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距离海城大学有一个小时左右车程,蓝桉很少过来住,但蓝家每隔两天就会派人来打扫,很干净。
开门进屋,蓝桉将戚执放在沙发上,“公寓就两个房间,你今晚就……”
戚执突然弯下腰,张开嘴:“呕———”
“……别吐这里,”蓝桉几乎是半拖半抱将人弄去卫生间,戚执自觉趴在马桶上,哇的一声,酸臭味瞬间弥漫整个卫生间。
差点把蓝桉恶心吐。
又怕蠢作者被呕吐物呛着,一边轻拍背心,一边又让边炯倒些温水过来。
呕吐物在经过食管、咽喉时,部分胃酸会黏附在咽喉黏膜上,会刺激咽喉产生灼烧感,喝点温水会好很多。
边炯倒来温水,蓝桉心里嫌弃得要死,但还是亲自把水喂到戚执嘴边:“先漱口再喝。”
戚执这会儿倒是听话,喊漱口漱口,喊喝水喝水。
好不容易吐完,又闹着要洗澡。
蓝桉怕他自己把自己淹死,“别洗了,明早起来再洗。”
戚执扒拉着浴室门不走,眼巴巴看着蓝桉:“不洗臭臭。”
哟,还知道不洗澡臭臭?
蓝桉撇了他一眼:“可以,但你得自己洗。”
今天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可能帮戚执洗澡。
戚执倒也没那么不讲理(变态),点点头:“自己洗。”
蓝桉退出去,但也不敢关门,背对浴室隔两分钟就问一句:还活着没?
洗完澡,戚执清醒了些,穿着蓝桉不止宽大了一点的的睡衣甩着袖子玩,发出呼呼的声音。
“我好了。”
蓝桉转过身。
因两人身高差异,蓝桉的衣服戚执穿着并不合身,松松垮垮挂着,裤脚处卷了好几圈才勉强露出脚踝。
“公寓就两个房间,你今晚睡沙发,”蓝桉终于将之前没说完的话说完。
“哦。”
戚执也不在意,乖乖走向沙发躺下,抱着边炯准备好的小被子,眼神落寞的看向落地窗外。
公寓很高,窗外夜景很美,但却透露着无尽的寂寞。
蓝桉没管他,自顾自去洗漱,出来时,就见戚执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面对落地窗。
蓝桉怕他感冒,想将被子给他盖好,走近才发现戚执并没睡着,只是看着窗外无声的落泪。
在天桥玩游戏时,蠢作者明明那么开心。
“还不睡?”蓝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不想睡,”戚执头也不抬,在被角蹭了蹭眼泪。
“……”蓝桉眼皮一跳,曲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不开心?要聊聊吗?”
戚执接过纸巾握在手里,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蓝桉以为他不想再开口的时候,戚执说话了:“其实我写小说也就那样,除了你买下的那本,其他一本都没卖出去过,就连漫改和广播剧都没有,最差的时候,甚至只能拿全勤。”
这些蓝桉都知道,默默听着。
“戚家最近频繁联系我,希望重新认回我,妈……容丽还时不时给我发信息,让我多穿衣服好好吃饭,还说要给我打零花钱。”
戚执说着说着又哭了,“或许他们有那么一点的真心,但更多还是建立在我和你还有沈清安走得近的份上。”
这大概也是戚冉会再次找他麻烦的原因。
没有利益,有时候连亲情都会变得肮脏。
戚执又说起当初被抛弃的痛苦:“我本以为,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有感情,可他们说不要就不要我,甚至还要在赶我走前羞辱我。”
“还有齐震南。”
“我那么喜欢他,也真的想要和他过一辈子,他却可以为了利益抛弃我,眼睁睁看着别人羞辱我、欺负我。”
“庄月翔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认没有任何一处对不起他,也帮过他不少,可当在我失去一切时,他也跟着他人用言语重伤我。”
什么朋友,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也怪他自己,看人的眼光不咋滴,遇人不淑。
“要不是你,我都不知现在会如何?”
戚执用纸巾胡乱擦掉眼泪,继续诉说:“很多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就我这样一个连版权都卖不出去的网文作者,笔下的人物怎么会活过来呢?怎么会走出书本来找我呢?”
“我好怕,好怕什么时候一睁眼又回到了当初的操场上,没有你的出现,我只能自己拖着伤腿去医务室,不止要面临同学们异样的眼光,还要面临戚冉的嘲笑和齐震南的无情。”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窒息。
然后就是生日宴。
如若没有蓝桉,他连爆发的底气都没有,只能像条丧家之犬般被羞辱、被赶出门,成为所以人口中的笑话。
在就是朴智俊。
如果没有蓝桉的及时出现,就算沈清安赶回来也只会看到被弄得脏乱不堪的他。
那时的他,又还有何脸面继续留在海城?
可一旦离开海城大学,朴智俊愿意放过他还好,如若不愿意,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被圈养,像条狗一样被人任意玩弄。
坏一些,就是被人玩烂了再被卖出去,然后某一天出现在某个肮脏的下水道。
“读者都同情唐绵绵,可我连唐绵绵都不如,他起码有绝不会抛弃他的青梅竹马单来云,有虽然不富贵但真心疼爱他的父母。”
“可我呢?”戚执哭着问自己。
“我什么都没有。”
“我就是没人要的垃圾,是个连亲生母亲都不愿看一眼的垃圾。”
说到伤心处,戚执抱着被子崩溃大哭。
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仰头嚎啕大哭,不太好看,甚至有点丑、有点可笑,像之前搬宿舍那次一样。
蓝桉却没再丢酸酸的糖恶作剧,起身去酒架拿了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过来,先给戚执倒了一杯,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没有错,你很好,错的一直都是他们。”
“是吗?隔~”
戚执停止大哭,接过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蓝桉又给他满上。
戚执也不再说话,就默默喝酒。
过了好久,眼看一瓶红酒见底,蓝桉也突然有了述说的心思:“戚执你知道吗?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不要现在的一切。”
就为了戏剧冲突,戚执给他写了很多刺激的生活经历,包括但不限于遭遇枪战、被同父异母的兄弟追杀。
“在你的笔下,我很有本事,中枪也能反杀对手,甚至能自己把子弹从身体里抠出来,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没错,这很刺激,可那些痛,只有蓝桉自己才知道。
对作者来说只是一笔带过的剧情,他却需要真实的去面对、去承受。
‘蓝桉’也不是生来就有制造幻觉的能力,是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才觉醒的,并且也不是无限制的使用。
戚执给他写的那些牛逼事,他每经历一次都几乎生不如死。
“那...那以后…我再不写虐文了,我就写甜文,腻死你们,”戚执丢下小被子摇摇晃晃站起身。
“你去哪儿?”蓝桉酒量极好,非常清醒。
“嘘嘘,要一起吗?”戚执迷迷瞪瞪反问。
“……自己去,”就在一间屋,蓝桉也不怕他摔马桶里淹死。
“哦。”
戚执摇摇晃晃走向卫生间,三十秒后,卫生间传出杀猪般的尖叫,蓝桉急忙起身奔去,就连次卧已经躺下的边炯也冲了出来。
“戚执。”
“怎么了?”
“你们看,”戚执瞪大眼指着卫生间的镜子,压低声音问蓝桉:“怎么这么帅的人还藏在镜子里偷听我们说话?”
蓝桉:“……”
蓝桉:“???”
戚执你这么自恋,读者知道吗?
边炯也是一阵无语,他不敢偷听少爷和戚执说话,洗完澡就躺下了,听声音还以为出事了,没想就这?
但看戚执胸口还有酒渍,就知道又喝多了。
“少爷?”
“找东西把镜子挡住,”免得半夜又把蠢作者惊到了。
镜子被挡住,戚执安心嘘嘘,随后便乖巧地躺回沙发上任由蓝桉给他盖上小被子,却不闭眼。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蓝桉也有些困了。
“拍拍觉觉好吗?”戚执眼巴巴的看着蓝桉。
拍拍觉觉?
蓝桉没理解什么意思。
戚执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背,重复诉求:“拍拍觉觉。”
蓝桉终于理解,这是要拍拍哄睡觉?
蓝桉:“你以为你小朋友吗?不拍。”
戚执:“拍拍。”
蓝桉:“不拍。”
“不拍拍睡不着,”戚执作势又要起身,蓝桉都怕他了,急忙将人摁住“拍拍拍,你给我躺好。”
此刻的他很累,实在经不住戚执又一次作妖了。
“唔,”戚执乖乖躺好。
“真是服你了,”半蹲下身,蓝桉在戚执后背轻轻拍打,如同哄小孩睡觉一般。
“睡觉,睡觉,”戚执这才安心闭上眼,咂巴着嘴,低声嘟囔:“小时候,妈妈也是这么拍拍的。”
可现在,再也没有了。
……
戚执终于睡着了,蓝桉松了口气,起身去洗漱,回想这荒唐的一天,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他对戚执,似乎过于容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