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衡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喉结,似乎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
心声和江树燝说,他会死。
他很吃惊,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为什么心声知道他会死。
那个叫温序同的心声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能看见未来?还是能编写故事——写完会成现实的那种?
亦或者,心声谋划着要把他杀了,却没有告诉江树燝,所以江树燝才会拉着心声不停地问“他会死吗”。
可心声说“我们没能改变过去”,似乎想着改变过去。
难道他之前死过?
所以这是平行世界?
他又想起心声之前曾说过要让江树燝伤害他后抛弃他,说这是任务。
所以……为了救他,才要让江树燝离开他?
开什么玩笑。
心底涌过一丝复杂,贺新衡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被突然告诉了他会死,还是在不知道真假的情况下,他都不知道是该不该相信心声说的话了。
心声没有回答江树燝的话,江树燝有些难过地垂了垂头,攥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摁在屏幕上的指尖泛白。
“算了。”贺新衡对江树燝说,也对自己说。
他们刚刚还在谈论贺浔的问题,现在问题直接变得迷幻了起来。
不想算也得算了,扯着没有头绪的想法胡思乱想根本想不出什么来。
“你慢慢收拾,离出发还有段时间,我在楼下。”
江树燝没有讲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贺新衡担忧地看了他两眼,还是迈步下了楼。
他的行李在楼下,只是去游乐园,除了一套换洗衣服衣服,其余就什么要带的了。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玩与水有关的项目。
对了,江树燝的腿上还有伤,如果不小心沾水又闷着就容易化脓。
还得带上擦拭的药品。
贺新衡环顾了四周,从书架底层拖出医药箱,拿出昨天帮江树燝膝盖上药的药膏。
“还得防沾水。”
他顿了顿手,轻声自言自语着,又在医药箱里翻找了起来,找出了纱布。
“还有两瓶水。”贺新衡皱着眉自言自语。
节目组会给他们提供矿泉水,但他还是得多带两瓶,万一江树燝伤口真的沾到水了,换药的时候还是用自己带来的水好。
省得被某些有心人说他浪费节目水资源。
本来不会出现在贺新衡脑海里的想法顺其自然地弹了出来。
但贺新衡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逐渐听得懂别人话里的恶意了。
他满心都在埋在怎么寻找线索上。
在找到他们之间的蛛丝马迹前,他不能再让舆论翻倒他们了,他想。
原先想利用舆论掀起轩然大波的想法就这么不做数了,甚至贺新衡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若他真为了脱离控制不择手段地继续扩大舆论,也只是正中江尚清和贺浔的下怀而已。
他们有的是方法在他扩大舆论后致他们于死地。
可他若是突然转变了态度对江树燝好,江树燝的心声又会开始猜测他是不是听得见他们说话,说不定还会用那什么任务干涉他们。
进退两难。
贺新衡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往后仰,将头靠在沙发边上,抬手捂住了眼睛,尝试着放空歇息会。
耳边传来下楼的声音,江树燝已经重新戴上了假发,穿上了休闲运动服,提着一袋东西下了楼。
“坐。”
贺新衡抬手招呼着,又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江树燝坐下。
江树燝将袋子放在楼梯边上,也没有询问贺新衡想做什么,只是走了过来坐在贺新衡身边,疑惑地望着他。
贺新衡抬手揉了揉江树燝的头发,在他跟前蹲下,指了指江树燝的膝盖轻声道:“我给你的伤口包扎一下,防止沾水化脓了。”
江树燝眼底满是吃惊,却仍旧缓缓地点了点头。
贺新衡帮他提着膝盖上方的裤子,轻轻撩起裤脚,拿出药膏和棉签,先帮他上药。
膝盖上的伤口依旧有些触目惊心,除去部分凝固成了血痂外,其余地方依旧鲜红。
前天管家给他处理的时候应该也有用纱布包扎,才没有流脓。
看来是江树燝在洗澡的时候把他解开的了。
“管家应该给你包扎了吧,为什么不找我换纱布?”贺新衡一边缠着纱布一边问道,抬眼看了一眼江树燝。
江树燝一脸怔愣,贺新衡不用猜也知道他在疑惑为什么需要重新包扎。
对了,江树燝是生活白痴来着。
他无奈地笑了笑,又想起江树燝从前的经历,扬起的嘴角一瞬间滑落,微微垂眸。
“伤口在没愈合的时候,如果不小心沾了水是有感染细菌的危险的,所以要及时包扎,一般两三天换一次纱布,但是掉了就要换新的。”
绑好了纱布,他抬眼看向江树燝问:“知道了吗?”
江树燝似乎也知道自己缺乏常识,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小声地解释道:“我没想把它解开,只是洗澡的时候它不小心脱落了。”
“嗯,下次找我包扎。”
贺新衡说着,将剩余的纱布卷了起来放回包装袋,连同棉签药膏一起放进了袋子里,犹豫着多拿了几个压缩毛巾和几张纸巾塞进口袋,起身收拾起了医药箱。
留江树燝一脸吃惊地看着他,瞳孔睁大得不能再大了。
江树燝:「他怎么突然这样,吃错药了?」
心声:「这就得问你了。」
江树燝:「应该是怕我在给他招惹麻烦吧。」
心声同意:「有道理。」
贺新衡转过身去,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江树燝帮他找补了,那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他的关心了。
收拾着放回了书架底,他回过身问江树燝:“昨晚的事还记得多少?”
“……烧迷糊了没印象。”江树燝回答。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早上的也是?”贺新衡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江树燝迈近了两步。
“早,早上?”
“对,说你睡不着得去房间偷看我才唔……”
贺新衡话说一半就被江树燝慌忙地抬手捂住了嘴巴,声音颤抖:“记得记得,你别说了。”
心声:「好不容易让他失望,别又给回去了。」
江树燝恼羞成怒:「他只是想看我难堪。」
噢,真的在给他找补。
贺新衡被捂着的嘴角悄悄向上翘了翘,朝江树燝弯起了眉眼。
要不干脆趁江树燝给他找补,一次性多说一点吧。
他正打算开口问江树燝为什么会睡不着,门外响起大力敲门的声音,和几乎要穿透耳膜的呼喊声。
“收拾好了没啊两位!化妆老师来了!”
又是徐舟呈。
江树燝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覆在贺新衡嘴上的手。
贺新衡抬手揉了揉因不耐烦而皱起的眉头,转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哥,门铃就在旁边,你摁一下我们就会听得见的。”
徐舟呈只是一脸吃惊道:“我比你小。”
贺新衡:……
重点在这吗?
“别磨蹭了,赶紧化妆吃饭出门。”徐舟呈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的态度,推搡着贺新衡进了门。
简单地收拾了一阵,吃过午饭后,他们便坐着节目组的车前往游乐园。
路上贺新衡打开许久未打开的社交网站翻看着。
他们昨天参加的线下活动虽然还没到剪辑完放出来的时间,但有现场直播,还是有人在讨论。
包括他恶意亲吻江树燝的路透。
“贺新衡表情像演的,恶心死了吧老婆出轨还要和老婆一起演戏。”
“都澄清了还搁这出轨呢。”
“都怪你们这些键盘侠,昨天直播江素景都吐血了你们还不放过她,看不出来她脸色很不好吗?”
“哎呀会装就是好啊,散粉一扑谁还知道你脸色红润,而且出轨澄清在哪了?就凭她自己一张嘴?”
“贺新衡说的你就信了?能别对女生这么大恶意吗?
“没看路透吗?他们可是在不知道摄像机拍摄的时候亲的,这难道也是演戏?”
“怎么不讲话了?我看你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你这张嘴。”
“作秀罢了,镜头感不错。”
果然众说纷纭,吵得不可开交。
贺新衡关掉手机屏幕,抬起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他们已经驶离了树林,上了高速公路,还有快一个小时的路程。
徐舟呈坐在前座,不停地同司机师傅闲聊着,仿佛怕他睡着。
因为坐在后面的三个人,老付已经睡死过去了,贺新衡和江树燝也一脸倦意,昏昏欲睡。
睡会儿吧,贺新衡想,眼皮子已经疲倦地耷拉下来了。
肩膀突然一沉,棕褐色的假发丝轻轻掠过他的脸颊,他微微朝边上一望。
江树燝正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也是,昨晚他明明很晚才睡,今天一大早八点就闻着味起床了,也该困了。
贺新衡垂眸,在江树燝的发旋上轻轻蹭了蹭,也靠着江树燝合上了眼睛。
江树燝心声炸响:「他他他他他……」
心声吓一跳:「好好说话。」
江树燝:「他拿他的脸蹭我。」
心声:「……」
心声:「这又是在干什么。」
贺新衡控制不住地微微扬起了嘴角,意识迷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脸颊的冰凉,贺新衡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上盖着一件衣服。
汽车已经停稳了,车窗拉下了一半,略微有些冷的风掠过车窗直呼呼地往他脸上吹。
江树燝坐在他身边任由他靠着,将贺新衡身上的衣服往上拽了拽,抬起手机默不作声地打着字。
“几点了?”他沙哑着开口。
“快两点,还没准备开始拍,你可以再睡会。”江树燝轻声说道。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靠着江树燝多睡了半个多小时候,突然猛地弹起身,无奈地回头说道:“你可以叫醒我的。”
“昨天你不是很晚睡。”
所以想让你多睡会。
江树燝没有说出的下半句话,贺新衡自动给他补上了。
“谢谢。”他说。
江树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终于醒啦!”徐舟呈突然一惊一乍地出现在窗前,朝他们大声说道。
刚刚氛围安静过头了,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贺新衡往里靠了靠,却听见江树燝轻声发出痛呼。
“怎么了?”他着急地回过身询问。
“没事,只是手麻了。”江树燝将刚刚被靠着的手微微举起悬在空中,他自己也不想碰它。
贺新衡松了一口气,打开了车门说道:“先出来吧,不要在里面闷着了。”
江树燝点了点头,跟着出了车门。
“好久不见两位。”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一下子都怔住了。
贺浔正招着手朝他们走来。
“送给你们一周年的礼物还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