能安好,哪怕是活在另一个世界。
戚执红着眼睛摇摇头:“我的书里没有他,我也掌控不了现实世界人物的人生。”
他不过是一个寂寂无名的网文小作者,哪有掌控别人人生的本事。
边炯没再追问。
“蓝家如何了?你家少爷的身体还好吗?”戚执还是想知道蓝家的事,生怕这具身体也保不住。
戚执都坦白了,边炯也不瞒着:“纸包不住火,少爷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消息还是被蓝弋和家主知道了,家主暂时没说要改立少家主,对外却是一副已经原谅蓝弋的样子。”
很明显,蓝家主还是中意蓝弋,即使他曾犯下大错。
边炯:“家主还去看过少爷,我被赶出来没听到具体情况,但我听到了夫人的质问声。”
边炯:“她说:桉桉只是昏迷又不是死了,凭什么要给一个庶出的儿子让路,祖宗的规矩还要不要了?你当年不也恨极了庶出的兄弟吗?怎么的?轮到儿子身上你就不在意了?”
这是蓝夫人的原话。
边炯:“家主不知又说了什么,夫人提出一个方案。”
戚执看向他:“什么方案?”
边炯:“以一年为期,一年内如果少爷还是醒不过来,夫人就答应让位。”
戚执大惊:“这不是逼蓝弋动手吗?”
边炯:“可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夫人的打算是……”
边炯突然看向戚执,眼中尽是疯狂:“夫人准备在蓝弋动手前将其除掉,连同其他不受控制的庶子一起。”
一旦儿子死完,让家主不能再生,家主就只能选大小姐当继承人。
大小姐是少爷的亲姐姐,自小疼爱这个弟弟,并且无心家业,断不会因此伤害昏迷不醒的少爷。
边炯:“夫人说,就算少爷再也醒不过来,就算要失去一些东西,她也绝不会让家业落在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身上。”
“……”
戚执被震住了,“蓝弋…有那么好杀吗?”
边炯冷笑一声:“你觉得难杀是因为要顾及后果,一旦什么都不管不顾,别说杀蓝弋,一杯茶药死家主也不是不可能。”
“……”
戚执觉得蓝夫人疯了,边炯也疯了。
可如果疯能达到想达到的目的,疯一次又如何?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在戚执脑中浮现。
待到回过神,边炯已经离开。
戚执小心翼翼打开糖盒子,拿出一颗含在嘴里,又翻开小说,找到蓝桉第一次出场的位置,轻轻抚摸着蓝桉两个字,泪流满面。
“蓝桉,你可还好?”
……
两天后,海城大学开学,戚执难得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一番后,在口袋里放上两颗糖,自蓝桉离开后第一次独自离开公寓。
在校门口和安丰两人汇合,报道后安丰两人去超市,戚执独自回宿舍,让他没想到的是,宿舍里竟出现了第四个人。
还是一张熟面孔。
谁?
久违的沈清安。
戚执站在门口瞪大眼,一时间话都说不出。
如果单来云还在,那蓝桉会不会…会不会也还在?那躺在病床上醒不过来的会不会就是他的蓝桉?
“你…你……”戚执想问什么,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倒是沈清安,见到戚执丝毫不意外,还笑着打招呼:“戚执同学还好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戚执再也忍不住,冲进宿舍抓住沈清安衣领,一字一句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没回去?”
他以为在蓝桉走的那一夜,单来云也走了。
被抓衣领,沈清安也不生气,温和的扯下戚执的手,语气平和:“我不是他,他已经走了,就在那一夜。”
“……”
戚执这才发现,沈清安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单来云看他的眼神很温和,甚至有着丝丝暖意,但也仅仅是因为他与左钰有些像。
沈清安却不同,沈清安看他的眼神是真的温和,温和到没有任何杂质,如同陆远和最初认识他时的边炯。
顶多有一点好奇。
好奇?
戚执是因为想蓝桉有些废,但还没废到没脑子,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你…你全都记得?”
“当然,这本就是我的身体,”沈清安想了想,说:“你知道电视剧里的一体双魂吗?我与他共用着这具身体,必要的时候,我还会告诉他一些关于我的私事,让他装我能装得更像一些。”
比如面对他的家人、朋友时。
戚执明白了,但又不完全明白:“你就不怕永远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吗?”
沈清安还是那句话:“我说过,这是我的身体,他只是一个暂住的旅客,只要我想,我随时能拿回身体的掌控权。”
之所以让单来云用,一方面是因为新奇,一方面他也能躲在身体内偷偷懒。
原来如此!
但戚执还有一点不明白:“那一夜,你也在,蓝家没找你的麻烦?”
沈清安摊摊手:“这是他和蓝弋的交易,单来云也答应过我绝不会牵扯到我的身体,要不然……”
沈清安凑到戚执耳边,压低声音:“要不然我会让他永远回不去,替我受下所有的惩罚。”
戚执明白了。
单来云和蓝桉不同,蓝桉是在现实蓝桉濒死时来的,没人与他抢夺身体,他可以随意掌控。
单来云却不是。
沈清安是清醒的,甚至有着随时夺回身体控制权的强大灵魂。
单来云想要在现实世界搞事,就必须和沈清安达成协议,要不然别说对付蓝桉,光是抢夺身体就容易弄个你死我活。
单来云那般惜命,断不敢太过冒险。
戚执退后一步,离沈清安远了些:“我知道了,谢谢你告知我他的去向。”
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如果之前只是猜测,那如今算是确定了。
单来云能回书里,他的蓝桉自然也可以。
只要蓝桉能好好的活着,哪怕相隔两个世界,哪怕此生不能再相见也无妨,他也心甘情愿。
久违的,戚执笑了。
沈清安看着他,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说了一句:“现在也蛮好,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
他的身体、他的人生,只属于他一人。
戚执没搭理他,自顾自去整理床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