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想想这一切真是疑点重重,我怎么会如此轻率就做出,去找陈静雨的决定,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见到陈静雨。
但当时我的脑子已经被迷惑住了,并未能及时意识到隐藏在其中的陷阱。
从我见到陈静雨的第一眼起,就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
陈静雨如同往常在太真宗一般,静坐看我。
发生了这么多事,但他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那张艳鬼一样美丽的面孔,和艳鬼绝不会有的寂然神情。
我觉得很尴尬,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我恶狠狠地想,就算是陈静雨也有得不到的东西时……可没想过我还会有回来求他的一天。
但再尴尬也得硬着头皮开口说话。
我跪下来向陈静雨见礼,“能够再见到尊上的容颜,真是幸甚至哉。”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我的姿态放得很低,头颅低垂着,根本不敢看陈静雨的脸。
“怎么又、跪我?”
陈静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如往常,他讲起话来有种神鬼般不通人言的冷涩。
我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见到我之后,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样。
诚然他从前说过我不必拜他……但我这不是做了亏心事之后很心虚吗。
现在他这样说话,搞得我一时间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沉默片刻之后我说,“因为这一次想要求您一件事。”
陈静雨没说话,我等了片刻,咽了一口口水,抬起头,“沈家家主要杀我……我没有办法,求尊上怜惜,救我逃离豺狼爪牙。”
陈静雨依然不说话,我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由得心烦意乱,有时候我真恨他这样的沉默寡言,但我不能表露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试探着膝行到陈静雨脚下,见他没有阻拦,把下巴放在了他膝上。
陈静雨低头看着我,静默得不像个人,像什么神鬼的泥胎塑像。
我开始给他编故事,说我之所以从太真宗离开,一去不回,就是因为畏惧沈霖。我说沈霖要杀我,因为他近来才发现他和我爹娘有旧怨,后来想到我,就想要斩草除根。
为了圆这个谎,我真是耗尽心血,绞尽脑汁,还着意解释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假死。
我说第一个原因是我想要骗过沈霖,同时也是怕给尊上带来麻烦,使尊上心中对我生出怨恨。
因此不如挥泪诀别,这样我在尊上心中,永远是最美丽的模样。
第二个原因就是我弄丢了尊上给我的那枚戒指,虽然有苦衷,但也实在没脸再见尊上。
话说到这里,我等着陈静雨问我是有什么苦衷。
但我手指一凉,陈静雨扯着我的手,把我拉起来坐到他怀里,又把那枚已经“丢失”了的乾坤戒指拿出来,戴在我手上。
我应该意识到这动作背后的不祥意味。
陈静雨从未在我面前做出过如此有侵略性的举措,上次他把戒指给我,是放在我手心,但这次他直接戴在了我手指上。
就像是想要用这枚戒指锁住我。
但我没能意识到,我惶恐地抱着陈静雨的肩膀,问他可不可以把我从沈家战阵中带出去。
又说等从这里出去,我立刻就走,绝不会给他惹任何麻烦。
陈静雨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他忽然取了一条衣袍披在我肩上,触感轻柔如同水波,颜色却艳烈得像是着了火。
我眼角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一跳。
“鲛人纺织的婚服,喜欢吗?”陈静雨轻声问我,他的手揽在我腰上。
我混混沌沌地想,从前他流露出过这样的,近似于禁锢一般的姿态吗?
不敢问,不敢说话。
陈静雨的声音依然在我耳边回荡,阴魂不散,“之前你说过,要嫁给我。”
“现在就可以。”
我有片刻的茫然,“什么?”
陈静雨说,“现在就可以娶你。”
平静的就像是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我人都要疯了,陈静雨是个傻子吧,莫非到现在他都还没看出来,我这个人身上有问题?他要娶我?他竟然还愿意娶我?
这简直,简直是……
但我不能嫁给他。
“尊上错爱,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可我蒲柳之姿,怎么敢侍奉日月一般尊贵的仙君……”
我拉拉扯扯一大堆,边说边把戒指从指上退下来,塞回到陈静雨手里。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笑,陆宵的声音传过来,幸灾乐祸的,“好可怜啊,噗,怎么被嫌弃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