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坤退了兵马回去等信,齐展与蓝岳礼回到军帐商量如何跟皇帝说两国停战的协议。
两军阵前那么多人,蓝岳礼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不知国君会不会以国事为重不意气用事?”齐展怕的是苍阳皇帝因为穆岳礼现在的蓝岳礼而不同意休战。
岳礼比他还蔫儿呢,说到底他与苍阳的感情要比西凉深许多,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应该是被苍阳给抛弃了。
穆家人对他的好现在想想就让人特别感动,只可惜……难两全。
“他们的恩怨由来已久,我还没出生就存在问题了,以他的立场……觉得老老皇帝跟他有夺妻之恨,所以多年之后还是选择了要报复。
皇伯伯怎么找他,他都不回来,偏要把大苍弄倒,如今因果轮回,唉……说不明白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齐展纠结许久,两军交战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犯愁过,一旦涉及到岳礼就很为难。
“我亲自去京城一趟,设法先救出娘和……父亲。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
岳礼望着他充满感激的点了点头。
夜半,齐展嘱咐刘达敌不动我不动等着他回来,还有无论任何人不要伤害蓝岳礼违令者斩。
随后在岳礼不舍和期盼的眼神里消失在暗夜之中。
马不停蹄跑了三天三夜,终于到了皇宫,求见皇上得知皇帝刚刚睡下,因为佳太妃病故了。
齐展脑袋嗡的一下,突然遍体生寒。
“还是来迟了,阿岳该有多伤心啊……”
公公见他目光空洞站在那里劝了一句:
“展将军要不先回去歇着吧,老太上皇跟着也病了,皇上这两日都没休息好,今儿好不容易睡下,咱心疼着呢。”
齐展无奈告退,公公居然送他出门,齐展本想让他回去歇着突然又停住脚步。
“公公,阿展一去半年之多,宫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公公闻言叹了口气道:
“展将军在边关杀敌不易,咱这宫里边儿也不太平哦。
说来你别难过,与你成亲的小闲王无缘无故失踪了,太妃娘娘就因为这事儿病倒了结果这就去了。”
齐展愣了一下,
“哦~失踪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公公摇了摇头。
“嗯,凭空就没了,不止呢,咱大苍的那位国师大人,也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就说多奇怪吧?
咱皇上消瘦的呦,老奴看着都心疼。”
“阿岳的父亲也消失了?!”
这个状况属实是齐展想象不到的。
岳礼的消失因为西凉国君派人给他绑走的,可国师大人消失是去了哪里呢?
国师大人还在失忆中,一早上醒来就看见路世子托着腮嘴角含笑的看着他。
往后挪挪挪,这是不是已经第四五六次以这样的方式问早安了。
蓝渊才不理会他笑呵呵的说早安。
一翻身脸就朝里了。
想到被路有川连哄带骗剪去的长发他就怒火中烧。
刚开始好话说了一大堆他还是没同意,后来这家伙非得摆宴席跟他喝酒,于是被劝了一杯又一杯喝了个酩酊大醉。
醒来之后发现这人不但跟他睡在一张床上,而他那头长到脚踝的墨发被生生剪掉了一大半。
他醒来发现后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剪没了,气的他一脚把还在呼呼大睡的路世子踹到了地上。
路有川揉着屁股似乎还在蒙圈的状态,蓝渊伸手指着他嘴唇哆嗦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最后是路有川发挥浑身解数算是让他接受了跟其他人一样的发型。
只是自那以后路世子越发的缠人,除了睡觉几乎都要找借口粘着他左右。
“阿续,昨晚睡得好不好?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吃完咱们俩练字好不好?”
背对着他的“袁续”裹了下被子没理他。
路有川干脆爬到床里边贴着他继续问。酥麻的耳朵让他很不适应,用肩膀撞了一下路有川,蓝渊一骨碌爬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离我太近,不准跟我有近距离的接触!”
路有川被他吼也不生气,这样养眼的俊人生龙活虎的样子让他心情甚是愉悦。
根本不理会他的拒绝,伸手去拽失忆渊的被子。
“睡好了就起来了,反正没什么事做,跟我一起玩儿。”
失忆渊气的甩开被子下了地,胡乱套上衣服外袍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又折回来,与刚开门的路世子撞个满怀。
突然的投怀送抱给路有川激动坏了,赶紧一把抱住不想撒手。
被失忆渊一巴掌把嘴推歪,原来是他想起自己还未洗脸刷牙。
气呼呼的净了面刷了牙又气呼呼的把路有川甩在后面。
早餐依旧丰盛,可不止有他爱吃的清蒸鲈鱼。
坐在桌子前,失忆渊依旧想不通这人为何对一个半路捡来的人这么好,他到底图什么?
一顿饭被路有川明着看,偷着看,瞄着看,瞥着看,失忆渊吃的心不在焉。
饭后还真就给他带去书房,路世子的书房很大。
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桌,笔墨纸砚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质量很好。
失忆渊有些纳闷儿,一个做生意的会有这么宽敞正规的书房确实让人有些意外。
他慢慢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时,一点点片段进入脑海。
他以前似乎也很喜欢写字。
提笔写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路有川看着他苍劲有力俊逸潇洒的字体打心眼里喜欢。
“写的太好了,只是为何要写这一句呢?”
他不过是找个话题,失忆渊手里继续写,却也回了他:
“我也不知,突然想起来这句话,可能以前爱写吧。”
路有川脸色当即就变了。
“突然想起来这句话?莫非以前他跟谁说过这句,还是这句话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他不想让他想起来以前,更怕他想起以前,那自己这些天和他好不容易相处融洽的模式就会被打断。
于是他上去夺下蓝渊的笔拉着他就往外走。
失忆渊给他弄的懵了都。
“你要带我去哪里?不是说要练字?”
第一百零一章
失忆渊鞋底拖地不愿意跟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去射箭,写字多好啊,他爱写字。
兴趣恹恹的射中了三环。
路世子看出来他对这个是不感兴趣了,谁能想到身高体壮的他居然喜文不喜武。
姿势不对手法也不对,他干脆走到失忆渊的背后半抱着他给与纠正。
“阿续,我也是怕你无聊嘛,再说练习射箭可以强身健体,你也需要锻炼帮助恢复……记忆。”
他突然不想提这两个字了,记忆记忆的,不想起来不是更好吗?除了每天心不踏实外。
他怕蓝渊恢复记忆,又觉得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
这个呆萌的对他刻意保持距离的被他强迫做这做那却又无可奈何的人,还能陪自己多久呢?
可不可以让他在失忆的过程中喜欢上自己,哪怕有一天他清醒过来或许就舍不得不要他了,他只是想得到这个人一些卑微的感情,老天爷就给他不行吗?
每日每日患得患失,他想让蓝渊快乐,可是这么多天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见过笑容,自己好吃好穿给与着,但是这个人心事重重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自己是不是欠骂啊,居然怀念以前那个对他冷冰冰的甚至带着嫌弃的蓝渊。
心里苦涩的想找个地方大喊大叫,想要宣泄。
可是他还要想办法让这个开心一点。
“射箭,首先要左右脚分开站稳,肩膀打开,右手捏紧箭尾对准弦的正中然后将弓拉满,闭上一只眼睛瞄准靶心,看箭头必须指向靶子的正中间然后……松!”
“嗖”的一声“咄”的一声,路有川握着蓝渊的手慢慢落下。
箭头正中红心。
“中了,十环!”
失忆渊眼里激动的神采奕奕,快速转头的时候嘴唇刚好蹭到了路有川的额头。
路世子眼睛开始冒星星了,柔软的触感和对方的“主动”让他第一次不在懊恼自己和蓝渊的身高差。
他往前一错抱住了蓝渊,
“阿续真厉害,十环,原来你这么有天分!”
失忆渊低头,
“这个人似乎比自己还高兴呢,他明明是想让我开心点,每天浪费那么多的时间陪我玩儿,就……图什么呀?我一个身无分文记忆缺失的人有什么让他图的呢?想不明白。”
张开的双手最终还是把怀里的人推了出去。
“你练一会儿吧,我练不练没什么用。”将手里的弓塞给路有川他去了后面的山头。
路有川眼看着他站在山头上双手背后,没有了那一头及踝的墨发少了些神秘,但修长挺拔的身姿自带王者之气。
“他本该站在峰顶,又怎会跟我在这个平地上过普通人的生活?”
他突然觉得好无力,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啊?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失忆渊垂着眸子偷偷摸摸瞟了路有川两次。
“他是不是在生气啊?因为我不练射箭扫了他的兴?快走了一路了居然都不看我了,我让他这么来气吗?”
平时总是找话题跟自己唠嗑的人现在面无表情只顾着走路,为什么心里有点失落呢?
“小气,还说会对我一直好,这才多久就给脸色看了,我又没犯什么大错误就不理人了吗?所以爱会消失的,哼,我得快点想起来家在哪里,想起来就回家,我才不愿意在你这待着呢。”
他还来脾气了,可惜想啊想头都疼了还是没什么印象。
路有川此刻陷在他和蓝渊之间的差距觉得像鸿沟很难逾越,过了半天才发现那个人没跟上他的脚步。
一回头看见蓝渊正皱着眉头捶自己的脑袋。急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呀这是?头不舒服了吗?”
他眼里的担忧让蓝渊晃了一下神。
“他还是关心我的,从眼神就能看出来,而且他现在很紧张,抓的我的手都疼了,他应该没有要生我的气吧?”
内心深处立马因为路有川的一个眼神开始分析。
“我想记起自己的家在哪里,我想回家了。”
路有川心就咯噔一下。
“为什么……突然……想回家?”莫非他想起什么了吗?
“你不是生我气了吗?我不愿练你就生气了,那我走了不就好了也就没人再气你了。”
路有川有点哭笑不得,
“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怎么突然瞎想?”
“还说没有,从靶场回来走了这~么远了,你一个字都没跟我说,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当我愿意寄人篱下呢,早知道会惹人嫌弃,还不如当初冻死在路边得了。”
失忆渊想到这气的把头一扭不理路有川。
路世子已经被他瞎想的无中生有逗笑了,
伸手在后面握住了蓝渊微凉的指尖,
“我没有生气,更没有嫌弃你,刚才忘了与你说话是因为……算了,总之是我觉得自卑,你那么高高在上的人跟我在一起确实是委屈了,我想把你永远留在身边,但前提是你要快乐。
阿续……你不快乐对不对?”
路有川问出这句话突然觉得眼底酸涩,他的蓝渊哥哥不快乐,不只是想不起以前的事不快乐,是待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他在一起不快乐,还因为自己不是能带给他快乐的人。
难道他们两个真的就是有缘无分吗?一想到可能会是这样,他的心为何如此难受?
失忆渊本来挺烦恼自己想不起来,可是看到对面的人眼泪慢慢续满眼眶,握着自己的手甚至在微微发抖,竟然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就……心疼了。
下意识的抬手给他擦掉眼泪,
“我没不高兴啊,我本是冷清的人,我好像……好像多少年都不笑了,嗯,记忆力我好像就没怎么笑过,所以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
他似乎还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的路有川。
路世子心里暖的不成样子,另一只手抓住他给自己擦眼泪的手贴紧脸庞。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画面在外人看来相当唯美,只是失忆渊任由他贴了五秒钟就抽了回来。
第一百零二章
齐展浑噩的回到将军府,阿岳的父亲母亲发生这样的事他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推开门,小吉和莫莲正在清扫院子里的一层薄雪。
俩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活儿却干的仔细。
似有感应,小吉抬头看见了齐展,手里的扫帚“啪”的掉了。
莫莲这才发现她们的将军回来了。
高大的身形站立在大门旁,但能看出来照之前清瘦了许多。皮肤也黑了好多带着疲惫之色。
“将……将军您回来啦?太……太好了您回来了太好了。”莫莲见到眼睛明显一亮,语气里透着喜悦。
齐展莫名的觉得心下一暖。
“嗯,回来了,家里可好?”
“好好,家里一切都好,顺叔可能还不知道您回来了,那个小吉快去告诉你顺爷爷,哦,将军一路辛苦,莫莲这就去做饭去。给您接风洗尘。”
小吉那边瞟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就跑了,莫莲则欢欢喜喜去了厨房。
齐展走到院中环顾一圈,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不在这里也不像家了,还是要快点跟皇帝说明看他如何处理。
现在是两头惦记着。
低头看莫莲他们扫了一半的雪,他捡起扫帚继续扫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齐展端起冒着热气的饭碗,久违的感觉让他趁着眼泪快要下来时赶紧扒拉几口米饭。
这场仗打的远离家园,太久太久没有吃到家里的饭了。顺叔跟着坐在桌子旁给他夹了一块鱼肉。
“将军最爱吃的鱼,快尝尝。”
“嗯,好吃。”
齐展一直都在掩饰自己,莫莲用公筷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的碗里。然后赶紧埋头吃饭。
齐展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紧挨着她的小吉。
一对视那孩子赶忙低下头,大概因为紧张筷子差点掉了。
他把那盘排骨往小吉那边推了推。
“莫莲,上次的事……”
“莫莲的错。”
还没等齐展问完,莫莲这边赶紧认错。
齐展不禁一愣。这丫头也不辩解也不哭闹,态度还挺端正。
齐展放下筷子不吃了,表情严肃。
“就不怕我罚你吗?为何那样做?”
莫莲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莫莲鬼迷心窍,当时就想看看将军和小王爷的感情是否牢固,莫莲长得……不算难看,为什么你们谁都不待见我,所以那日我……我就抽风的想试一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平庸至此。”
她抬眼望向齐展看他还拉拉着脸赶紧又说:
“但是小王爷真的就是看不上我,打心眼里看不上,我当时就来气啊,听到你来了就……就有了那个馊主意……”
说到这她脑袋都快埋饭碗里了。
齐展想起一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歪点子动到主子头上,扣银钱……五千两。”
埋在碗里的脑袋“唰”的一下抬起来,
“多……多少??!!”嗓子都破音儿了。
“算了,还是把你赶出将军府吧,我也落个省心。”
齐展改口道。
“莫莲答应,五千两就五千两……好了,莫莲哪也不去,就在家给你们做饭洗衣种菜扫院子。”
虽然要被扣走五千两银子,但是她现在无家可归,主人已经下落不明,她一下子成了无根浮萍。怎么可能离开这个安身之所。
再说她也品出来了,不管是齐展还是那个穆小王爷都是心地善良之人,跟这样的人待在一个屋檐下不用担心被打压和受气。
现在她与小吉相处的也像母子一样,养老的地方和养老的人都有了,傻子才会离开,可她不是傻子。
别说五千两,就是要她把吞掉穆岳礼的那些钱都吐出来她也得照办啊,她犯的可不是小事,这要是搁别的大户人家的主子还不把她腿打折扔到乱葬岗。
“如此甚好,小吉,最近可有跟顺爷爷学书?”
小吉捏紧筷子,小声的嗯了一下。
“小吉聪明着呢,而且呀还好学,从来不会偷懒耍滑,将来啊一定会考个好功名呵呵。”
顺叔挺得意这孩子的,听话又努力,眼睛里还有活儿。
莫莲算是聪明的依然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的。
齐展闻言点了点头,看着他继续说道:
“小吉,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给你的父母他们报仇,你怪我杀了他们,恨我心狠手辣。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当时真的并非我本意,你的父亲和那些曾沾染其他百姓鲜血的土匪确实该杀,他们个个都有人命在手,让不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本将军从未后悔为民除害。
但是你母亲和其他妇人孩子我并没有要杀掉的打算,因为她们没杀过人,不像那帮男人。
我在让他们留下你母亲和妇人孩子之前被人下了煞毒,它以那样的方式侵入我的身体,当时已不受我控制发出指令才会杀了她们。最终将我染上生死煞
你可能不信,以后有机会能了解到那个煞毒的危害,所以,你要杀我我不怨你,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不过要看你的本事。”
小吉不知何时敢与他对视,直至身子发抖最后低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手上。
这时顺叔叹了口气说道:
“小吉,不要怪将军,要怪就怪你的父辈是土匪,他们曾经作恶多端,就算不是将军也会被老天收走,将军明知养虎为患却不听劝阻将你养大帮你成才,是希望你长大是个好人,不再是土匪的劣性在身。”
莫莲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如果将军真的是杀人不眨眼当初又怎么会留下你,斩草除根可免去后患我这样的小女子都知道,再说……你不是已经报过仇了吗?”
小吉突然能抬头,眼睛看着莫莲有震惊有无措,最后似乎明白想通。
“是你……”
“是将军命不该绝,我们活在世上到底要活成什么样,最后都会想明白的,而到最后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齐展出入官场上过战场剿过匪平过乱,他经历那么多什么不懂,小吉和她都自以为聪明。
现在还能活着跟主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是因为对面这个人太过善良和大度。
第一百零三章
深夜,莫莲和小吉均抱膝坐在床上,良久小吉抬头看她。
“劝我放下,你呢?你和……那个人的仇恨不深吗?也能放的下吗?”
莫莲长睫扬起好看的弧度,
“我……跟他们俩没有仇,但我欠人恩情……不敢不还。”
她目光投向远处,思绪陷入回忆。
那一年的小姑娘才十三岁,酗酒成性的父亲还梦想一夜暴富玩起了牌九,欠了不少高利贷,被人搬空了家又打残了腿。
母亲抱着身材单薄的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像个欲碎的瓷娃娃。
高利贷的头头没能收回预期的银钱就把主意打到了出水芙蓉般的莫莲身上。
小姑娘鹿宝宝似的眼睛一直眼泪汪汪,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尽管看到他的目光已经吓的抖若筛糠。
魔爪还是抓上了她的衣襟,莫莲的母亲跪在头头面前“哐哐”磕头,小姑娘还是被从她眼前拖走代替他父亲欠下的赌债。
莫母膝行数步试图抢回自己的女儿。被高利贷一脚踢开。
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忽的觉得抓着自己的人就像那地狱中的魔鬼。
一行人混不吝的德行将她扛在肩头嬉笑着出了门。
小姑娘预测到迎接她的将是泥沼和深渊,心下一狠死死咬住了那大汉的耳朵。
大汉疼的汗珠子瞬间滚落,晃着胳膊哐哐跺脚吱哇乱叫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他的同伙也没想到这个才到大汉腋下的丫头片子怎么变成了小狼狗。
莫母救女心切,见女儿被那群人带走四下瞅了瞅去厨房拿了菜刀冲了出来。
不想人没砍到让另一个汉子将刀抢去抡起一记耳光,人被打的眼冒金星起都起不来。
“抓住她,拖到这边来!”
高利贷一声令下,这帮人都是些恶棍无赖甚至亡命之徒,小姑娘见他们把她的母亲扯着头发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咬着大汉的嘴巴不觉松了一些。
“松口,不然就把你娘的手脚剁下来!”
那群人抬脚踩到了她母亲的后心,莫母的脸就贴歪了地面上。
莫莲本能反应就松开了。
扛着她的大汉伸手抓住她后背的衣服将她提在半空,抬起另一只手打了她四个嘴巴,刚才还瓷白的小脸儿已经是鼻口窜血。
又被扔到地上一脚踢出去好远,那小小的身板如同破布一样,停住以后微微蜷缩了一下。
“莲儿!”她的母亲见此情景已经吓的灵魂出窍,拼命挣脱束缚爬到女儿的身边。
大汉摸了一把被咬断耳骨的耳朵,嘴里污言秽语抽刀就奔这对母女而来。
手起刀落之时,母亲整个扑在孩子的身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小姑娘从母亲的腋下眼见着带着寒光的大刀迎面而来。
用尽力气凄厉的喊了一声:“娘!”
心脏已经聚成了一团,疼的不行。
那道寒光就在离她不到一尺的地方停顿一下然后缓缓落下,她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耳边传来打斗的声音,护住自己的母亲也颤巍巍的抬起头。
再看那几个要高利贷的被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制服,跪在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挺拔男子面前。
再看那位男子,一身酱紫长袍,内着浅紫色鹤纹祥云的紧身华服,再看面容,惊为天人。
他目光冷清的垂眸看着跪在脚下的几名大汉。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下此毒手,好不要脸。”
几个人看清他们一共才三人,加上他们嚣张跋扈惯了,居然梗着脖子嘴里骂骂滋滋威胁起了紫袍男子。
听闻他们不知悔改还口吐芬芳,紫袍男子浓眉一皱,
“灭了他们的脏口。”
是刀砍肉的声音,几个活生生的大汉分分钟身首异处,倒地的身躯齐刷刷被砍断的脖子一股一股涌出大量的鲜血,那么红那么鲜艳,那么热气腾腾。
莫莲的母亲转身大吐特吐,想起女儿又赶紧把她抱在怀里捂住了眼睛。
莫莲竟然觉得那一大片一大片妖艳的红让她有些激动。
“杀的好,死的好。”她在母亲怀里小声呢喃着。
母亲迟疑的低头看向她,女儿眼睛亮晶晶的,竟然没有一丝恐惧,甚至还有点兴奋。
“莲儿……”这本不该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反应。
小姑娘抬起头,
“娘,看见了吗?这才是强者,不会被欺负践踏不会被侮辱斩杀,相反,他们可以救人于苦难绝望,可以让恶心的狗闭嘴,可以成为我们的神。”
莫莲的母亲忍不住回头看向马上那位贵人,气质非凡清冷出尘。
“确实像神仙啊。”感叹过后,发现怀里的女儿推开她跪爬到紫袍男子的马前。
双手举过头顶对着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女莫莲拜谢仙君救命之恩。”
紫袍男子垂眸看着她,眼神慢慢有了波动。
“死人了,你不怕吗?”
莫莲依旧是五体投地状,
“回仙君,他们不过是些畜生,死了也只会脏了这块土地。”
紫袍男子轻笑出声:
“小丫头,心狠啊,这般冷漠怎么没摆平这几个畜生?”
莫莲微微抬头看了母亲那边一眼。
“如若他们不以母亲威胁,我会剜了那人的眼睛,与他同归于尽。”
紫袍男子嘴角含笑眼里意味不明。
“你啊……是个好东西,可塑之才。如今有什么打算?”
莫莲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又转,又重重磕了头。
“莫莲之父酗酒赌钱醉生梦死不务正业,如今莫莲又杀了人,恐官府要抓我抵命,可是莫莲不想死,求仙君收留,丫头做牛做马报答恩情到死方休,求仙君成全,求仙君……成全。”
紫袍男子抬眼望向她们身后的茅草屋,还有里边不时传来的鬼哭狼嚎之声。
想必里头就是这丫头活/不起的父亲了,再看那位妇人抖若筛糠捂紧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复又低头看那个跪在地上虔诚不已的小丫头。
“倘若我不是仙君是魔君呢?杀人不眨眼,砍头如切菜,你还敢跟着我吗?”
莫莲身子抖了那一下还是被他发现了,可是小姑娘的回答清晰又干脆:
第一百零四章
莫莲的母亲想要跟着,
“本仙君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小莫莲跑过去抱住他的马腿,
“求仙君救命吧,母亲留在这里必死无疑,那个人说不定告到官府说是娘亲杀了人的。”
紫袍男子看着满脸是血还为母亲求情的小丫头,
“成齐,给她点银子,小丫头跟你母亲说让她离开这里就是。”
“可是……母亲生性柔弱,她一个人可怎么活?”小莫莲眼泪汪汪抓着马腿小手发白。
紫袍男子突然弯下腰来,目光如炬的盯着她,
“能生出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丫头,你没必要担心她吧?”
小莫莲看着他幽深的眼眸慢慢以头触地。
“多谢仙君赐予银钱。”
她捡起地上的银袋塞到了母亲的手里伸出小手抱住了母亲。
“娘,这是我们能活下去的机会,家里东西都不要了赶紧离开这里。
我跟着这位仙君一定能出人头地,你信女儿,如果将来有机会女儿定会给你尽孝,如果没有机会见面……你也一定要活的好好的,不然女儿死都不能闭眼。”
“莲儿……”莫母眼泪瞬间决堤。
“娘别哭,再不走我们可能就被官府抓走处死,还要连累仙君他们,走吧娘,别去寻亲自力更生就是,名字也改了吧,就叫吴念,以后女儿有能力就去找一个叫吴念的人,你去往南方,那里据说比这边养人,一定要好好活着,起身走吧……娘。”
莫莲的这番嘱咐和安排,让莫母一直以为娇小可人的女儿竟是个有智谋的奇人,她突然对未来有了期待和信心。
抱着女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叫吴念,我去南方好好活下去,等我的女儿过去找我。”
尽管千般不舍万般无奈,母女俩还是分开了,莫莲被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抱上马,还没等她们母女二人再道一声别,几人调转马头扬鞭一催,只留下尘土飞扬和很快消失的残影。
莫莲的母亲揪紧胸口的衣襟,眼泪模糊了双眼,
“我的女儿啊……”
像是想起她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她赶紧擦掉眼泪,余光瞥见满地的尸体,爬起来拎着裙子往南边跑去,跑了百步左右不禁停下来回头。
那间小茅屋渺小又破败,里边的那个男人可恨又无能,咬了咬牙不再犹豫一口气消失在密林之中。
莫莲跟着那位仙君去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让人教她功夫,说有任务要她完成。
莫莲一学就是四年,四年之后跟着紫袍男子来到了苍阳。
“你不是大苍的人?!”小吉震惊到眼睛瞪到平时两倍大。
“不是,我是……外国人,仙君让我想办法留在将军府,但他没让我杀人,如今得知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可能都不回来,所以这里算是我的家了。
”
她突然显得有些没落,没有透露出那位仙君的国度。
“将军与我也是救命的恩,莫莲有亏欠,所以这世上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这辈子没法说明白,唉,命苦啊……”
小吉没想到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居然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亲人离散寄人篱下,与他又有什么不同?
“那你说收我做……儿子,也是当时的权宜之计吧?估计也不是真的。”
小吉突如被雨淋透的小鹌鹑,所有的羽毛包括脑袋都耷拉着。
莫莲看着他的小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揉了揉他的小脑瓜。
“我十三岁你出生,你说我是不是权宜之计?
可是你那么可怜,有我这个娘亲不好吗?”
小吉抬起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不用换尿布不用喂奶,刚认下不久便帮你毁灭陷害主子的证据,有我这个儿子不好吗?”
莫莲的美颜就变了颜色,使劲儿胡噜一把小吉的脑袋。
“给你娘我倒洗脚水去,做了一下午的菜站的我脚疼。”
小吉眼神亮晶晶的应了一声麻溜去倒水了。
莫莲望着他的背影露出温柔的笑容。
有人释怀有人愁容满面。
苍阳国君应该是听到郭公公的禀报,天色刚明就叫齐展过去。
“阿展亲自回来边关是好是坏?”
齐展规矩站好回答道:
“回皇上,阿展前几日抓住了西凉的世子,西凉国君要与我大苍谈和。”
皇帝颓废的表情变了,
“谈和?怎么个谈和?”大苍国君自是欢喜,但又不知对方要什么条件。
“他要我与西凉世子爷成亲,但不许我官职,只做一个最普通的百姓,西凉退兵再不侵略苍阳一寸土地。两国亦可正常往来。”
“没了?”
“没了。”
皇帝搓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久久不语。
“他为何让你与他们那个什么世子成亲?不是要拉拢你吧?
还有……阿展昨日回家不知道你那位正妻已经失踪了吗?”
齐展慢慢将身子挺直,最终与皇帝对视。
“说来奇怪,那位西凉世子爷居然同我的正妻长得一模一样。”
苍阳的国君眼神忽然变得凌厉,齐展眼见他腮帮咬的紧。
“所以,你是不是一见到那样的嘴脸就想妥协,居然想做西凉的驸马吗?”说到这个,皇帝胸口有了不小的起伏。
这时只见齐展一揽朝服跪在地上,
“皇上,臣……打仗打够了,苍阳有太多的儿郎想回家了,苍阳有太多的父母想念他们的儿子了。
阿展想了好久,战争继续下去的意义如果是杀人,实在是可悲可叹。
吾皇有多久食无味,寑不安了?我们终其一生无非就是想要和平国度里安居乐业。”
国君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他突然不想就这么算了。
“齐展,你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吗?他西凉说打就打想停就停,当我大苍是什么?
他的世子在我镇远将军的手上,他提和亲?我大苍的将军看不上他家的狗屁世子。
朕可以告诉你,朕不同意,朕要你将他们的世子人头砍下来送给西凉的狗皇帝,朕还要再派二十万大军跟随你去将敌寇打到蛮荒之地,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
齐展周身发寒,他不明白西凉已经宣布退兵,皇上还坚持要打究竟是意气用事还是公报私仇?
“皇上三思啊,我大苍再派兵马,国都将无人把守,太危险了!”
第一百零五章
齐展再次五体投地重重磕头。
“皇上,只需牺牲齐展一人就够了,求皇上开恩让将士们回家吧。”
苍阳国君“啪”的摔了名贵的景德镇茶杯。
“来人!传朕旨意召集二十万大军随镇远将军一起前去剿灭敌寇,挣回我大苍河山!”
“皇上三思啊!皇上三思……”齐展忍不住膝行几步抓住皇帝的龙袍。
“齐展,如果事情办的不顺利,牺牲的不止是你,还有你一家老小甚至是九族!
所以……你得给朕赢!”
明黄色的袍角被从齐展的手中生硬的拽出。
齐展再想站起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
他不明白,事态怎么又越来越严重了?
本以为跟皇帝挑明他知道了穆岳礼不是皇家的小王爷但却成了双方停战的必要筹码皇帝为了和平也会答应。
如今佳贵妃已经“病逝”,
算是死无对证,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为了国家的利益也就这么算了。明面上是他成了牺牲品,而他也不在乎面子了。应该算是最好的安排和解决办法,可皇上怎么突然要弄个鱼死网破呢?
这边皇帝已经下令集结兵士,齐展不再耽搁,他要回家见过父母因为有太多的事情他不知道。
齐父和齐母见到儿子忍不住抱在一起哭的悲喜交加。
齐展再也不压抑自己泪水洇湿了父母的肩头。
“瘦了好多,有没有受伤?这回能回来是不是就不打了?”母亲问出最关心的话。
齐展给他们擦了眼泪,扶着二老坐在了椅子上。
他看着二老鬓角处多出来的花白头发,那是他离京之后长出来的,可想而知,双亲为了他多操心多惦念。
愧疚的跪在了他们的面前强颜欢笑。
“儿子没受伤,儿子功夫还是挺好的,这次回来……就是……想你们了,弟弟妹妹可好?”
“挺好的,阿姝和侍御史的儿子定了亲,开春差不多就办了。那孩子一表人才看着不错。对你妹妹一见倾心,这都来了好几回了。
小博前些日子被皇上封了禁军带刀侍卫,隔三差五伴驾呢,你弟弟现在一天天的干的可起劲儿了。”
母亲善言,这一会儿又笑呵呵的炫耀一番。
当然了,女儿订了一门好亲事,嫁的贤婿。小儿子也吃皇粮的,谁不骄傲啊。
齐展闻言不禁若有所思。
但凡男儿,没有几个不对封官为将看重的,是特别荣耀的事情,可只有他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会有太多的制压和责任,一个不好就让人身心俱疲。
他现在一点不想当这个镇远将军了,他就想做个平民带着岳礼跟家人待在一起,哪怕每日种田种菜就很好。
什么将军什么带刀侍卫,都是些刀尖舔血的职位,命不是自己的更不是家人的。
“小博怎么不选个文官?御前……很辛苦的。”他不敢说得太危险,以免父母亲惦记。
“他自己喜武,小时候不是经常跟在你身后有样学样的,现在大了,功夫也不赖,皇帝一下子就给选上了,其实爹也不想让他再去伴驾,我已经给出一个儿子了,可是你弟弟自己愿意,也就随他了。”
齐父曾经居于官场,自然懂得不少,奈何皇帝和小儿子“惺惺相惜”他没法干涉。
齐展心里又是一沉。
“既如此随他吧,只是得着机会还是要多跟他交代交代,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
齐展想起有事要问,
“爹,儿子听闻佳贵妃……她病故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齐父听到他问这个,伸手将儿子拉起来,齐展猜到有内幕,于是坐在椅子上洗耳恭听。
齐母被自己的老头看了一眼说去给儿子做点好吃的,借机走了。
“说到佳太妃,你可知岳礼已失踪一个多月了?”
齐展没有说知不知道。
“父亲请讲。”
齐父叹了口气说道:
“宫中传言……岳礼并非老太上皇的亲儿子,是佳太妃与国师的私生子,皇帝本想瞒着查个水落石出再说,没想到太子一日醉酒后去佳太妃那里闹,被佳太妃打了嘴巴,太子居然还手俩人打起来了,还扬言要杀了穆岳礼。佳太妃还说要去老太上皇那里求做主。
宫女太监哪有嘴巴都那么严的,就给传出去了。”
“后来说要把岳礼带来滴血认亲,没想到人就找不到了,去你府里莫莲他们也说他没有回去,佳太妃指着太子说是他害死了小王爷,要他赔给自己儿子。
从此一病不起,因太子拿不出佳太妃与国师私通的证据,被皇帝一气之下软禁起来。”
“再后来发现国师大人也失踪了,平白无故没了影,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不见,宫人们也是议论纷纷,因两方都拿不出证据,确凿对方跟所说的事件有关,所以皇帝以手段镇/压下去。
不想佳太妃思子心切,整日以泪洗面,最后疯疯癫癫的,跟老皇帝哭诉回来后,俩人都一病不起,后来太妃竟没能熬过去,走了。”
齐展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温婉贤淑的绝色佳人,岳礼继承她一半的容貌就已经那般俊朗出尘,另一半和霍阳苍劫又那么神似,只可惜……那么优秀的父母以后不能陪在阿岳的身边,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在他猜到太妃大概是为了儿子做到了死无对证吧,心疼他的阿岳。
“国师居然也失踪了,之前可有征兆?”齐展现在怕的是,霍阳苍劫是不是被皇帝给……
怎么说这也是奇耻大辱,绿帽子扣到了皇家的头上,不弄死他不现实。
齐父摇了摇头。
“那位是会玄学的,来无影去无踪却也说的过去,但他究竟与太妃有没有私情似乎只有他知道。
如今老太上皇也病了,皇帝为了安慰他老人家只是说可能是西凉久攻苍阳不破,故散布谣言给太子,而太子殿下岁数小被有心人蛊惑,是要陷害大苍是在泼脏水给大苍。
他相信佳太妃是清白的。并且按超出太妃的品阶厚葬了岳礼的母亲。
但国师大人找不到就让皇帝很闹心,他可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他想抓到国师知道实情,所以说他的失踪是让皇帝恼火得很。”
皇宫之内大苍皇帝在昏暗的烛光下眼神阴郁,
第一百零六章
苍阳国君夜里开始做梦,梦见苍阳兵败,齐展被霍阳苍劫乱箭射杀,拄着大刀站立而亡。
被齐展带去的士兵被霍阳苍劫施法,全部死于剑雨之中。
大地之上血流成河,皇帝望着身穿紫色长袍的霍阳苍劫无比愤怒的问道:
“国师,朕对你不好吗?为何要如此对朕?!为何?!”
只见霍阳苍劫骑在高头大马上依旧是藐视众生的姿看着他,
“因为你苍阳的气数尽了,如今你所有的兵力都已战死,国都无人护驾,你这皇帝也就做到头了。而我就是未来的新国君!”
“不可能!我才是国君,我才是苍阳的国君!”
皇帝把自己喊醒了,一下子坐起来才发现是做了个梦,但是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以至于他想想就心惊胆战。
“我一定要抓到他,不然朕的皇位很可能不保。霍阳苍劫,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朕才不信你能凭空消失!”
皇帝怎么想怎么觉着霍阳苍劫是猜到自己和佳太妃的事情败露为活命逃跑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刚好太子说了他与佳太妃存在着不清不楚,他人就失踪了。
可是那么大个人,不管是从东西南北哪个城门出去,守卫都会有印象啊,可盘问多次,城门守卫都说国师没有出城。
除了赫萝国世子上些日子返回,再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赫萝世子,路有川?!”
皇帝脑子里像是一下子有了灵光乍现,他记得路世子刚来苍阳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国师时候的反应。
虽然最后两人都说是认错了人,可据他观察这俩人绝对有渊源。
后来好像路世子还搬到了国师大人的府里,包括穆岳礼!
“他们三个……他们三个有问题!”皇帝掀开被子在不算温暖的寝宫里踱来踱去。
“郭德平!给朕进来!”
郭公公才睡着被喊的一激灵,赶紧猫着腰跑了进来。
“皇上,奴婢在呢奴婢在呢。”
他见皇帝穿着明黄色里衣发丝凌乱面色严肃的站在那里,赶紧取了架子上的大氅给他披上。
“皇上怎么突然醒了,可是有什么事吩咐老奴去做?”
急急喊他进来又是有些匆忙的样子,郭公公猜到是有了什么事。
“派人去把护送路世子的那几个人叫到宫里来,还有伺候国师的宫人也给朕叫过来,朕……要知道国师去了哪里!”
郭公公迟疑了一下,答应一声连跑带颠的下去了。
不多时,从门外战战兢兢进来十几个人。
面对皇帝大气都不敢出,心里七上八下,身子微微发抖,任谁半夜三经被皇帝叫到宫里都怕的很呐。
“朕问你们,之前护送路世子一路上可有什么反常的事通通说与朕听!”
那几个护送的人相互看了看,终于有一个人壮着胆子把经过说了一番。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几句。
当听到路有川曾让他们几个人待在轿子里,而他则去了后面装有带去赫萝礼物的马车时,皇帝眼神亮了一下紧接着变得阴郁。
“他去马车里待了多久?”
“回皇上,路世子这一路上去了两次,每次差不多待上一个时辰左右。”
“可听到马车上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不曾听到声音,奴才们只以为路世子对大苍给的财宝礼物重视,又怕我们会贪图,所以他自己去马车里看着更谨慎些。”
“赫萝国虽然人口没有我们多,但经济并不比苍阳差,堂堂世子在赫萝又那么得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犯得着为一马车的珠宝丝绸等化身守财奴?
真相就是里面藏了对他来说更宝贵的东西,很可能是个人,更有可能那个人就是霍阳苍劫。”
“难怪他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说想家了要回赫萝,他当时就是要带国师走!”皇帝在内心猜了个差不多。
“你们亲眼目睹赫萝国将礼品搬到皇宫了吗?”
“回皇上,我等根本没进赫萝国的皇宫就被路世子打发下去休息了,后来又说天寒路远让我等早日回大苍,省的皇上惦记。”
这番话一出,皇帝更加确信霍阳苍劫当初就被藏在那辆马车里。
他气的拳头攥得咔咔想,喝了一声:“退下!”
接下来又问了负责伺候国师大人起居的宫人们。
因当时霍阳苍劫提议下人只用男子,所以皇帝让他们把霍阳苍劫的起居习惯包括后来穆岳礼和路世子都搬到他的府里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伺候人的没有不八卦的,不分男女,这几个下人就把穆岳礼说自己王府闹鬼,为了辟邪找到国师大人,非要住在他家以求平安。
还有没想到第二天路世子也说他的住所闹了鬼求国师大人收留,就这样他们仨住在了一起。
但是几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国师大人对小闲王和路世子没什么好脸色,有时甚至还跟路世子吵架。
“他们吵的什么?”皇帝对吵架内容产生了兴趣。
“回皇上,国师大人平时都让我们离他的房间远一点,所以我们也听的不大清楚,好像是什么……不可能喜欢上他,离他远点,还让路世子赶紧回国之类的,也就听的这几句。”
下人们已经绞尽脑汁在回忆了,但是他们捕捉到关于国师大人和路世子的谈话并不多。
“看来是路有川对这位国师大人有了爱意,想方设法住进了府里,可惜霍阳苍劫并不喜欢他。
那么路有川又是如何把人高马大的国师大人弄到了马车上,又怎么一路都安安静静的走了好几天回到了赫萝了呢?就想不通。”
皇帝还在纠结两个人感情不和,霍阳苍劫更不是那种随意让人摆布的主,护送的人说没听到有说话声甚至是其他声音。
单就说从苍阳到赫萝起码七百百里的路程,又是冬天,霍阳苍劫难道不吃不喝不动还安然无恙的到了另一个国家?
他真的有这么厉害的法术吗?还是路有川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看来,要想找到失踪的国师大人,还得去赫萝找路世子问个清楚。
第一百零七章
皇命不可违,齐展再次向国君提议失败后,带着二十万兵马去了边关。
他想快点见到岳礼却又想趁着行军缓慢的过程思索有没有两全的计策。
仰天重重的叹了口气。实在是太难了。
他这一来一回行走了七天,而军营里包括赫萝的蓝渊都有新的事态发生。
岳礼身上的伤口差不多愈合了,他待在齐展的军帐中实在无聊,想出去看看又想起齐展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露面。
好在刘达偶尔去跟他说说话,这天俩人一起吃了午饭,岳礼送刘达到了帐篷的门口。
“将军这几天就回来了,外边冷快快进去吧。”
岳礼微笑着点头然后放下了帐篷帘子,不巧刚好被出去小解的洛斯阳看到了。
“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小闲王穆岳礼啊,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一发现让他很震惊,就连早上喝的酒都散了大半。
“他一个没功夫的人跑到战场来干什么?莫不是就为了来见齐展?两个男人整得浓情蜜意的真好笑。
话说好几天没打仗了,也没见到齐展那个狗东西。
话说狗东西命真好,来了这么久居然没被西凉军砍死,还能保持不败之地,不像我……呸,特么倒霉成这样!”
他提了提那只受伤的胳膊,稍微能动弹点,
“算是特么废了!”他眼里透着阴郁的光。
想他年轻帅气,在来这边之前就追随太子成功,那可是未来的储君啊,为了在太子继承皇位的时候成为他元老级大臣,所以才自告奋勇去打击西凉敌寇立个大功什么的。
没想到西凉的兵士竟十分善战,他想击退才知困难的很。
骑虎难下之际,皇帝又派来了齐展,他怕这位来就打了胜仗抢了他的风头盖过他的能力,所以把自己带来的兵都退下说什么兵士多日征战急需修养一段时间。
直到齐展和手下的副将刘达多次找到自己,说要所有士兵一起出战击退西凉铁骑,他自知不可能永远躲过,这才同意。
没想到多日不上战场的他反应慢了,被司徒邢烈一刀砍废。
他还没成家啊,拖着这样一条连抬起都费劲的胳膊,哪个好姑娘会嫁给他?太子殿下又会把这样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放在重要的位置吗?
不会!
他这一生都毁了呀,现在还在打仗,他是有家都不能回,回了就是逃兵。
所以他愤恨,他堕落,他终日酗酒醉生梦死。
刚才看刘达跟穆岳礼有说有笑的,他就更来气了,
“不过是本将军手底下的一条狗,现在居然投奔齐展这个外来人,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你看他跟那个小王爷谄媚的笑,狗腿子下贱玩意。总有一天本将要你们这些东西跪在我的脚下!”
他现在是看所有人都不顺眼,心理不健康。
“这穆岳礼都找到边关来了,怎么不见齐展呢?他去了哪里?”
洛斯阳突然决定不能喝酒了,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他都不知道,反正是喝醉了就睡。
他要查看一下,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首先他要确定齐展军帐之中的就是穆岳礼。
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子回到自己帐内,喝了一口酒,又往衣襟上撒了点,故意装作喝了很多酒的样子,挑开帐帘子奔着穆岳礼待着的帐篷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到帐外喊了一声:
“齐展!展将军怎么还不出战!”紧接着使劲儿一挑帘子就进了帐中。
岳礼给他吓了一跳,本能的伸手抓住枕头下的匕首。
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这不是那个跟齐展围猎时比过武的洛斯阳吗?
“你是洛将军?”
穆岳礼惊讶到凤眼瞪得大大的,眼前这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一身酒气的人,居然是那个使着长棍对战齐展还险胜的洛小将军?
洛斯阳从打进来眼睛就盯着他看,声音一出更加确定对方就是穆岳礼。
“小闲王怎么来这了?”
岳礼自那次对他的印象就不好,如今又见他这幅模样难免生出厌恶感。
“展哥征战沙场多日不能回家,我就过来看看。”
“哦?看来你们俩感情还挺深的,只不过好像齐将军并不那么想念小王爷啊,上一段时间不是还俘虏一个西凉的将军,长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我听人说,齐展好像让他给暖床来着。
哦,不好意思,本将……本将喝多了,大概是听错了,也或许是做梦瞎梦的。”
他故意趔斜了一下,打出一个恶心的酒嗝。
岳礼厌恶的起身离他远一点。
但对方说的那个人暖床什么的还是让他心口堵了一下。
知道这人心眼子不好,所以表现的云淡风轻的。
“洛将军,如今多么重要的局势啊,你怎么还喝成这样,一身酒味是想在战场上熏死敌人吗?”
他语气里的嘲笑果然让洛斯阳面目狰狞。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喝酒怎么了?老子为大苍献出了一条胳膊,如今这只手拿只笔都不成,你让我拿刀拿棍,我不想吗?啊?我不想吗?!
你从小到大碰没碰过兵器?养尊处优惯了还敢瞧不起我,一个没有实权的毛头小子跟我这杀了千人之多的将军比,你没资格知道吗?没资格!”
他越说越激动,已经比比划划的到了岳礼的身前。
岳礼看他瞪着发红的眼睛,眼屎都还挂在眼角,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酒气熏人。
让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试图离这脏人远一点。
“我没有瞧不起你,是你小说展哥屋里养人了,你污蔑他还试图挑拨我们,居心不良。”
岳礼还是在意了,尽管他不太相信这个醉鬼说的话,但是那个什么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已经在脑海里盘旋了一圈又一圈。
洛斯阳突然就笑了,心里暗暗鄙夷不屑,
“一个只有情情/爱爱又擅长拈酸吃醋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我没胡说,不信你问问别人,他齐展是不是抓了西凉的白星竹日日夜夜关在帐子里,还逼着人家给他暖床,只是那人有骨气,宁可绝食赴死也没答应?”
第一百零八章
“我要见刘副将。”
蓝岳礼承认自己年轻控制不住情绪,特别是涉及到感情的,如果是齐展的事他什么都淡定不了。
洛斯阳咧嘴笑了,
“你不是该直接问你的展哥吗?别人怎么说实话?”
“展哥不在,如果这事是真的,他不在我还好办了!”岳礼是真的给气到了,有些话没等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
“他去了哪里?”洛斯阳就很想知道。
“不知,他没说。”总算理智了一点。
洛斯阳压着眼皮看了他一会儿,又踉踉跄跄的出去了。
刘达被叫进来一见他的脸色不禁有些纳闷儿,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瞧着一脸怒容。
“贵客有事找我?”
蓝岳礼呼出一口气盯着他看,
“刘副将在忙啊?展哥走之前说你是很可靠的人,让我有什么事问你就行,所以刘副将……关于那个西凉俘虏白星竹麻烦跟我细细道来。”
“白星竹?我刚看完他,怎么了?”
刘达这会儿刚从白星竹那回来,头几天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白星竹,叫他去问为何两国这几天都没在打仗了。
他说了缘由,发现一直面如死灰的人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亮。
刘达见过太多生死,这是有了生机后该有的表现,是啊,如果能活谁又真的愿意死呢。
“贵客想听什么?”
刘达不知蓝岳礼已经跟齐展是成了亲的夫妻,齐展在离开之前告诉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好他帐中之人,衣食起居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加上他们俩彼此看对方的眼神,刘达就已经看出来这俩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就特别像情侣。
所以他不敢贸然说出白星竹被抓之后的一些事情。
蓝岳礼盯着他眼睛故作平静的说:
“说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跟展哥的关系如何?为什么一个俘虏还要刘副将你亲自去慰问?”
刘达只能好好且谨慎的措词。他不明白这位也是西凉的怎么会不知道白星竹这个人。
“白将军是西凉的主将,从打两国开战他是第一个与我们交手的将军,洛斯阳将军跟他对战时也是不分上下,是位挺有能力的。
直到展将军出战,因他们的司徒邢烈抓走了我们的燕云鹏将军,展将军干脆在对战时将他俘获,本想着作为人质跟对方换回燕将军,不想……燕将军可能因为伤势过重……为国捐躯了。
展将军本想杀了白星竹为燕将军报仇,后来觉得最好让他又更大的价值,就威胁说要……”
“要什么?”岳礼在听到燕云鹏为国捐躯后心揪着疼了一下,那个人他知道,跟自己年龄相仿,直率又阳光,据说爱说脏话,但是他印象中对方的形象还是挺好的,没想到人没了。
刘达有点尴尬,这话该怎么说。
“要他在将军阵前说服西凉退兵,白星竹严词拒绝,展将军就吓唬他说让他洗干净给自己暖床。”
看出蓝岳礼瞳孔地震赶紧又说道:
“将军就是吓唬他,果真给白星竹吓的哇哇大哭,还让将军杀了他给个痛快的。然后就不吃不喝等死。
将军一看这人就是死也不同意去阵前祈求退兵,一怒之下就散播消息说如果西凉还不退兵就每日割下白星竹身上的一个部位扔到西凉的兵阵中,就让他们看看昔日的将军怎么死。
然后没等实施呢,你就被抓来了,不过刘某人有些奇怪,就是为何展将军对你这么好,你也是西凉的俘虏来着?”
不懂就要问,你不说就拉倒,本着心里有事搁着闹心,你问我了我也能问问你。
蓝岳礼差不多听明白了,看来展哥并不是真的看上那个姓白的,就是想吓唬他答应说服退兵。
对于刘达的问题,他倒也坦然,
“他是我男人,所以我很介意他跟别人传出绯闻,那个白星竹,我能不能见见他?”
刘达先是震惊,这位是西凉世子吧,怎么展将军成了他男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怪不得瞅他俩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对呢,怪不得齐展拿他当眼珠子,还好还好自己刚才说的是齐展就为了吓唬对方没有真要睡的意思。
可这人怎么还要见那个白星竹呢?见了面不会一刀子给人捅死了吧,这个人目前还不能杀啊。
“贵客,都说了他俩都均无意,展将军之所以没杀他是因为觉得对方作为西凉的人质还有价值,本官也是职责所在需看好他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眼神里带着请求,你就别难为我了好吗?
蓝岳礼忍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
“将军放心,我就是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拒绝了我展哥,看他是不是眼部有疾。”
刘达被他的笑容晃了神,就这位一笑跟神仙似的,不看上他才是眼部有疾呢。
“贵客说笑,任何人跟你站在一起都被秒成尘埃,展将军一直心系于你,别人皆无法入眼。那位跟您比不了比不了,贵客身上有伤还是好好休息吧,不然展将军回来要怪罪本官的。”
刘达就直接过去搀他让休息。
蓝岳礼就更加想去看看了,
“将军带路吧,有我在展哥不会为难与你,你不领我,我也是可以自己去找的,就怕哪位不认得我再出刀出枪的,倒是让将军不好交代了。”
刘达眉头聚成了一个疙瘩,叹了口气给他把大氅披上,又给系系好。毕竟天气寒冷给人冻着了也不好交代。
蓝岳礼又朝他笑了,刘达不禁按压一下“噗通”乱跳的心口。继续做出搀扶动作。
“走吧贵客,那位白将军多少有点傲慢无礼,你见到人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连死都不怕算是豁出去了。”
“哦,好。那将军可要保护好我,别让他伤我知道吗?”
刘达脚步就一停。
“贵客,要不咱还是别去了,你想知道的刘某都告诉你了,真没必要瞅他一眼。”
“我不离他太近,如今我俩都是阶下囚,说不定还能惺惺相惜。”
刘达忍不住抬眼望天,
第一百零九章
白星竹听到帐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帘子被挑开,入目是一位身材高挑又偏瘦的男子。
这个男子平眉凤目,生的十分好看。
蓝岳礼在他打量自己的时候也在看着对方。
很瘦,衣服穿在这位身上松松垮垮的有些撑不起来,坐在草席上面的毡子上孤零零的感觉。
脸色惨白,似乎还带着病态,但五官还是很好看的就是状态不佳。
刘达帮着将帘子挑开点,蓝岳礼就进来了。
“这位是……西凉的世子,说要见见白将军。”刘达算是给做了简单的介绍。
白星竹听完便支着身子站了起来。
“世……子?”他不禁又仔细的看了看眼前这个人。
惊喜的发现居然跟他的太子殿下有几分神似。
“是,我是蓝渊……渊亲王的儿子。”
岳礼不知怎么就可以坦然的说出那人的名字,并且认可了自己是他的儿子。也许就是一瞬间想通了,又或许是血浓于水的事实,说出来也就说出来了。
“哦!难怪长得那么像,没想到渊亲王还有个这么好的儿子,我西凉之幸!”
他确实激动啊,但转眼就难过起来,太子殿下从小到大孤孤单单的,要是这个弟弟早点出现该多好,是不是可以陪陪他那个清风霁月般的哥哥或许他就不会死。
蓝岳礼看他肉眼可见的面露悲色不由得有些不解。
白星竹这才调整了心态勉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但是有点难看。
“世子好,罪臣给世子请安。”说要一撩袍子便要跪下。
蓝岳礼赶紧将人搀起。
“白将军不必如此,我年龄还没你大,快快免了这些虚礼吧。”
白星竹内心深处感动顿生,不愧是阿趠的弟弟,跟他一样亲和善良。
“世子你坐……”他还想说什么来着,眼角瞥到后面的刘达生生止住了。
刘达明白自己在这有点多余,虽然这俩都是苍阳抓来的俘虏,但是……齐展可是加了嘱咐的。
“你们先唠着,我下去巡视一圈。”说要朝他们俩点了点头挑开帘子出去了。
可他却在帐外停顿了一下,然后整理一下衣服对旁边的看守说:
“你们可要精神着点,这里边都是极其重要的人物,稍有差池人头就都得落地!”
士兵闻言忙站直身子,手中长枪一跺。
“将军放心,保证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刘达看着他们又道:
“还要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余光扫过,躲在稍远一点军帐的那个身影快速缩了回去。
刘达瞥见那个人的袍角,两军对垒多是束腰束腿的紧身打扮为的就是打仗的时候方便。
所以在这里还穿袍子的,除了被齐展抓来的白星竹和这位世子为了御寒有大氅和长袍就只有那个颓废将军洛斯阳了。
若他光明正大,还不至于让人起疑心,可藏起来偷听偷看,一想也猜到不是啥好人能做出来的。
刘达与洛斯阳基本上没什么交情,虽为他的下属,但洛斯阳的为人和处事风格很不招人待见。
如今战败后就酗酒成性一蹶不振,刘达打心眼里开始瞧不起他。
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儿,哪怕没了一只胳膊没了一条腿还坚持在后方帮着做饭或者给同伴包扎做助手之类的呢。
这人倒好,不给他弄来酒便作,齐展要不是看他是皇帝亲派的先头将军,早都处置他了,如今只能不予理会就当军营里没这个人。
刘达偶尔见过洛斯阳,不是对着手下大喊大叫就是捏着酒葫芦咧咧斜斜从他面前走过。
一看这人就是废人一个了,可今天却躲起来看白星竹的帐子,莫不是有什么阴谋?所以他才故意嘱咐看守的人机警点。
洛斯阳躲在帐篷后面听了一会儿,感觉刘达走了,又悄悄看向白星竹的帐子,
“穆岳礼还真去了,这下有好戏看了,齐展不在家,穆岳礼要是跟那个姓白的打起来,看他多丢人。”
可是他等着盼着,帐子里边并没有穿出吵闹声,等的他脚都冻木了,依然风平浪静的。
“该不是在里边把人杀了吧?以穆岳礼的脾气,知道齐展曾经要求姓白的暖床,估计一见面就给弄死了,反正他是王爷,又没人敢怪罪。”
他因为等好久都没等到想看的热闹,不禁开始猜忌起来。
再说穆岳礼和白星竹,曾经高傲的小白将军,跪坐在穆岳礼的前边,带着虔诚姿态小声跟他西凉的世子爷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
穆岳礼最关心的那件事,他愣了一下也都说了出来。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以为这位齐展将军打仗打疯了,居然也玩起折磨俘虏那一套。
当时吓的我虽然意正言辞的拒绝了,但腿都吓软了。
后来一想,就算我同意跟皇上说要求退兵,皇上也不会答应的,因为我在他眼中……生死一个价。
既知道结果,我就想不如干脆死了算了,最起码清白不能丢。
我想到太子殿下刚去世不久,说不定还在去黄泉的路上,我不如去陪他……”
说到这里,白星竹似乎又悲从中来,眼圈一红眼泪落了下来。
穆岳礼就看出他的反应有点反常。
“太子他……”
白星竹哽咽了一下,犹如陷在回忆中,不禁自言自语道:
“阿趠从小体弱多病,我每日陪伴却不能为他分担,甚至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应该是怨我的。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付出,我太愚钝,最后才知,却因顾忌太多不敢回应他,现在想起来……愧疚到想死。”白星竹似乎也懒得控制自己情绪,涕泪流到嘴边也不擦一下。
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将军应该战死,我却被困在这里吃着敌国的食物,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我没自尽是因为还想着能不能有机会再去看看他,把心里的话,对他的爱都说给他听,然后与他葬在一起。”
说到这他猛抬头,望着岳礼开始变得有些激动。
第一百一十章
蓝岳礼望着泪湿衣襟目光中带着期望的白星竹。
如果有一天他和齐展有一个先走了,另一个应该也是会这样的,生死相随。
他拉住了白星竹的手,
“太子哥哥有你这份深情,想必会很欣慰的。你放心吧,齐展将军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他会把你放回西凉的。”
白星竹被他握着手心下生出暖意,仿佛太子蓝趠抓着他一样。
“那你呢?看你这身打扮和气色,那个姓齐的也没难为你是不是?算他有良心,还没坏透。”
他不知蓝岳礼和齐展的关系,自然帮着西凉骂他。
蓝岳礼忍着笑调侃他:
“听说齐展要你暖床,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太子哥哥,像他那么英俊潇洒又威风堂堂的大将军,你真的不会心动吗?”
白星竹脸露嫌弃之色。
“他跟阿趠没法比,人又冷又不温柔,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奇太子哥哥长得如何了。”
穆岳礼看出白星竹对齐展是真的无感,总算放心了。但好奇太子蓝趠的样貌必定是不凡的。才让这位对齐展的颜值都看不上。
“他……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而且性格也好,我算是跟他一起长大,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
身为一国的太子,自带的卓越气质,但从没有瞧不起人的时候。
我们一起作诗写文章,对于这些不是我的强项,阿趠就一点点帮我复习教我。
我呢喜欢舞刀弄枪的,阿趠就经常坐在旁边看我练习。
他身体不好,坐一会儿都累,却时常陪我一整天,可惜他的我的感情我知道的太晚了……”
白星竹大概就是带着这些回忆支撑自己到现在,他有时会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
岳礼突然很同情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大哥哥。
这兜兜转转的人生,为何不能得偿所愿呢?
洛斯阳坐在帐中搓着被冻僵的双脚,实在想不通那两个人究竟在帐子里嘀嘀咕咕什么说了这么久?
还有那个刘达,就让两个敌国的俘虏单独待在一处,他还走了,什么意思,不怕两个人密谋什么对苍阳不利吗?这帮人都怎么了?这么随便的?!打仗都打傻了吧?
没得到任何秘密的他又想喝酒了,于是抓起桌子上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
岳礼从关押白星竹的帐子里回来,看管他的人一直都是客气的,没有架着他,只让随意行走。
他一挑帘子发现那个洛斯阳居然坐在他的毛毡子上。
身上的酒气一进来就闻到了。
他不觉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看管人员。
有一位明白过来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
“他是我们这里的将军,无人管束的了,你不必理会他,说不定一会儿他就走了。”
没办法,这位酒鬼将军谁也没招儿啊。
洛斯阳抬起朦胧的醉眼看着蓝岳礼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王爷不愧是贤内助啊,自己男人劝不动的你就亲自去劝,还真是不计前嫌哦。”
他故意说些不好听的意图惹恼蓝岳礼。
如今已经知道真相的岳礼也就不会上当了。
状似随意的脱下大氅搭在凳子上,步履轻盈的走过去倒了杯水润润喉,跟白星竹说了那么多的话还真有点渴了。
洛斯阳一看,这家伙居然没生气,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朝他走去。
“我说小王爷,本将为了大苍可是献出了一条胳膊啊,你作为皇帝的小叔叔都不为他感到骄傲和感动吗?
你看,你看看我这胳膊,废啦,没用啦!”他越说声音越大,有点近乎癫狂的状态。
蓝岳礼瞥了他的胳膊一眼,抬头与他对视。
“作为军官这是逃不掉的,上了战场哪个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皇帝不管在出战前还是战争过后都不曾亏待所有的将士。
咱们当的这个值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为国捐躯的英雄大苍不会忘了他们。”
洛斯阳一句都没听进去,他上去一把将蓝岳礼推了个趔斜,
“你说的冠冕堂皇的,有能耐你去啊,你去上场真刀真枪干一场试试,说不定吓的屁滚尿流的。
别躲在这里还高高在上的,怎么?养尊处优习惯了,还当这里是你家的王爷府吗?
太子当初跟我多好啊,如今知道我成了废人一封信都没有了,天家的人啊也太无情了,包括你!居然跟一个俘虏唠那么久,却对在战场上身负重伤的将军不理不睬!
什么玩意儿,通通无情无义!”
他开始耍酒疯了,忘了自己的身份跟岳礼在这里大吼大叫的。
蓝岳礼被他推在伤口上,疼的他冷汗直冒。
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沾了血迹在手心。
看守的人吓的赶紧上前查看,
“您这……需找军医官过来看看吧?!”
蓝岳礼此刻真想一刀攮死洛斯阳这个醉鬼。
“把他给我拖出去,再敢进我的帐子就让他有来无回!”
洛斯阳这时候也看到了他手上的血,还有眼神里的杀气。
酒也醒了大半,没等人请他,自己一撩帘子踉跄而去。
他这酒疯耍的半真半假,确实看岳礼来气,因为现在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示尊敬,加上齐展不在他就拿人家媳妇撒邪乎气。
反正都知道他一个酒鬼,因为打仗废了胳膊了,抑郁不得志。
又经常性的耍酒疯,他心目中的穆岳礼不过是一个有称谓没实权的闲散王爷,就被说两句难听的,又能咋滴。
可他没想到刚才推那一下给人推出血了,伤了人可就不是无所谓了,起码齐展回来了他就不好过关。
所以他转头跑了。
蓝岳礼被重新包扎了伤口有些恼怒。眼瞅着就要好了,被那酒鬼重重推了一下。
“不怪他胳膊被砍一刀,手太尼玛欠了!”
疼的他有些出汗了,不禁躺下去缓一缓。然后就避免不了开始想齐展,
“他回去好多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呢?是皇上怪罪他了,还是又给派了新的任务?”
身上的衣服好几天都没换了,如今一出汗就能闻到一股不咋好的味道。
身上潮乎乎的也难受,他想还是换一换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蓝岳礼将手中衣物仔细看完后慢慢攥紧,领口上用米白色丝线绣着指甲盖大小的“穆”字让他确信这件是他的里衣。
因为他自己在京城开了间成衣坊,专门做些品质上成的衣服卖给达官贵人家。
当然他的所有衣服也出在这间衣坊,为了让那些达官贵人拿到衣服时觉得高人一等,他还特意让师傅们给他们订的衣服绣上名字或姓氏,体现出独一无二。
而他的衣服均在领子延伸到胸口的位置绣上了“穆”字。
猜测到这件衣服到底什么时候跑到了齐展的手中,蓝世子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难怪当时觉得亲我的黑衣人莫名的熟悉,原来是你这个家伙。”
蓝岳礼很快想到这件里衣何时丢的了,是在几个月前他回王爷府,半夜三更有个黑子人不但偷偷闯进他的府中按住他就是一顿深吻,还解了他的里衣瞬间逃走。
天知道他对那次的经历有多恐惧,甚至在心里自责自己“不干净了”对不起齐展了。怕那贼人哪天再去对他胡作非为,不惜死皮赖脸跑到了霍阳苍劫的国师府。
从此命运齿轮开始转动。国师竟然成了他爹。
被人强吻啊,不是随便抱一抱或者是摸摸小手之类的,还好最后没失掉清白,不然他都得寻死,重度洁癖让他难受了好久,每每想起都要骂上一骂那个黑衣人。
没想到那个贼人会是齐展啊,他男人!他亲自挑选并求赐婚的男人,跨越千里竟跑去强吻于他还拽走了他贴身穿的衣服。
“这个闷骚的男人,当初为了莫莲的事不信我,不道歉还敢那样对我,蒙面是吧?一句话不说就啃我本……世子一通就跑了,好,很好,可知害得我为那件事难受了多久,甚至对你还心生愧疚。
哪知根本就不是我的错啊,堂堂将军居然千里迢迢拿媳妇的里衣聊解相思,龌龊,下作!
这次回来是得准备搓衣板给我跪着,不然那么多天的胆战心惊和心虚白白不做数了!”
蓝岳礼攥着衣服又气又心酸,他总算不用担心哪天被齐展知道自己曾经被“别的男人”那么霸道的亲过,也欣慰齐展是真的爱惨了自己了。
“傻子,你当初哪怕说一句话,或者摘下面巾,我哪能拼死抵抗,说不定早就原谅你了,自己媳妇儿低个头就那么难吗?何苦为了那个死丫头让我跟你气了这么久?”
他将手里的衣服打开来,
“展哥是不是经常在想我的时候抱着我的衣服睡啊,抱不到我只能靠这件衣服慰藉一下,唉,我可怜的男人啊……”
岳礼突然就心疼死齐展,一个人远离家乡和爱人,在此拼着性命还夜夜思念成疾,该是有多苦啊?
他决定以后要好好的对待自家男人,这场仗也该结束了。
苍阳也会同意收手吧?
他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盼回了齐展,却发现他身后带回来浩浩荡荡的军队。
听闻齐展将军回来了,蓝岳礼大氅都忘了穿挑帘子就跑了出去。
可是他的展哥见到他时扯了下嘴角却没能将笑容带出。
“展哥……你身后这些……”
那么多的银盔银甲士兵距离他们不足十米处站立,各个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齐展本能的将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然后说了一句:
“进去说吧。”
岳礼就知道事情可能严重了,然后又发现齐了展侧身让了一下后面的人。
岳礼这才注意到,后面从马上跳下来的是位年纪在三十五六岁一身的英武之气的男子。
“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这位是燕云鹏将军的大哥,此次来……为燕将军讨回公道的。”
齐展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本来他已经带着部队往边关赶了,不想半路上被燕云峰追赶上来。
原来皇帝怕齐展因为岳礼的缘故不实心实意攻打西凉,所以一琢磨就跟上朝的燕老将军说什么:
“西凉敌寇欺人太甚,害得我燕爱卿痛失爱子,让我苍阳少了云鹏将军,让朕心疼不已,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为燕将军报仇雪恨!”
燕老将军刚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走出来,听他家皇上这么一说,恨不得亲自上阵为儿报仇,他的大儿子一听更是“扑通”一下跪倒。
“皇上!臣,燕云峰愿追随镇远将军一起上阵杀敌,为我弟弟报仇,为我大苍杀光西凉敌寇!”
皇帝马上表现出无比感动,伸出两只胳膊从大殿上走下来连忙搀起燕云峰。
“爱卿快快请起,不愧是我大苍的好儿郎,朕都想亲自手刃那个杀害我云鹏将军的贼寇,他们欺人太甚,是时候将他们斩草除根了。
展将军确实威武,但苦无征战数日,朕只怕他杀怯手了,没了杀伐果断的魄力,如今爱卿去跟他一起对战,朕就放心了。
朕封你为燕副将军,再带兵五千追赶展将军,怕担心的事发生,朕特准你有跟展将军一样的权利!”
燕云峰被他这番操作弄的慷慨激昂死心塌地的,再次跪倒谢主隆恩,算是接了旨意。
随后整兵马不停蹄的就追赶上了齐展。
齐展多聪明,一下子就明白这是皇帝陛下对他不信任了。
苦笑一声带着燕云峰一起来到了这里。
岳礼听说燕云鹏“为国捐躯”的事,看到燕云峰就知道这是为自家兄弟报仇来了,所以这仗还是要继续打!太痛苦了。
岳礼和燕云峰相互行了礼,三个人进入军帐,燕云峰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岳礼。
当年他和齐展的大婚何其风光,他对岳礼印象深刻。
关于岳礼突然失踪他也略有耳闻,在这里见到难免疑惑丛生。
齐展也不想节外生枝,但是他根本就不想打仗,所以干脆不瞒着燕云峰了。
“燕将军,本将自从入朝便非常仰慕你的父亲燕老将军,云鹏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可惜献给了国家。
这场仗打了快半年了,他西凉兵士死伤无数,我大苍儿郎又有多少要在这里埋葬忠骨啊?
本将军不想再死人了,杀人杀的手都抖,再这样下去恐两国都有人口危机了,将军也知,皇上留在京城的兵已经很少了,让别的国家知道多危险啊?!
说到底是皇上太……意气用事了。”
燕云峰一直听的很认真,却不想齐展怎么对皇帝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展将军此话怎讲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云峰将军,我此次回京是因为西凉决定退兵了,他们也打够了,皇上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因为岳礼是西凉渊亲王的儿子。”
齐展说完就盯着他看。
果然,对方惊讶到眼睛瞪溜圆。
“啥?!”然后就盯着岳礼从上到下打量。
岳礼自然是尴尬的,被说成是土匪恶霸都没有这么不自在。
挠了挠耳朵扯了下嘴角说了一句:
“说来话长,反正就是这样的。”然后就低下了头。
齐展明白他好面子,伸手握了下爱人的手传递安慰。
“各种缘由我们还不太了解,但是跟岳礼又有什么关系?父母可以选择孩子,但是孩子却无法选择父母啊。
佳太妃与国师蓝渊早年有过感情,至于为何又分开后成了老太上皇的嫔妃想必只有他们知道吧。
而西凉之所以攻打苍阳,据说是西凉皇帝为弟弟抱不平,气咱们苍阳的老太上皇夺人所爱,才发兵起战的。
如果真的属实,却也说的过去。现在是他们知道了渊亲王还有一个儿子就是岳礼,岳礼也不想两国再兵戎相见,于是做了个戏假意被我俘虏成了人质。
西凉国君对岳礼十分在乎,这是他们西凉唯一的世子,于是答应只要不伤害蓝世子,他们就把兵退了从此以后不再侵扰苍阳。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皇上他……因为岳礼不是皇室血统非要让我继续打,打到西凉没了人才行,云峰将军,战争太残酷了,如果真是老太上皇之错,也怪不得西凉啊。”
燕云峰紧皱眉头,要说关于老太上皇最后一次选秀女他还真有点印象。
“当年……好像是佳太妃的父亲主动跟老太上皇提起自己的女儿对当年的九五之尊心生爱慕,后来就被选中了。
但也有人传闻佳太妃不想给老皇帝做妃子,他那父亲还将她软禁起来过。
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岁数小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燕云峰想到这就随口说了出来。
这一消息让岳礼心脏翻了个儿,也就是说他娘亲是被他外公逼着入了宫的!所以他皇伯伯说父亲因为娘亲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他,应该是误会了。
岳礼上前一把抓住燕云峰的胳膊,
“云峰大哥,你能把知道的和听到的跟我娘有关的都跟我说说吗?”
燕云峰面对有些激动的岳礼有点紧张了。
“小王爷……呃,世子?
我也就听到这么多,其中细节我也不知道了,不过父亲他们倒是聊过,佳太妃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是一个……爱好虚荣的人,既爱财又爱官,据说他成为国丈之后风光得很,也是挺招人反感的。”
岳礼听完也在仔细回忆,小时候他那个外公确实去过宫里几次,每次都抱着他又亲又啃喜爱的不得了。
还鼓捣他娘亲带他回娘家,都被佳太妃给拒绝了。
为此他外公还骂了他娘,说什么本指着她光宗耀祖给家里长长脸,却是个冷心冷血指不上的。
印象中娘亲对他外公确实有点冷漠,再后来那人就不怎么去了,如此一想就对上了。
“娘亲跟……父亲本来好好的,外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和面子拆散女儿的姻缘,给送进了宫里,那时娘亲就怀了自己,父亲本来跟母亲浓情蜜意,一转眼心爱的女子成了皇帝的妃子,怎能不恨?于是就放弃自己亲王的身份千方百计混进苍阳成了国师,为自己报仇去了。”
理到这里中终于理通了,他眼圈儿一红去找齐展。
“我就知道娘亲不是因为爱慕虚荣而背叛了父亲,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她的苦衷就是父命难为。
展哥,娘亲是被逼无奈啊,她怎么有这么一个坏父亲呢,哦对了,你是不是把她救出来了?娘亲在哪?”
蓝岳礼一想到母亲受的这么多年的委屈就心疼死了,抓着齐展想要马上见到自己的母亲。
齐展眼神慌乱躲避,“岳母已经去世了,这要怎么跟他说,阿岳此刻刚知道他的生母根本就没有背叛他的父亲,正心疼的时候,如何能接受那个生养他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呀?”
“岳母她……我没能见到,刚到宫里就被皇帝派兵马回来打仗,真的没机会去救人。”他赶紧找了个说辞打算先蒙骗过去。
蓝岳礼一听满眼的失望和难过,
“你都没见到她吗?那她是否知道我还活着,并且已经认祖归宗了?”他抓紧齐展的胳膊,不知道抓的人肉生疼。
“我……我也没来得及告诉她,事发突然,我又惦记你着急回来,不过只要我们平息了两国的战争就有机会回去……见她,或者把娘亲带回来。”
不善撒谎的他为了圆谎不得已又继续撒谎。岳礼本来信他了,难过的低下头却在看向燕云峰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瞪大眼睛瞅着齐展似乎欲言又止。
想到齐展这么久才回京城一趟,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的,但这位应该能知道啊。
松开齐展又奔燕云峰去了。
“云峰大哥,你在京城应该知道的更多,请问我娘她好不好?”
燕云峰就特别紧张了,眼睛不敢看他还老往齐展那边瞟。
“太妃她……她……我也不知道啊,我没事也不去后宫,她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啊。”本来是搪塞,但岳礼还是捕捉到话里的信息。
“是死是活”四个字加上他古怪的表情不由得让蓝岳礼心里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说什么呢?怎么还是死是活都出来了,我娘她到底怎么了?”蓝岳礼此刻非常害怕,他总是不自觉的迫害妄想症折磨自己多日了,那些不好的场景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又常常被自己否定。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到后来他都逼着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
可是现在,齐展说见都没见到母亲,燕云峰又支支吾吾闪烁其词,该不是最坏的结局还是出现了吧。
他一下子把身子转向一边的燕云峰搬了过来。
“峰哥……你告诉我实话……我娘她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实话!”
“阿岳!”齐展看到他反应如此之大紧忙过去安慰他。
燕云峰借机挣脱束缚想要逃走,
“你别问我了行吗?人各有命啊……”
随着他摆脱岳礼钳子一样的手加之脱口而出的话,蓝岳礼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岳礼被齐展搂的死紧,一个心痛另一个心疼。
“展哥……娘亲……娘亲她怎么会……怎么会……呜呜……”他再也控制不住哭的肝肠寸断。
燕云鹏也知自己闯了祸,可能他觉得没说出来,但岳礼何其聪明,还是给猜了出来。
他局促的看了眼齐展,齐展对摇了摇头。意思是没事。
岳礼哭的浑身都没有了力气,加上齐展哄孩子似的一直安慰着,他这才平静了下来。
从齐展的怀里出来,擦干眼泪双手搓了搓脸,再次看向燕云峰。
“峰哥,我娘她……是怎么死的?”他声音发颤的问道。
燕云峰这回不敢随便说话了,一个劲儿的看旁边的齐展。
“峰哥,你把了解的都跟我们说了吧,没事的,我们可以接受。”
燕云峰这才叹了口气说道:
“他们传的,太子与佳太妃因为小闲王是……国师大人的孩子还是太上皇的孩子吵架并动起手来,后来太妃说要自证清白去找你,发现你失踪了。
于是就闹到皇帝那里说太子因为跟她有仇害死了她的孩子,皇帝派人去搜一无所获,太妃就疯魔了,拿着刀去找太子说给你报仇,太子吓的跑到皇帝那里躲过一劫。
又因为另一个当事人国师大人也失踪了,并且毫无线索的那种,所以无法判断佳太妃是否有罪,大概过了四五日,就传出来佳太妃她忧思过度……去了。
老太上皇也病了,皇上最后对外称太妃因病去世加以厚葬,太子也回到了府中。
但一直在查小王爷和霍阳苍劫的失踪一事。”
燕云峰不是长舌妇,就这些也是朝中大臣下朝后议论之时被他听到的。
齐展思索,皇帝就是要抓到岳礼和国师,他要这两个人死。
“那……峰哥可听到关于……国师的事?他失踪了去了哪里?”蓝岳礼不得不又惦记起他的那个亲生父亲。
“我听人说他是西凉的渊亲王可能回到西凉了,还有人说他被赫萝的路世子掳走了。”
岳礼听到后半句不由得脑子快速转了起来。
“被阿川掳走了?!是真的吗?”
没错,他爹不但被路有川掳走了,此刻正把人按在床上。
“松开我,你这胆大妄为的家伙!”蓝渊被路有川压着身子控制着双手,一张脸气的又红又胀。
“那你答应我啊,你答应我我才松开。”路有川现在怕极了,这人怎么突然就恢复记忆了。
白天他还牵着“阿续”的手去街里吃了酒楼,还在傍晚选了一家成衣铺给他买了好几件衣服。
除了中途他因为在酒楼喝茶水喝多了去找了趟茅房,再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次买衣服生了变故。
店老板难得见到像蓝渊这种身高和气质的,自然好一顿挑选出上等的衣衫给他试,直到他挑出一件紫色的长袍,给蓝渊试穿之后。
蓝渊摸着衣服脑袋一疼,尘封的记忆便慢慢回来了。
他望着镜子里一身紫色的自己和束着的墨发刚过肩头不禁心头一颤。
“我的头发……”
以前的事还有这些天发生的事,那么多的片段相继出现在脑海里。
他正愣着梳理的时候,路有川回来了。
一见他穿着紫色的长衫吓的笑容立马消失,甚至魂都飞往天外。
嘴巴哆嗦着叫了一声:
“阿续……”
蓝渊慢慢转过头来。
这时成衣铺的老板过来对着蓝渊一顿神夸奖,
“哎呦,贵客这身衣服实在是太配你了,老朽卖了半辈子衣服,就没见过哪个把紫色驾驭这么帅气的,这也太好看了吧,哎呦,真好看。”
蓝渊这才把目光投向身上的衣服,“那就包起来吧。”
老板答应一声,小碎步跑起来把蓝渊试过的几件衣服全都叠好打包了起来。
路有川心跳的都快蹦出来了,小心试探蓝渊。
“阿续,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蓝渊也不看他,“嗯”了一声。
记忆里路有川在这段时间对他非常之好。以至于蓝渊想到某个时刻和事件都心生感动,但,他也对自己做了些过分的事。
比如喝茶偏偏用他喝过的杯子,每次吃鱼都把挑好刺的鱼肉放到他的碗里。天气冷他的屋子里地龙烧的暖暖和和,路有川会跟他下棋到很晚然后说:
“阿续,你这屋里好暖和呀,我想晚上在这对付一宿,我那屋离的又远又冷的。”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人已经跑到了他的床上。
最后俩人躺在一起,他都给自己压好被角。
他躺在那睡不着突然冒出来的,“怎么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然后大骂自己有病。
现在自己记忆恢复,他想起来,这个人一直对自己都是存在那样的心思,就很……很闹心,是那种不知该怎么面对路有川的闹心。
坐在轿子里不禁思付:他当初冒着多大的危险才将自己从苍阳偷回来啊,倘若被那皇帝发现了路有川都有生命之忧啊!
他闭着眼睛内心深处天人交战,路有川眼珠子盯着他,一会儿猜测是不是蓝渊想起或是正在想起什么,一会儿又:他是不是太累了,今天逛的久了点可能很累。
一会儿接着又:我该不该试探一下他到底恢复记忆了没有?
紧接着懊恼自己为什么偏偏要给人买衣服,那个该死的老头子还偏在他去茅房的时候拿出件紫色的衣服给哥哥试,等哪天我不给他一把火烧了的!
他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
“阿……续啊,是不是累坏了,靠在我的肩膀上睡一会儿吧,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如愿以偿见到蓝渊睁开了好看的凤眼,瞄了一下他的肩膀似乎在纠结,没错,他就是在纠结。
心里面:我不靠过去他就知道我想起来了,这家伙精明又胆大包天,可是靠过去……就很奇怪啊很奇怪。
他正纠结着呢,路有川自己动手了,身子挪过去挨着他,又伸手把蓝渊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蓝渊有些僵硬的靠着没起来。路有川得寸进尺的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路有川见他这么乖,顿时放心不少,要知道这位在没失忆之前摸他根头发都带急眼的,还能这么好说话?
蓝渊的发丝就这样挨上了他的侧脸,柔暖服帖,他甚至更爱这个脾气好的男子,虽说少了以前的凌厉和气势,但却在一点点的迁就他接受他。
路有川搂着蓝渊的手又往里收了收,就是这个动作让对方身子僵了一下,头离开了他的肩膀然后将腰上的手拿下来放在了路有川的腿上。
路有川刚才的美滋滋跟着他的动作消失了。
“怎么了?靠着我休息一下不好吗?”
蓝渊实在受不了他过分亲昵的举动,所以还是没忍住跟他保持距离。
“两个大男人,抱着……很奇怪。”他不去看路世子的眼睛,往后靠了靠让他们之间留有距离。
路世子一双眼睛跟探测仪似的从头到脚扫描这人是阿续还是蓝渊。然后就感觉还是蓝渊的门儿大。
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努力了这么久岂不是白费了?
可是又不敢问:“你恢复记忆了吗?”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世子府。陆友川在下车的时候,将那包衣服偷偷的落在了车上,并没有拿下来。
他怕呀,怕蓝渊看到里面那件紫色的衣服。记忆力会真的恢复了。
他也不明白这位为什么对紫色那么情有独钟?虽然他穿紫色真的很好看。可是他此刻却对这紫色深恶痛绝。
屋子里温暖如春。蓝渊脱去裘皮大氅。洛川习惯性的接了过来。
接下来两个人坐在凳子上都沉默不语。
蓝渊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友川也是。气氛压抑的很。
似乎谁先打破了这个平静谁就落了下风。
路有川还有什么不知道,此刻已经确定蓝渊真的恢复了记忆。
他觉得似乎天都是灰色的。这人恢复了记忆跟他又成了两个世界的人,这种感觉让他太无助了。
他努力了那么久,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努力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好。
他也确实发现这段时间的相处让蓝渊和他亲近许多。可现在似乎全都没有了。
他恨死自己抽风偏要领人家出去买什么衣服。要他放弃吗?他不甘心。
再抬起眼睛看向蓝渊时,爱意胜过懊悔,他不能放弃这个人了,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就算怎么样这个人都不愿意喜欢自己,那他也绝不会让蓝渊离开他了。
此时蓝渊也是怕的,自己突然反常的举动路有川应该觉警了,可是他又该如何呢?
离开这里?一想到这个为什么心里空唠唠的?
他抬头看了一圈,这间屋子没有特别之处,唯一让他舍不得居然是对面的那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吓的他赶紧又把头低下。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舍不得……他?”
这个人在一年前就冒冒失失的,害他落水,又在苍阳巧遇后百般纠缠,动不动就抱他甚至敢亲他!
还说什么怕鬼跑去住在了他的隔壁,真的很难缠啊,可是他每次见到自己时眼睛里都带着光,从不遮掩喜悦和恋慕,害得自己心跳加速了好几回。
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他不禁在想,如果不是路有川当机立断将他偷运到这里,自己是否还能活着?
与贵妃生下孩子,并且还是人家给养了二十多年,皇帝不会留着他的,所以现在这条命是路有川给他的。
自己该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吗?开……玩笑。差不多够给他当父亲的年龄了,又能陪伴他多久?
没记错的话,自打两人相识到现在,他几乎都是在拒绝,没给过他好脸,甚至还经常出言不逊,即便是这样这年轻人都不曾放弃,倘若自己对他跟恋人一样,要是哪一天他去了,留下这个痴情种余生该是多么难过?不行不行,那样可太折磨人了。
“你……不能再喜欢我了。”只因自己正陷在不好的想象中,以至于他将心里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路有川“唰”的站起来,他上去抓住蓝渊的胳膊,眼神不安的看着他。
“这句话……是阿续在说还是……蓝渊?”
“我记起来了。”
这句话彻底将路有川打入谷底。
“能不能喜欢你我自己都说了不算,你说,有用吗?
这么多天我都提心吊胆的,怕你记起来依然对我冷冰冰的,可又抱着幻想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我有那么差吗?啊?我堂堂世子真的有那么差吗?差到你刚恢复记忆就让我不要再喜欢你?!
蓝渊!有时我真的想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不是跟你这个人一样冰凉冰凉的!怎么捂都捂不热!怎么都捂不热啊!”
路有川终于控制不住眼泪,他难过的呼吸都困难,使劲的闭上了眼睛,不管自己流泪的样子难不难看。
多让人心痛啊,这人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上我呢?
蓝渊望着眼前的人脸色都有些发青了,他突然就能体会到对方此刻一定很痛苦,不善安慰人的他纠结的皱起眉,胳膊抬了两下,轻轻的把哭的隐忍又悲伤的人抱在怀里。
路有川刚贴到他的胸口就睁开了眼睛,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内心天人交战,却不敢擅自动作。
然后就发现蓝渊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们……是真的不合适,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正值壮年的时候我已经老了,又或者你刚到最好的年纪我却不在了,不能陪着你一起度过余生,半路扔下你是害了你啊。”
蓝渊不善言辞,他干脆把自己的想法搬到台面,让路有川来面对。
路有川伸出胳膊把他紧紧抱住,
“那你又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最爱的人没有在我的生命里陪过我爱过我,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自始至终都是求得不得,会不会都活不到你现在这个年纪?
所以,蓝渊哥哥,你是想杀死我吗?没有你我活不了的。
我心知肚明自己到底有多爱你,我是在拿命去爱啊!求你……求你也试着喜欢我好不好?求你……”路有川哽咽着祈求。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懂为什么爱上一个人怎么就变得卑微,论路有川家室学问容貌,想要什么样的爱上人没有,自己何德何能被他这般爱慕?
“你很好,真的很好,不是我不喜欢你,是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这要是换做以前,渊亲王打死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现在不同了,他觉得自己其实配不上这个痴情种。
路有川猛抬头,
“你就是最好的,哪哪儿都好我就要你,我只要你!”
蓝渊被他近在咫尺的表白不免害羞起来。他推开路有川想给双方留点空间,不想刚一转身就被对方带着压在了床上。
“松开我,你这胆大妄为的家伙!”蓝渊被他压着脸不禁又红又涨。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蓝渊哥哥,你跟我好吧,我会对你特别好特别好的,活着我们相互搀扶,死了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上路的,我是真的很爱你啊。”
年轻人一双眼睛又红了,在他上面渴求的望着他。
蓝渊有点怕他流泪了,挣脱一下转过头,
“我被你救出来了,可有……岳礼的消息?”
他此刻只能转移话题。
“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路有川趁机提要求。
“你……不说算了,我自己去查。”于是他再次挣扎想要起来。
不想被路有川使劲儿按住,随后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下去。
蓝渊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对方强硬的抵入舌尖。吻他吻的越来越凶。
蓝渊开始躲避,可是身上的人推又推不动,脸也被路世子控制,他慢慢的没了力气,最后可能对路世子的攻势放弃抵抗力。整个人软了下来。
路有川一直在观察着他,直到蓝渊慢慢闭上了眼睛卸了推自己的力道,他才红着眼睛吻的温柔了些。
蓝渊居然有点喜欢这人是霸道还有越来越缠绵的柔情。
“他是真的喜欢我。”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就感觉到嘴角一丝湿咸。
他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路有川还在流着的眼泪。
“这人怎么又哭了,自己不是都给他亲了吗?为何还在流泪?”
路有川闭着眼睛还在一下一下的亲吻他,眷恋又小心翼翼。
蓝渊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托住对方的脸。然后在路世子睁眼的时候用拇指给他拭去眼泪。
“不要哭,我也没说不答应啊。”
没想到这句话让路有川眼泪流的更凶了。
“你答应了是吗?答应试着接受我喜欢我,答应留在我身边了是吗?!”他激动的眼珠动的很快,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嗯,我答应。因为我也……喜欢你。”他蓝渊活了四十年了,自己如今对路世子的感情和感觉自己清楚。他确实爱上了这个男子。
恋人之间的喜欢和爱。
路有川又想哭又想笑,可是怕自己哭了就变丑了所以极力控制着。
他摩挲着身下之人的眉眼然后再次吻上了他的唇。蓝渊伸手抱住他的腰,一点点温柔的回应。
知直到后半夜路有川眼睛都还是贼亮贼亮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蓝渊搂着他在怀里,他觉得自己此刻甜蜜的不得了。
“哥,现在是你抱着我,等……过几年换我搂着你,你比我稳重比我厉害,正好弥补我身上的不足,而我呢有冲劲儿还能赚钱,一定会让咱俩的日子过的更好。
哦,我这就跟父王说让他同意我们成亲!”
他一下子坐起来就要下地穿鞋,被跟着起来的蓝渊抱住。
“这事不急,现在是半夜呢,他们想必都睡下了,再说……我们俩就这样不好吗?还需要成亲啊?”
他都四十了,路有川才二十三,如果大张声势的举行婚礼怕是被太多人笑话的。
路有川一下子转过身来。
“当然了,我是世子你是西凉的亲王,简直天作之合为什么不举办婚礼?!我要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男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能是我的男人。
咱俩死都要葬在一起的,这个名分必须有!”
路有川心里话:
“本世子费多大劲才把这哥哥追到手的,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再说给他打上标签,这人才会死心塌地跟着我啊。”他怕哪天这位再跑了,那他不用活了。
“那也不急,我现在最想做的是确定阿岳是安全的,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蓝渊自打恢复记忆,这件事一直占据他的内心。
路有川抓起他的手,
“放心吧,我一直派人打听着呢,阿岳被你家皇帝接回去了,人家这回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子了,上几天回来的消息,他主动要求见齐展,他家男人后来把他抓进去了,但我知道他们俩感情那么深,抓过去也是商量新的决策去了。
在齐展身边他必然是安全的。”
今天本来也是听探子汇报消息的时候,但蓝渊答应跟他好了他自然把所有的事儿都抛脑后去了。
“他被皇兄接回去了?可有为难他,都上战场了?”蓝渊不明白他家皇帝哥哥这么做为什么。
但是确实出乎他的意料,自己年轻时就偏执,从来不听他当皇帝大哥的安排,一直是我行我素,但皇兄为了给他出气才对苍阳发动的战争,后来发现跟踪自己的西凉密探才得知西凉的太子殿下病故了。
他这才惦记起那个多年为自己操心的哥哥来,可让他回去他还是不愿意,自己总是在一意孤行,害得他的儿子回去替他承受那些。
不难猜想,蓝坤想让蓝岳礼做下一任皇帝,没了儿子,侄儿就是血缘最亲的,总不能让西凉的江山落在外人手里吧。
“阿川,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阿岳的消息,他好不好,对我这个父亲……有多怨?”说完不免情绪低落。
自己当初为了报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给齐展下生死煞,诱导岳礼与齐展一见钟情,派莫莲离间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当年抛弃他的嘉贵妃。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女人给他生下了孩子,并且养育的特别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仇恨最终伤了谁?所以到最后会发现即使报了仇,自己从来没有快乐过,那就是一把双刃剑,哪个也没好了去。
那个曾经深爱的女子,现在想来真的没有太多印象了,因为时间太长音容笑貌终究还是会变得模糊不清。
他之所以二十年都念念不忘,不是因为爱的太深,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蓝渊与蓝佳竹是在一次灯会上相识的,那时彼此都没有说出自己的家庭和身世,他们相互产生爱慕。
蓝渊还想着保留这份惊喜在成亲的时候让对方欣喜感动,告诉他可以给她更高的身份更好的生活。
十七八岁的年纪,爱意来的热烈又莽撞,当一方突然终止爱情,另一个很难冷静,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凭什么我那么爱你,而你说不爱就不爱了?凭什么?!
所以爱变成了恨,恨对方对他不重视不忠甚至是瞧不起他当时可能不过一个富家公子,跟皇帝一比相差十万八千里。
当蓝佳竹已经被皇帝宣旨成了贵妃的时候,他好想告诉那个女子自己本是西凉的亲王,身份显赫。
并且又年轻又帅气,同样有着滔天的富贵,而她嫁给了一个老头子还只是个妃子一辈子做不得正妻。
他太想看到那个爱慕虚荣的女子脸上露出懊悔、卑微又讨好的表情,他还可以好好的奚落她一番。
没想到一入宫门想见很难,要不是那次醉酒,自己不受控制的去了蓝佳竹的娘家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羞辱对方的机会。
就着酒意的驱使下他用法术霸占了那个依然是处子的姑娘。并且一次命中让她有了自己的骨肉。
所以没得到她,却意外后继有人。正缘变成孽缘又变成正缘,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回到房间偷偷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为了确定这件事是真的。
穆岳礼居然是自己的儿子,他有儿子了,亲生的!
内心深处有一丝温暖的柔情开始蔓延,可一想到自己这几年为了狠狠地报复蓝佳竹对岳礼做过的事,他又想抽自己耳光了。
那生死煞如果没有命运相合的人待在身边最终会被活活痛死,或者是冷死。
他的解药就是齐展,可如今齐展去了边关,倘若他战死,那么岳礼,他的儿子就要月月受那折磨直至没了性命。
又或者待在他的身边,可要是岳礼知道他给齐展下的生死煞就为了让他被染上,而解药死了……
那个人不仅是煞毒的解药还是他深爱的人,因为西凉挑起的战争死了的话,他的骨肉一定打死都不会待在他的身边的,他会恨他,对他做了如此残忍和恶心的事。
犯错的是他的母亲,跟岳礼又有什么关系?那个孩子既单纯又善良还那么俊朗,像他一样。
他好想弥补啊,他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像他这种人能有这么好的儿子实在是老天爷保佑他们蓝家的。
所以他要把岳礼从战场上带回来,把齐展带回来,让他们两个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过好余生。
“他一定会怨我的,可是我要他活的好,我要我的孩子活的好。”
似乎是对路有川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所以阿川,你让我回西凉吧,我去战场。只要苍阳同意停战我们什么条件都答应!”
路有川看着他的眼睛,
“他是认真的,可我不能让他走。”路有川觉得蓝渊突然接受自己的追求可能不是因为爱上了自己,这个人可是挺狡猾的,搞不好是为了逃回西凉才让自己又抱又亲的迷惑着。
“先不急,我听听手下打探到的情报,据说两国好像好几天都不打了。说不定真的要休战了。”
他试图稳住蓝渊,千万不能让这人给跑了,管你是不是真的接受我,反应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蓝渊猜到他防备心太强,自己提出这个要求也确实高,他那么在乎自己,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起码现在不会,可是他太想见儿子了。
“阿川,我想见见他,我这个做父亲的从打他出生就没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我……我有愧,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他在战场啊,那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他多留一时一刻,他是我的命啊!
再说他也是你最好的朋友,还为了撮合我们制造机会,咱俩能有今天阿岳功不可没,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
路有川看着主动抓住他手的蓝渊,这在今日白天打死他都不敢想的情形,现在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
可是……他还是不敢答应。
慢慢抬起头看着蓝渊漂亮的凤眼,
“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你跟我成亲,我们两国和亲。
如果苍阳还想打西凉,我赫萝国愿与西凉一起攻打他!直到他俯首称臣答应不再与西凉为敌,你看这样行吗?”
蓝渊傻了,他想不到路有川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多少年都不曾流泪的他此刻真的忍不住了。
“阿川……你怎么会这么……爱我呀……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挺坏的,我为了……为了报复一个弱女子连无辜的孩子都不择手段,我是个……混/蛋,我哪里值得你这么爱我,我真的……我真不值得的阿川……”
他此刻非常自卑,他觉得在路有川这么深的爱面前自己特别低级特别不堪,他没脸接受这么好的人这么重的感情,他怕有一天路有川发现他曾经做过的一切会瞧不起他,甚至是反感和厌恶。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的自卑什么是悔不当初什么是害怕。
路有川见他低着头眼泪成串的流,顿时吓的手足无措。
“哥哥……哥哥你别哭啊,谁没犯过错啊?改了不就好了,再说这种事就算神仙也预料不到的,阿岳那么善良,他一定不会怪罪你的,父子情深,你们的缘分才刚刚开始,不怕不怕,不是还有我呢吗?我来想办法,你要相信没有我路世子解决不了的事,不哭啊不哭,我……害怕。”
路有川其实就是心疼,
第一百一十七章
蓝渊哭的不是很大声,就是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然后心里想着:
“以后再也不报复谁了,再也不记恨谁了,这一生半辈子过去了不曾拥有快乐,全是负能量。
以后等儿子回到自己身边,定要把自己最好的都给他,哦,还有抱着自己的这个痴情男人,一家三口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要开始享受没有仇怨的余生。”
路有川抻着袖子给他擦眼泪,难得他喜欢的人肯揭开隐私,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交底,试问谁没内心阴暗过?他也有啊,可是最后能放下不好的接受好的就是对的。
他不怪罪蓝渊,也不会站在圣人立场去指责,他只是心疼这个男人,打心眼里想好好对他。
“不要妄自菲薄,如果换成别人可能做的更狠,说到底还是受到过伤害,哥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开启新的生活,以后的日子依然可以为阿岳保驾护航。”
这番话真的劝到了蓝渊,他揪着路有川的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抬起头来。
“活到这个年纪,居然在一个喜欢自己的年轻人面前哭的形象全无,自己可是出糗出到家了。该不会要嫌弃我了吧?”
路有川在他有些红了的漂亮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我们渊亲王以后可以堂堂正正的行走在天地间,咱明早就写信给西凉国君,我赫萝要与西凉和亲。
咱俩晚一点去见父王母后和皇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世子都要给你!”
蓝渊突然就懵住了,这么大阵仗……不好吧。
“阿川,咱俩就简单一些举行个仪式就好,我这么大岁数,你弄得轰轰烈烈怪难为情的,再说阿岳不在,我还大婚,属实不妥……真的不妥。”
恕他不能答应。
路有川却不觉得,他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当然要风光大办。
“哥哥,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阿岳咱也要接回来参加咱们的大婚。我不会让你有遗憾的。”
蓝渊本来很抗拒他们的婚事大张旗鼓的,
“可他说不让自己有遗憾啊,试问这世上还有真的有一个人让他不留有遗憾而全力以赴着。”
感动到无言,他眼睛里又亮晶晶的了,有些恼自己今天怎么这么想流眼泪,可是就是心生感动到控制不住。
路有川爱他,他从此刻起也要好好的爱上这个男人。不去在乎别人说什么,他要迎合与他相伴到老的人,做一个不再叛逆的人。
就是这个人愿意为他规划好,愿意给他一个家,他终于可以不再逞强好胜不去死死撑着,他也会脆弱,如今有人保护的感觉确实不错。
“我都听你的。”
诚挚的说出这句话,算是给路有川答案了。
路世子今天收到太多的惊喜了,柔声的叫了声:“哥哥。”又将人按在了床上。
蓝渊渐渐沉溺于他的柔情之中,像个小豹子似的年轻人要把自一见钟情到现在的所有甜头补个够本。
而身下的人生涩的回应让他孜孜不倦。
西凉国君收到自家弟弟的亲笔信,将身处何处和将与赫萝路世子成亲的事都跟他说了一番。
蓝坤看到一半的时候几乎忘了怎么呼吸。
“阿渊在赫萝?他……要嫁给路亲王的儿子?!
朕的傻弟弟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呀,哎呀我咋这么操心啊!”
堂堂国君都要给气死了,这个弟弟真是打小就不让人省心,一作作到四十多岁了,也就作出来一个儿子算是他做了件正事儿。
可如今好好的亲王要把自己给嫁了,这这这……这不是疯了吗?
于是他气的都哆嗦了给蓝渊写了封回信。
“朕命你回来,朕的贤侄你那亲生子到现在生死未卜,你这个做父亲的却要在这个时候嫁人?!麻烦你做个人吧!!”
蓝渊收到信后委屈巴巴递给路有川看。
“皇兄骂我了,所以还是先把阿岳救回来再说吧。我总不能寒了至亲的心,好怕他有什么闪失啊。”说到这里他上火了。
路有川匆匆将信看完。
“那你回复皇兄,就说你与我是真心相爱,求他应允我们和亲,我这边才有理由帮西凉吓退苍阳啊。”
他们已经知道齐展奉命带又回二十多万的人马要与西凉一绝死战。
所以此事已经迫在眉睫,路有川一直在催蓝渊同意他们先成亲,哪怕第二天就是边关和司徒邢烈他们汇合。
战与不战都要把蓝岳礼抢回来,至于齐展,看他自己选择,他们只要岳礼安然无恙。
蓝渊岂会不知他的想法,总之是要以一种方式给他打上自己的标签,他,路世子要定了。
昭告天下也好和西凉统一战线有个名义也好,就是要他嫁给自己。
蓝渊这次把自己同意嫁路世子的事写的详细了一些,也说了他们的计划就是救出蓝岳礼,最好是苍阳就此同意退兵,以后三国再无硝烟。
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去了西凉朝堂。
再说齐展他们,蓝岳礼依然没有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来,齐展却被燕云峰催着为弟弟报仇了。
“展将军,你的家事燕某不便插嘴,但也请别忘了此次皇上的命令,如今我等来到这里三天了,却不见将军有任何行动。
燕某弟弟尸骨未寒,作为兄长,仇敌就在对面却不能报仇雪恨,对燕某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我知道云鹏被那个司徒邢烈杀了之后恨不能立马将他碎尸万段,家父为国没了一个儿子了,我这次来就是要为燕家逃回公道!
所以才来找将军请命,燕某何时与司徒狗贼一决生死?!”
齐展早上才收到路有川私/密部下送来的信函,一时没反应过来阿岳的父亲也就是曾经的国师怎么去了赫萝跟他在一起。
还说要成为一家人救出儿子蓝岳礼问他同意不同意,同意这仗有可能就不打了,不同意,赫萝作为西凉的亲家便要一起将苍阳兵士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的留在边关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齐展正消化着路有川给他带过来的信息,喜忧参半中。
喜的是如果真如路有川所说赫萝要与西凉结盟对抗苍阳,那他们是没有一点胜算的。皇帝在明知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再选择以卵击石,那么就差不多会退兵了。这可是件好事。
让他忧的是,阿岳这边还现在痛失母亲的悲哀之中,他的父亲却要成亲了,这让他怎么接受怎么可能不难过啊。
如果燕云峰那天说的是真的,那阿岳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背叛他的父亲,是被他外公硬生生拆散给送进宫里的。蓝渊知道了又会怎么面对岳礼,怎么面对路世子?
他分明是爱着阿岳的母亲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想着报复,还不是因爱成恨吗?
既然他爱的是当年的蓝佳竹那么路有川又该怎么办?他是赫萝最重视的世子爷,喜欢的人想娶的人心里最爱的不是他,试问他能接受吗?一想到路有川看蓝渊的眼神,那分明是爱的很深。
路世子是真的,那么蓝渊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就同意嫁给他了呢?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还是蓝渊的一个计谋?所以齐展又不得不忧心忡忡。
没理清头绪呢,这边燕云峰还是找他来要为弟弟杀敌报仇了。
这个必须理解,换做以前他必定整兵开打,现在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报仇的成本太大了。
想起这场战争尸成山,血成河。有多少生命陨落在战场之上。
他该恨司徒邢烈杀了燕云鹏吗?他也杀了对方好多人啊,战争就是这样,就是要死人,但是最后都会在心里产生阴影。
他开始恐惧刀枪入肉的声音和感觉,原来杀人多了会有反噬的。
“燕将军,本将收到一个消息,就是……就是……”
这该怎么说?想要先瞒着岳礼让他过了悼念亡母的劲儿,可燕云峰堵在面前似乎一刻都不想等。
“什么消息,将军请讲。”燕云峰不是性子很急脾气暴躁的人,他跟燕云鹏不一样,所以说话还算平静。起码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那里没有什么反应的蓝岳礼,拉着燕云峰去了军帐门口小声对他说道:
“燕将军,我们能不能再等几天?就是阿展得到消息说赫萝要与西凉成为盟军,他们说只要我们开战,他们就往死里打咱们。
将军也知道,皇上差不多已经把全国的兵力都派到这来了,一旦他们两国合伙打咱们,那带来的这些苍阳的士兵就真的回不去了,他们也有家啊,他们也有父母和兄弟姊妹,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如果被结盟的两国反扑,差不多就是碾压式的攻击,咱苍阳就没人了呀,最恐怖的齐展都不敢想,要是他们趁机大开杀戒我们苍阳可能就要……要易主了,到时候百姓要遭殃,皇帝也有生命危险,风险太大压力太大了呀!”
燕云峰听完震惊不已。
“将军消息属实吗?我们与赫萝无冤无仇,为什么他们选择跟西凉结盟?今年不是还跟咱们一起修建庙宇保佑和平的吗?哪里得罪他了?”
这搁谁身上不懵啊?
齐展只能说实话,到这节骨眼儿上,看来此事瞒不住了。
“赫萝世子要与西凉的……渊亲王成亲了。”
“谁?你说谁?!”没等燕云峰捋明白,躺在那里的蓝岳礼一骨碌翻身起来了。
齐展闭了下眼睛,就知道阿岳反应会很大。
于是他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眼神带上安抚小声说道:
“路世子写信给我说,他要和……渊亲王成亲,要把你带回去,不放人他们就两国联手将苍阳打败。
阿岳,这其中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但起码可以报给皇上争取停战协议,不然损失惨重。”
蓝岳礼这几天瘦的不成样子,自从知道佳贵妃去世后,几乎不吃什么东西。
毕竟母亲才四十岁左右,正是好年纪,音容笑貌还在他的脑海里,就突然的没了,让他陷在里面走不出来。
齐展看着心疼的很,哄着吃饭比打仗还不容易,可是能怎么办?总要走出来啊。
“你说路有川跟……那个人要成亲了?!”岳礼还是叫不出父亲,只是称呼蓝渊为那个人。
齐展对着他点了点头。
“阿岳,此事关系到三国之间能否和平的大事,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岳礼仰头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发青的眼底干裂的嘴唇最终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路有川还真挺厉害的,比我厉害多了,成亲……成亲好啊,他就该被路有川那样强制型的人控制起来,对家国不负责对兄长不负责,对……对谁都不负责!
他心里只有他自己,一意孤行我行我素,谁都不受管制,这回……被困在路有川那种人的身边了,还真的是……解气!”
以他现在的身份能不怨蓝渊那个父亲吗?
年轻时不去辅佐自己的皇帝哥哥,游山逛景的跑去别的国家勾搭异国的女子,被宣布分手后不查明真相就给对方定了罪然后千方百计的报复。
明明都是皇上的人了,他去给人家睡了还怀了孩子。
并且以对方的孩子为目标做出恶意的行为只为能最大程度的打击报复那个柔弱的女子。
却不想她也是受害人,现在他的母亲刚过世不久,平日里不可一世傲娇到不行的前苍阳国师,现西凉的渊亲王放手一切将自己给嫁了。
这人生也太随心所欲了,路世子身份高贵,在赫萝有权有势有钱对他又深情,如今是仇也报了,爱他的人也遇到了,连养老送终都有人了,赢麻了简直。
可惜,他不会承认这个父亲,因为他不配!
想到这儿他再次看向齐展,
“你告诉他们,本世子对他们的大婚不承认也不祝福,要打便打,苍阳胜我自刎交代老皇帝养了我二十多年,若西凉胜,我便求皇伯伯放过你们,从此两国互不干涉各自安好。
而你,愿意的话就跟我做世子妃,不愿意就与我和离回去伺候好高堂。”
第一百一十九章
齐展没有想到真正的变故会发生在蓝岳礼这。
嘴巴翕动两下,
“阿岳……”
“我也不是说的气话,西凉和苍阳的战事最终能不能解决用不得他们插手。”岳礼面色清冷的答道。
“展将军,如此我们便战吧,燕某首先是燕云鹏的哥哥,然后才是苍阳的将军。所以于家于国于情于理都要上战场把该讨的债都讨回来。”
燕云峰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为弟弟报仇!
齐展看了一左一右的两人,夹在中间也太难了。
“燕将军,容本将一天可好,明天,最晚明天……展哥给你答复。”
他自动用上了套近乎的话,不想岳礼却说了:
“身为主将犹犹豫豫婆婆妈妈,我看你这镇远将军不做也罢。”
齐展张着嘴巴盯着一反常态的蓝岳礼,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展将军,据我所知,苍阳现在起码有三四十万的兵士,每日光粮草补给就需消耗巨大,光人吃的差不多每日都需要三十多万斤的粮食,还不算马匹要到就近村镇送来草料,燕某不知道将军到底在拖延什么?
虽不甚了解展将军,但也算略有耳闻,您好像一直是个行事果断的人啊。”
“我……我不是拖延,我是……是不想两国兵士再互相残杀了呀!”
齐展觉得自己胸口堵着疼,就是突然有个东西堵在那里,没赌死,但是就觉得心里头极其憋得慌。
他委屈啊,又是国又是家又是自己爱的人,他一个凡夫俗子被好几根绳子牵扯,身心疲惫不堪,突然有了想逃跑的冲动。
实在是太煎熬了,做人怎么这么难?!
“展将军,你觉得皇帝把你换成别人是不是照样打?如果苍阳与西凉最终结束战争就是要打到最后分出胜负,有你没你,或者你愿不愿意没区别吧?”
燕云峰有些理解齐展了,但是天下事不是以你理想中的流程去走,该是怎样就是怎样的了,你不愿,有人随时可以代替你的位置继续下去。
更加无力的感觉几乎压垮曾经英明赫赫的展将军,不得不承认燕云峰所说的是事实。
他甚至觉得自己被皇帝免职燕云峰更愿意一点,这样的将军……让人瞧不起。
此时的齐展觉得在对方眼中一定又可怜又可悲,没能力就赶紧让贤得了。
“让贤?!”这个词儿刚从脑子里飘过,齐展又迅速把它给拽回来了。
“燕将军,不瞒你说,齐某确实是杀人杀的怕了,我的双手沾满了那些西凉士兵的鲜血,也多次亲眼目睹我苍阳的兵士年纪轻轻一脸决绝的拼杀着,然后被对方士兵砍掉了头颅,砍断了双腿,我……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他说到这不禁慢慢的蹲下/身子抱住了脑袋微微发抖。
燕云峰本意是想激他一把,没想到……
他看着瑟缩模样的齐展有些后悔,但一想到弟弟燕云鹏……
“皇上说,我此次前来有跟展将军一样的权利,既然他得了“癫症”,就让他好好养病吧。”
思及此他慢慢蹲下来双手扶住齐展的肩头:
“展将军,燕某没想到你已病的这般严重,看来这段时间经历太多辛苦。我这就写信上报皇上,如今你就安心养病吧。剩下的事由燕某用同等的权利代为行进。”
齐展“……”
“我病了……我确实病了,阿岳要照顾我,天黑后我会害怕,帐子外围满了那些死去的冤魂,他们管我讨命,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阿岳!阿岳陪着我,你陪着我就好了……”
他说完之后爬过去扑在蓝岳礼的怀中,把头一扎抱紧他不再说话。
蓝岳礼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已经傻了,
“这啥子情况嘛?展哥这是真的受刺/激太多患了癫症?”
他呆呆的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燕云峰。
对方嘴角抖了抖,说了声:
“燕某告辞。”就转身离开帐子。
“管你是真癫还是假癫,本将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云鹏取了那司徒狗贼的人头,杀的不过瘾就一直杀下去,倘若也跟齐展一样杀怯了手,就回家。”
荣升军队一把手的燕云峰走起路来都脚底生风。
回到帐中吩咐下去,召集所有军中副将和先锋官准备与西凉开战!
蓝岳礼见燕云峰走了,等了一小会儿推开齐展。
“人走了,我跟你说的话可没有演戏的成分,你给路有川那个贼子写信,他俩怎么好上了还要成亲什么的我不管,但是不要以我为借口加入战争。
说句夸大的话,我要是同意皇伯伯,西凉的皇上都是我来做,我用得着他们打着帮儿子的旗号送人头还给我拉罪过。
两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让他们离我远点!”
岳礼是真的生气,气的打不着人就骂人,不然胸口这浊气能憋死他。
齐展看他气的鼓鼓的奶膘,心情多少好一点。但还是头一耷拉继续靠着岳礼的肩膀抱着人。
“待会儿写,好不容易卸下包袱让我歇一会儿。”
蓝岳礼一愣,
“不是你真不管啦?你说你有癫症,苍阳国君能信?到时候还不治你个渎职之罪,轻则除去官职,重则都得诛……你不为自己想还不考虑……你家里人啊?疯了是怎么滴?”
“我可不疯了吗?燕云峰都看见了,而且他会很细致很到位的跟皇帝陛下说的,以后大事就由他做主了。”
齐展心里明白,只有把他说的病入膏肓疯疯癫癫疑神疑鬼,自己坐上主帅的位置才名正言顺。
所以他一定会让他齐展病得很真很重,一个傻子疯子还怎么做主帅,皇帝也就没理由治他的罪,他的家人也就脱离了危险。
蓝岳礼多聪明,齐展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一圈儿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顺势而为吧。可是我现在的这个身份留在这里,西凉恐怕是要输了,燕云峰不会一直杀吧,你说他能不能拿我去换那个杀弟仇人……司徒什么的啊?
我倒是无所谓,换了更好,说不定人给他了气消了就不打了,到时候你就跟我走,一个癫症的病人苍阳皇帝应该不会在意的。”
第一百二十章
因赫萝与西凉是邻国,路有川很快就得到了齐展的回信,
“自有命,勿扰烦,各珍重,便可安。”
路有川皱着眉头把这十几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蓝渊不禁过来一起看。
“这……是阿岳写的吗?”他看着信里的内容,直觉此话是他那个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的儿子写的。
字很少很扎心。
“他还是不肯原谅我,这是要与我形同陌路啊。”蓝渊本能的生出失落感。
看来蓝岳礼并不希望以后的人生有他的参与。
“我连那么大的诚意都献出去了,这个家伙居然不同意不配合,那是打仗啊,玩命的勾当,难不成他真的不怕死?!”
路有川做梦都没想到当初那个帮他,给他创造机会追求蓝渊的好哥们儿,会不同意以这种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结束战争,能回来跟他们在一起。
他突然很生气,气岳礼的不听话,气岳礼没为他达成心愿追到了心爱之人祝福和高兴,气他可能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不就是要娶你的父亲吗?和我成为一家人委屈你了是吗?我又不会让你叫我爹爹,称我为父亲。
总好过他跟别人好了吧,我最起码是你的好朋友。
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他怎么弄得要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本来气的够呛,一转头就看见了蓝渊怅然若失。
“他这是比我还难过吧?也是,岳礼这个家伙,蓝渊哥哥又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如今又这么想弥补对他的亏欠,这家伙还不领情,白瞎哥哥的一片心意。”
走过去抱住他,
“别难过了,有机会的,他可能一下子没适应过来,给他点时间我相信他会回来找你的。
父子连心,我们只管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好,其他的交给来日方长。”
蓝渊看着他点了点头。
“阿川,我听说了,苍阳国君因为岳礼的我的孩子是西凉的世子,让阿岳的夫君帅重兵要将西凉赶尽杀绝,多毒辣的招数啊?!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错,就由我来结束吧。”
路有川突然抬起头来盯着他看,
“你什么意思?!”
这人该不是要把自己献出去换取和平吧,那岂不是要他的命?!
“我不能让岳礼待在齐展的军营,不是怕他对岳礼不好,说到底那是敌国的地盘,我总觉得会有人要伤害他。
所以我想先回西凉找机会把他救出来,哪怕他依然不认我,但是起码能让我安心。”
“你去救?你一点功夫都没有,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在敌人的军营里将一个大活人带出来?开什么玩笑?”
路世子怎么可能让他冒这个险?
“我没功夫不假,但我……会法术,短时间内可以迷惑一些人,皇兄身边还是有不少顶尖的高手的,我们只要配合好就没问题。”
“不行!我不答应,你以身犯险有没有想过我?我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做了多少努力你知不知道?
现在这条命不是你的,还有我的当然还有岳礼的,你想过没有,但凡你出一点事我还活不活了?
还是你想岳礼后半生活在自责里?他好不容易找到亲生父亲啊。”
路有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他。
蓝渊越锁越紧的眉峰透露出他的纠结与痛苦。
片刻过后高大男子抬起头,
“可是他要是有事,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这句话让路有川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凉透了。
“所以……所以我对于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是吗?可有可无对不对?我从来没有在你的心里有过一丁点的位置是不是?”
“不是的阿川,你听我说,你有父王母后,有皇帝的关心和重视,可是我的阿岳,……
他从小被宠着惯着长大的,现在一切都因为我而失去了,现在又深陷囹圄,是我的出现和做过的错事生生让他一无所有,甚至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他再也不快乐了,都是因为我啊,我就是愧……太愧疚……都是因为我,阿岳再也不会快乐了……”
他觉得是自己把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拉进了泥潭,他现在好想把他拉出来。但凡能为自己的孩子做一点事情他都要去争取一下。
路有川眼眸深沉的看着他,
“可是他要是不领情呢?任你做多少他就是不接受,他看不上你为他做的事情不想要你的付出,
给你写的信你也看到了,你又何必这样?
”
“可是我好担心,我快受不了了,我怕他……怕失去了他啊……”
路有川就看见那个曾经犹如神祇一样的男人,无助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趴在了桌子上。
无奈仰头逼回泪意,为什么他喜欢上这个人要这么累啊?自己对蓝渊是生死之交的那种感受,却还是抵不过人家父子情,好可笑对不对?
“好可笑……唉~”他不禁脱口而出,这是第几次了,面对这个男人给他的打击,太无力了伤心啊。
路有川突然转身走了。
蓝渊确实痛苦,感觉到路有川的离去忍不住抬头,他站起来却挪不动脚步去追出去。
颓废的又坐回椅子上。
“他还是不肯放我回去啊~”可是他好想离开这里,发了疯的想,本想用法术控制住路世子,可是他发现自己现在几乎使不出幻术,震惊的同时他想到可能跟他被剪掉了长发有关。
那是他从小打到养起来的头发,可能都存了魂魄在里面,可现在,揽过才到肩头的头发,体内空空如也。
他也知道,就算他侥幸跑回了西梁,以路有川的性格必定是会追过去的,到时候也是得闹得天翻地覆。
可是他就想回家,他要回去求皇兄想办法救岳礼,他还想只要儿子被救回来了他就跟苍阳打到底,你看,他就是这么任性。
可偏偏路有川不让他想怎样就怎样,他一旦受制于人就难受就受不了,所以想要逃跑的念就更强烈了。
路有川魂不守舍的在京道上游走,突然想找一家酒楼喝他个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第一百二十一章
要说什么最能打击到一个男人,当属感情的事。
桌子上一盘酱牛肉,一碟花生米,还有空了的大酒坛,趴在桌子上的男子默默流着泪。
醉也醉着却还是难过,第一次思考着那个人或许不是他的命定之人。
自己是爱他,还是因为没被人拒绝过?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世子爷看上一个人,对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这就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所以……
路有川想到这里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眼睛因为这一挤,泪珠坠落。
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既然他心不在我这,不如就放手吧。”他叨咕了一句,可一细想感觉心脏位置一下子就空了。
拿起酒坛想将那空缺填满,仰着头张大嘴巴才发现,酒没有了。
手腕无力,空酒坛“Duang”的一声落在桌子上,店小二眼神儿往这边瞟了一下赶紧擦桌子,表现出来自己很忙的样子。
路有川就不想喝了,觉得没意思。掏出银豆子放在桌子上,起身踉跄着走了。
自那日起,蓝渊三天没见到他,有些愉悦又有些迷茫。
“跟我生气呢吧?可三天是不是够了?不见我惩罚谁呢?”
他还是那么傲娇,认为路有川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为了吓唬他,挺不过几日那个粘人的家伙就又会出现在他面前。
直到七天过去了,蓝渊烦躁得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色难看。
“搞什么?当我是鸟儿吗?把我关在笼子里?这是等着我去给他道歉呢?多大个人了还用哄着?”
他讨厌被别人左右自己的情绪,可是却在不知不觉中对那个人愈加思念,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天要瞅向门口多少次,又在夜里辗转反侧多少回。
可是他一直都是等对方主动来找他,给他铺好台阶还要哄着让他下。
可惜,那个人并没有,每日的吃食依然营养又健康,衣服居然给他送来了他以前最爱穿的紫色。
可越是这样蓝渊的心就越慌乱如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手中溜走。
房门被打开,他看到了门口冒着白气的手下,眼神迅速由惊喜转化成冷漠。
那人却告诉蓝渊一件足以让他震惊的大事。
“贵客,我家世子说让我们送您回家去。还说西凉的世子爷已经被救出来了,让您不必再担心。”
蓝渊听完,起初先是一愣。接下来当真是又惊又喜。
他不再是那副冷漠的模样。几步上前抓住那个人的胳膊。
“你说的可当真?他真的允许我回去,阿岳真的被救出来了?那他现在在哪里?!”
“蓝世子已经被安全带回到西凉。”这位属下说道。
“那……那我什么时候走?还有……路世子为何不来见我?他在做什么?”蓝渊问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那人笑了一下,
“世子说贵客随时都可以走。并嘱咐我们一定要将您安全送到西凉境内,至于我家世子他出门了。”
“出门了?这大冬天的出的什么门?还有就算是让我回西凉,他怎么没有来送我?”蓝渊突然觉得好委屈。
“贵客有所不知,我家世子平时时间都是很宝贵的,他有很多大事要做。
以前都是特意挤出时间来陪着您的。现在您要回家了,他要开始真正忙自己的事务了。”
蓝渊听完不禁沉默的低下了头。
是啊,他能被赫萝皇帝如此看重一定是因为他有真才实学。哪个皇帝不喜欢有能耐的臣子啊?
原来他以前陪着我的时候都是特意挤出时间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不愿意了?
我那日只不过说心里面惦记阿岳,他毕竟是我的孩子啊,他怎么还跟我的孩子争宠呢,岂不是很幼稚?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还请贵客原谅,小人不知。”
蓝渊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让他很是闹心。忍不住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那下人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等他下决定。
蓝渊走够了一抬头发现他还在那里。
突然觉得自己很没面子。都说了送他回去,人家等在这里他却不着急了。好像不想走一样。
于是他一甩袖子,
“备马!”
那人还真的就去准备马了。
蓝渊“……好的很,真以为我稀得在这待吗?!哼!”
他还没有在暴躁情绪中释放出来,那人已经牵着高头大马再次来到了门口。
蓝渊瞅着他就来气,站在屋里也不走。
那下人等了片刻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于是走进屋子将他的衣服打包好回头看着他说道:
“贵客还有什么需要带着的吗?”
“没有!这些也不必带了!我西凉国好东西有的是!
带着这些杂物反而拖累了脚程,我们出发!”
说完便脸色臭臭的大步走出房间,拉住缰绳骑上马的一瞬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下曾经带过许多天的小屋。
诸多的回忆一股脑儿的充斥在脑海。那个年轻人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可是……可是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被抛弃了。他在心里默默念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滚烫的泪就悄无声息的划过他有些冰冷的脸。
该不该骂他薄情寡义,可这又是谁造成的呢?没错啊是他自己。
想当初路有川对他多好啊,他一个快要当人爹的年纪,人家从来都没嫌弃过他,衣食住行更是供应到最好,得到他一个亲吻对方能傻呵呵的乐上一整天,可是,他恐怕真的失去他了,那个深爱过他的人。
缰绳被勒住,他好像跑回去,告诉路有川自己不走了,他愿意守在他的身边,有他的爱一切都不是枷锁,他愿意为他画地为牢。
可惜再回头看,除了变成小点儿的世子府,大道两边空空如也。
蓝渊突然觉得好冷,是他四十年里唯一一次体会到的彻骨之寒。冻的他牙齿打颤胃口生疼。即使身上披着贵重的裘皮大氅依然冷的彻骨。
第一百二十二章
蓝渊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内心却酸涩不已。上次有这个感觉还是被蓝佳竹单方面宣布分手的时候,但倘若一对比会发现,这次的心酸比二十多年前还要浓一些。
他甚至会竖起耳朵听后面有没有马匹追上来的声音。
但是没有。直到他安全的来到了西凉边境。
蓝渊心不在焉地亮出自己的身份后,守城的人对他开打开了城门。
转身对着护送的人跟他行礼道别,蓝渊就这样瞅着这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最终被滚滚尘烟淹没了身影。
却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出现。
他被泪意模糊的双眼酸涩不已。仰面长出了一口气,整理仪容直奔皇宫。
此刻蓝坤正抱着侄子打量着关怀着,就听公公报渊亲王回来了。
西凉国君都震惊了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你刚才说谁回来了?!”
公公似乎也特别开心,再次给皇帝施了一礼道:
“回皇上,是咱渊亲王回来了!”
“阿渊回来了?哼,他还知道回来?朕还以为他不要这个家了。”
皇帝的话刚落,渊亲王高大的身影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蓝岳礼也震惊了,在望向他的那一刻心脏不规律的跳动起来。直到蓝渊与他对视的时候,他又赶紧低下了头。
蓝渊内心更是激动又难过,走到他二人面前对着皇帝跪了下来。
“臣弟拜见皇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接下来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起来。
蓝坤望着这个好久不见的弟弟忍不住流下了泪哽咽着道: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皇兄,你还知道回来?怎么外面那么逍遥快乐的日子过够了?想起自己还有个家?
还是知道有个儿子在西凉,回来寻亲来了?”
蓝渊以头触地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臣弟知道错了,臣弟糊涂半生,以后定会听皇兄的话不再一意孤行了。”
“哼,你还知道你不听话啊,都不敢一个孩子成熟稳重有正事!上一边呆着去,别在朕眼前气朕。”
蓝渊并没有起身,而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跪着。
蓝坤看他来气,拉着岳礼坐在离他远点的椅子上。
“你说是赫萝的路世子给你接出来的?他怎么会那么做?”
蓝岳礼瞟了一眼蓝渊,看他猛的抬头看向自己的方向,于是他就把这七八天来发生的事跟蓝坤讲了起来。
那一日齐展称自己得了癫症,燕云峰直接上书京城,紧接着这边就率所有苍阳兵士与西凉开战,点名要司徒邢烈出来受死。
司徒邢烈怕苍阳突然起兵攻打他们,因此一直没敢松懈,果然探到不多日前那个齐展从京城又带回来二十多万的人马,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是如今他们的亲亲世子爷,国君唯一的亲侄子被对方抓为人质,所以他们处处受制于苍阳,真要打起来恐怕要全军覆没啊。
他急得发慌,燕云鹏就提议让他出去跟西凉世子做一个交换,说不定还有转机,不然怕他西凉要被打没了。
司徒邢烈这段时间与他相处自是情意比之前还浓,怎么忍痛割爱。于是就更闹心了。
没等他闹够,对面一大早开始讨敌骂阵了,就要他出去应战。
燕云鹏也懵了,这谁呀怎么还点名要他的司徒哥哥去应战啊?
他呢在司徒邢烈的军帐之中是不可以出去的,因为都听说他好几个月前就死了,虽然有人知道他们将军帐内有个叫司燕的,却不知他就是当初被他们将军俘虏而来的燕云鹏。
眼见着司徒邢烈快速系紧战甲,戴上银盔手拿大刀匆匆而去。燕云鹏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想要去齐展那里换回蓝世子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
“只要西凉世子安然无恙,我们把他换回去,加上苍阳这么多的兵不怕西凉不同意退兵停战。总好过司徒哥哥是送死,如此便是值得我拼上一拼的。”
可是当他挑开军帐的门帘就有四五个身材魁梧的西凉兵围在了帐子口。
他知道这是司徒邢烈的吩咐,看他看的紧紧的,怕是苍蝇都飞不出去。
燕云鹏有些羞恼的回到军帐里,一屁股坐在毛毡上,心里有气就开始揪毛毡上的羊毛。
“看的这么紧,我要如何跟齐展通上气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呢?”
只这一会儿功夫外边已经喊杀震天了,燕云鹏起身跑到帐子边,挑开一点小缝儿往外看,可就是看不见现场才让他更加焦急。
“司徒哥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也不知对面是哪个大将,功夫是否比司徒邢烈高?这怎么安静了几天又突然打起来了呢?”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前方燕云峰已经跟司徒邢烈猛烈交锋。
他心里带着恨的,当真正见到“杀死”弟弟的凶手他的恨意犹如滔天巨浪,手中大刀更是刀刀致命,就想将司徒邢烈砍死。
司徒邢烈在他报上名并说是为了弟弟燕云鹏报仇的时候心就一沉。
“原来是阿司的哥哥来了,那我断断不能伤他啊,要不然回去那关也过不去。可是这位大哥,你弟弟还活着呢,再说我俩都成了一家人了,你可千万别下死手啊。”
可惜他内心的呐喊眼前这位大哥根本听不见,一脸凶神恶煞样就是要砍了他的脑袋。
眼瞅着司徒邢烈渐渐落了下风,这时从旁边杀过来一人,燕云峰抽空看了他一眼,这人与自己的“杀弟”仇人长得很像,应该是他的兄弟。
果然是打仗亲兄弟,司徒邢察的加入顿时让他哥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在对战燕云峰的时候只是防守不敢进攻所以完全受制于人。
五六十个回合过去他一身衣服都湿透了,刚缓了缓就见他弟一杆银枪差点扎到了燕云鹏的眼珠子,吓的他赶紧喊了一声:
“阿察休要伤他性命,他是……他不能有事!”
司徒邢察正杀的起劲儿呢,听他哥这么一喊,才明白为什么大哥刚才只守不攻。
于是他跟着燕云峰就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
要说燕云峰的功夫照这俩人还是有差距,毕竟司徒兄弟俩打了这么久的仗,经验丰富不说,心态也不一样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燕云峰被突然加入的司徒邢察攻击的有些手忙脚乱,一张脸崩的紧紧的,已经拿出全部实力与他周旋。
而司徒邢烈却告诉他的弟弟不要伤到自己,眼见着司徒邢察的攻势减弱他得以喘息,心里不禁纳闷儿,
“这个家伙是什么意思?不让他兄弟伤我,他会这么好心,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他又大刀阔斧的拼上了。
“管谁杀的云鹏,就是杀了仇人的弟弟也能让他痛上一痛,也算为弟弟为自己和爹爹出口气。”
燕云峰手中大刀霍霍生风,这回奔着司徒邢烈使上劲了。
司徒邢烈脑子乱的很,眼见着燕云峰的大刀直劈弟弟面门,吓的他赶紧从下往上挡挑一番。
燕云峰被他破坏了招式,看他可就更来气了。
“好小子,两个打一个可是把不要脸发挥到极致了,难怪你们无缘无故挑起战争,合着你们皇帝就是个不要脸的,手下一批养着一帮更不要脸的,今天你燕爷爷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司徒邢烈闻言不禁暗暗叫苦,而司徒邢察一看这家伙怎么跟他哥抓的那个一样,嘴还臭,长得……长得也像。
“哎呀,突然发现这人跟大哥帐子里的那个改了名字的俘虏居然有四五分的相像,该不会……”
于是他长枪虚晃一下,将燕云峰逼退。然后银枪再次一指。
“打仗就打仗,干什么骂人?本将枪下不杀无名之辈,问你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听好了,我是你燕云峰燕爷爷,今日就为胞弟取司徒狗贼项上人头而来,你又是何人?跟这家伙长得还挺像,不会也是司徒家的狗杂/碎吧?!”
司徒邢察给他骂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果然啊果然,你爹果然是你爹,生的两个儿子都善于出口成脏,此等恶人留在世上也是污染别人家的耳朵,干脆送你去阎王那,看你还敢不敢在地府也这般嘴臭?”
司徒邢察最恨骂人的,他面色一沉,手中银枪舞出朵朵银花,下挑上刺招招狠辣攻的是又快又急。
“阿察!不必理会他说的话,咱们先收兵,明日再说!”司徒邢烈怕他俩打着打着再给对方伤到了,那可就糟糕了。
司徒邢察打的正猛听哥哥居然要退兵,不禁皱起眉头生气的说:
“我顶多不让他死,但是不能让他好好的回去!”
司徒邢察心里话:
“小爷今天不给你扎两个窟窿,你不知小爷的能耐!管你是谁,骂我就得付出代价!”
他手上攻势更加变换莫测,个别招式又刁钻又凌厉。
燕云峰被他忙乎的都花了眼,暗暗觉得大事不妙。
他有预感,这个小的不听他哥的话了,那就是真要治他于死地了。
加上他冷丁上战场,巨大的体力消耗也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不禁萌生退意。可他看着司徒邢烈又想取了他的脑袋,因此趁机很抽马屁股放弃小的,奔着司徒邢察就过去了。
连砍对方三大刀,虽然看着凶险但都没碰到人,司徒邢烈躲得很巧妙。他不得不放弃,因为这三刀几乎用尽了他的力气。
不敢恋战,拨转马头喊了一声:
“鸣金收兵!”
鸣金,军令也,十七斩有云:闻鼓不进者斩,闻金不退者斩;敌人亦知兵法云:群寇莫追,恐中伏兵之计。
所以即使有一方打的多么的酣畅淋漓,只要对方鸣金收兵就不能再追赶了,就是得有武德。
司徒邢察看着那个刚才骂人骂的特别嚣张的那位掉头就跑,后面尘土狼烟地洞的,不一会儿就将那人的身影淹没,气的直咬牙根。
司徒邢烈却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看了弟弟一眼,
“咱们也收兵回营吧,战事需从长计议。”
司徒邢察则不是好眼神儿瞅他。
“明明他的功夫很一般,刚才你我兄弟合力,定要他不出十个回合就人头落地,真不知道你婆妈什么?!”
司徒邢烈鲜有被弟弟这般急言吝啬说教的时候,自然有些挂不住脸。可是他也为难啊。
“你不知道情况,算了,我回去跟你说!”他也是生气,作为军中主帅被小自己好几岁的弟弟当众数落,他拉过缰绳,打马回营。
司徒邢察这才觉得自己因为燕云峰引起的心气儿不顺,迁怒于大哥了。
这边也就收了兵。
燕云峰回到苍阳军营,还是去找了齐展。
“展将军,那个杀害云鹏的司徒狗贼可有什么弱点,你快跟我说一下。”
齐展和蓝岳礼一直在帐中关注着前方的战事,他们俩是谁都不希望输也谁都不希望赢。最好是不打了。宣布停战得了。
一上午过去了,也没听到谁站上风了,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听到苍阳先鸣金的,他俩对了对眼神儿赶紧跑到帐子门口从缝里往外看。
不一会儿就看见今天的主帅燕大将军黑着一张脸急匆匆的朝这边过来了。
他俩刚要坐下,那位就挑帘进来了。
“啊?弱点……弱点吗?司徒邢烈好像没什么弱点,他比他弟弟稳重多了,当初燕小将军那么骂他才把人抓走的……”说到这他有些心虚的看了眼燕云峰。
当人家哥哥面前这么说人弟弟真的好吗?
“我弟弟因为骂人被俘虏的?!我弟弟……骂人功夫确实是更胜一筹,诶?也就是说他的弱点是怕别人骂他是吗?”
齐展“……我没说好吧,这怎么说也是打仗,两军真刀真枪的拼杀倒是有情可原,可两军主帅要是对着骂人……这画风也太奇特了。
”
“将军的功夫跟司徒邢烈比较,能否更胜一筹?”蓝岳礼这功夫看着他问道。
燕云峰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脖子。
“不相上下那种吧,但是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哪有这样的你说说,忒不要脸了!那个大的狗贼还收敛一点,司徒小狗贼居然敢对我口出狂言,嘲笑本将军,等我抓到他定要将他剁成肉酱喂狗,让他成一坨名副其实的狗屎!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第一百二十四章
燕云峰不知道的是他一番口吐芬芳的操作已经让齐展和蓝岳礼似乎又见到了燕云鹏一样。
看来啥好人在战场上玩儿命的时候都优雅不了。
骂人是宣泄、是战术也是武器,不管咋滴能伤到对方就算占了上风。
“峰哥骂的对,他们那边哪有好东西啊,居然两个打一个,打仗打的不知脸为何物了。”蓝岳礼还在那加刚。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也是西凉人了。
“等明天我还骂他,骂够了就收兵,我气死他俩。”
齐展看着他梗着脖子坏笑的样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而燕云峰无所谓,他似乎找到了打击敌人的高超手段。凑合到那俩人跟前把齐展往边上一挤。
“阿岳,跟我研究研究怎么骂人能把他们气吐血,你比我有文化,你来说我来记。
哦,你去找笔墨来,我得写下来不然记不住明天该发挥不好了。”
他还非常自然的指使起了齐展来。
“啊?真记啊?”
齐展现在完全不被燕云峰放在眼里,因为他在对方眼里“有病。”打不了仗的将军落魄的跟跑腿的小兵一样。
“必须记,本将跟他们耗体力耗不过,那就得改变战术,本将要用话术骂他们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你快去快去。”
齐展无奈的看了一眼蓝岳礼,眼神传递着不解:到底我俩谁有病?
挑开帘子时意外发现洛斯阳消失在视线里。
他不禁驻足,自己可是好久没见到那位酒鬼将军了,久到差点忘了曾经首战西凉的是他。
但对方为何出现在他的军帐周围,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快到傍晚的时候,有士兵来报,说是一个叫路有川的要见齐展齐将军。
齐展闻言一愣,回头看向蓝岳礼。岳礼更是又惊又喜。
“展哥快去请他进来!”
齐展不再耽搁,掀开帘子匆匆而去。
不大功夫就见帐篷帘子被掀开,蓝岳礼看清来人后冲上去把人抱住了。
“川哥……好久不见。”声音里带着哽咽。
路有川本来冷淡的脸上慢慢爬上柔软的温度,回抱他又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齐将军没给你吃些好的,居然清瘦了这么多?”
一句话让蓝岳礼眼圈儿都红了,拉着他坐在毛毡上,低下头不敢直视他,抿了下嘴巴说道:
“展哥就差拿勺子喂我了,是我娘她……去世了。”
说完眼泪“吧嗒”一下掉了下来。
路有川闻言也是心脏咯噔一下,这就难怪了,回忆一下岳礼的母妃,那个温婉又美丽的女子居然还是没躲过。可悲可惜啊。
他此刻说不出很好的话来安慰这个已经瘦成皮包骨的朋友,也一下子想通为什么他写的信没有了情义和祝福。
母亲去世父亲却要成亲,傻子才会答应。
“是我想的简单了,所以你也想像他一样要报仇吗?”
岳礼红着眼眶难过的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只有这个人才了解自己的内心想法。
他恨苍阳的皇帝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他恨太子不知内情就定义母妃背着老皇帝跟国师有染,污蔑那个再也不曾出过宫一直守在老皇帝身边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的母妃没有错,只是命运弄人,她自从嫁给老皇帝就一直用真心对待自己的这个丈夫,可偏偏蓝渊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正常和美好。
所以他不止一次想杀了太子穆恒宇,特别想让他死。因为自己再也没有娘亲了。
他恨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痛苦不堪,一个是从出生便当宝贝养大成人的苍阳老皇帝,包括那时的当朝也是对他处处宽松宠爱。而那些关爱不是装的,是真的。
另一面是为了弟弟一辈子不成家只为复仇的皇伯伯,只一见面就把他这个侄子捧在了心尖上,甚至打算把整个国家都交于他的手中。
他实实在在身为蓝家的血脉继承,又被一国之君委以重任,偏偏两国战事不息,自己当真是为难死了。
所以这段时间暴瘦,如果不是齐展在他身边竭尽所能的关心他开导他,或许一病不起都有可能。
“我就想杀了穆恒宇,剩下的爱咋咋地。”他眼里的恨意被齐展捕捉到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为什么他的阿岳一直以来都将自己困在压抑里。
此刻他的心开始疼,是啊,都是太子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往佳贵妃身上泼脏水,害得她年纪轻轻选择自杀,岳礼怎能不恨?
他走过去握紧蓝岳礼的手,
“展哥会帮你杀了他。”
“还有我。”路有川紧跟着附和一句。
目的是让蓝岳礼相信,他的这个仇一定会报,心结一定会被解开。
岳礼看看齐展又看看路有川终于松开了阴郁的眉峰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路有川才把自己此行目的告知他们。
先是用眼神示意一下齐展,对方会意。走出去左右看了看又把守护这里的心腹叫来嘱咐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好军帐,不得让旁人靠近一步。
而随着路世子一起来的还有六个人也一起留在了帐外。
再回来,三个脑袋凑到了一起。
“我来是想把岳礼带回西凉的,阿展,知道你舍不得他,但是最好的就是让他回到西凉国君的身边,那才是会全力保住他性命的人啊,不止,还有全西凉的兵士子民。
说句不好听的,两军打仗打了这么久,你知道哪一个想偷偷杀了他报仇解气?
又有没有谁将他作为人质要挟西凉割地赔城世世代代成为苍阳的奴隶?到时候只怕比现在难得多,而岳礼不会想成为西凉的罪人,敢问他还可能苟活吗?
你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你也不是神,怕是到时候护不住他的。”
所谓旁观者清,路有川的一番话让齐展被兜头一盆冷水醍醐灌顶。
没有人能交下所有人,身边的人背井离乡好久不曾见过家人了,现在又是天寒地冻,白天还好夜晚实在熬人。
最难的还是只要两军开战拼杀就有伤亡,曾经同乡的伙伴可能就被砍死在眼前,好端端的出去也可能回来就断了手脚。
心理上的打击太大了,包括他现在都不敢说自己心理是健康的,更何况那些年轻的士兵?
第一百二十五章
齐展的手不由得握的更紧了一些,蓝岳礼眼里也透露出不舍。
路有川左看右看不免嫉妒,
“你看看人家这两口子,有多舍不得分开,再看……算了,还看个屁啊!”他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个没长心的家伙。
一天逼自己好几遍,想完了就心难受。但是该做的还是替他来做了。
“那我再陪展哥两天好不好?”蓝岳礼退而求其次的问路世子。
对方看着他不说话。
“要不就一天,我明天跟他待一天,反正也是要准备准备的,也不能拔腿就走吧?”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大兄弟,你俩又不是没机会见面了,咱保命要紧知道不?谁知道一天后有没有其他变故?”路有川在看一个不知轻重的孩子一样。
“可是……可是也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心里准备……”他干脆往齐展身边靠过去,齐展顺势把他抱住了。
路世子“……这满满的狗粮都辣眼睛。”
“那说好了,就待一天啊,后天一早儿你就得跟我走啊。”最后还不是得他妥协。
蓝岳礼沉默一会儿从齐展怀里探出头来,
“是他让你来带走我的吗?”
路有川身子一僵,
“不是,他要有那心不会自己来吗?说到底还不是我最惦记你,喝茶喝的尿急,让人带我去茅房。”
他的落荒而逃并不高明,因为那俩人都从他突然难看的脸色和气急败坏的言语里看出来了。
岳礼推了他一下,
“你领他去,不行就帮着骂那人两句,我看他好像有点难过。”
蓝岳礼的七窍玲珑心大概只有在齐展身上才会暂时不灵光。
齐展应了一声起身追了出去。
路有川被他搭上了肩膀,苦笑一声往远处走去。
“阿岳让我帮着骂他两句,我可以开始了吗?”他倒是直接。
“骂吧,狠点儿啊,骂到我心里不憋屈为止。”路有川气呼呼的说,连带着走路都使劲儿。
“蓝渊这个眼高于顶眼高手低有眼无珠高傲龟毛的大傻子!”
路有川听他骂完忍不住笑了。
“形容的很贴切很到位,继续。”
“嗯!小心眼儿死心眼儿外加缺心眼,不仁不义!儿子跟他长得那么像都没认出来还给下了毒,简直枉为人父!”
岳礼和他这些天相处把知道的都说了。他倒是骂嗨了,路有川傻了。
“你说什么?他怎么给阿岳下毒了?”
齐展这时候才回过味来。
“是他给我下了生死煞,但是阿岳跟我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把煞毒转移到他身上,所以他为了报复岳母真的是有够疯批的。”
路有川着实震惊不少。
“原来如此,换做是我也不要认他这个父亲了。”好吧以后可以不那么想念他了。
“你接着骂。”路有川似乎意犹未尽的模样。
齐展“……”咋感觉最近身边这些人都愿听脏话呢?这世界是怎么了。
“差不多了吧?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洁身自好,长得更是凡人难比,个子又高,气质也出众,身份也高贵,就是精神有点不正常。”
路有川显然又想起他的好来,肉眼可见的难过,没等齐展再说什么他又很快将头抬起来。
“真是……没意思。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从没见过他。你说我怎么就遇不到你这样的呢?对感情忠贞,虽然一开始也是被勉强的,可后来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我也不差啊,你说实话我到底哪里不好,别藏着掖着啊,我为了你家那口子冒老大风险了,你要是不跟我好好说,可白瞎了我的这份心思了。”
齐展望着他,尽管月光之下有些暗淡,但眼里的真诚能看得见。
“世子,你很好,就你对岳礼父亲的这份感情不止一次让我感动,当初不同意你和他相处也是觉得那人太高傲了,怕是个不懂感情的,而你会受到伤害。可有时候谁是谁的劫数却又注定难逃。”
路有川低头看地,“谁说不是呢?可偏偏就喜欢上了呀。”
“你们……出了什么问题?”因为上次来信都说要成亲了,可看路世子现在的表现,就知道又出了差头。
“人家看不上我呗,或许自始至终就看不上,我想放弃了,他妈的太累了一天天活的都不是我自己了。
他或许从来没想跟着我,如果不是因为没了法术他早都想办法离开了吧?”
眼见着路有川刻意隐藏着失落,齐展不知该怎么安慰。
“所以我决定放他走了啊,等岳礼安全了,我会派人送他回家,我要的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躯体,可惜他不想给我真心。这份有缘无分的感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齐展不懂蓝渊为什么不喜欢路有川,他这么好对感情那么热烈那么纯粹,就算他是刚直不弯的起码好好跟人家说,不要让痴情人太伤心是做人起码的善良。
于是他对蓝渊印象也不好了。
“确实有的人不值得,也没福气,世子那么好一定会有更好的人出现在你身边陪伴爱护你一生的。”
路有川闻言对他笑了笑:“那便借展将军吉言了。”
两个人回去的半路有人急急来报:
“将军出事了!洛将军挟持了你军帐中的人。”
齐展一听脑袋嗡的一下,他飞快的朝军帐跑去。
当他看见被洛斯阳用匕首按住脖子已经有血迹渗出的蓝岳礼时,魂都吓没了!
“洛斯阳你干什么?!快放了他!”
“你做梦,我怎么可能放了他?
搞了半天这个家伙是佳贵妃和霍阳苍劫的种。
有他在太子殿下就能接我回京城,我们可以用他威胁西凉撤兵赔城俯首称臣,还能让太子和皇上出了这口恶气,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封我个宗正或者少府当当,不比在这受你们排挤喝冷风强?
还有你!明明是我的手下败将凭什么你来就打了胜仗?还不是走了狗屎?
如今皇上派来那么多兵马你为了这个杂种迟迟不动兵,让三四十万兵马留在这内耗,我看你这是要叛国!
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乖乖跟我回京,到时候本将军说不定还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只说你草包一个根本不懂打仗,贬为庶民回家种地得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路有川赶到的时候齐展脸都吓青了,就见洛斯阳此刻尖酸疯批的模样,手里一把匕首架在蓝岳礼的脖子上,鲜血肉眼可见流了下来。
原来就在齐展和路有川出去的这个空档,洛斯阳趁机来到他们的守卫面前喊道:
“展将军在那边跟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起了争执,此刻正打的头破血流,你们快去给他救出来!”
齐展的手下自然认得洛斯阳,因此就没有怀疑跑了过去,而跟随路有川的护卫一听,这人口中身着华贵的男子不就是他们家世子吗?于是也赶紧跟了过去。
齐展的人跑到一半发现不对了赶紧又往回跑才知道中计了。
“洛斯阳!洛将军你放了他吧,用我来换他,我知道你对我有气,这回落到你手里随你怎么解气怎么收拾我都可以。
他也是受害者,你也看见了那天我们俩真刀真枪伤了彼此,把他困在这里就是想让西凉退兵啊,咱们死了太多士兵了,不能再打下去,所以你放了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齐展看到岳礼疼的发白的脸色真心要代他受过。
“你?你现在跟他可比不了,虽然是个杂种但还是挺有价值的,你不知道当我派去的人回来告诉我京里发生这么大事的时候我多震惊,太子殿下好久都不联系我了,如今有了这个人在手,你说太子是不是会觉得我很会办事?我不就又成了他眼里的红人了吗?
至于你,我可从来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到时候到皇上和太子殿下面前跪地求饶去吧。”
说完他架着蓝岳礼往前走,
“给我备马!本将这就带着他回京面圣!快点!不然我可要划花他的脸了!”
齐展亦步亦趋跟着他俩,
“洛将军,你这样出去也是很危险的,万一碰上西凉的兵怕你俩都有了闪失,你先把刀收起来,他再这样流血可就到不了京城了啊。”
洛斯阳这才探头看了一眼蓝岳礼的脖子。当看到他的血已经染透了下巴下边的衣襟时吓的他瞳孔一缩。
“你这傻子,流这么多血怎么不吱一声,你死了我带回去还有个屁用了!”他赶紧低头打算用匕首割下一条布来给蓝岳礼包扎。
就在这时齐展迅速提气飞起一脚直接踹向了洛斯阳的前胸,而与此同时路有川佩刀出鞘,一道银光闪过洛斯阳的双腿几乎被砍断。
齐展出招的一瞬间将蓝岳礼拉到了他的身后。
洛斯阳一声惨叫跪倒在地,开始翻身打滚。
齐展看向路有川对他点头致谢,然后接过他手里的长刀居高临下看着疼到抽搐的洛斯阳。
洛斯阳一翻身撞进他犹如深渊的眼眸,打心底生出恐惧,齐展眼里的杀光大盛。
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刀,洛斯阳嗓子里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却说不出个完整的字。
“你不该动他。”齐展的刀在话音刚进入洛阳斯阳耳朵里的时候砍了下来。
蓝岳礼在这一瞬间快速转头闭上了眼睛。
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齐展的手一直在抖,却又不敢假手于人,他现在看谁都疑神疑鬼的。
蓝岳礼拍了他的胳膊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齐展眼圈儿一红,随即转过身子抓紧路有川。
“世子,你把他带走吧现在就带走。我去找几个可信之人护送你们从后方出去。他不能再待着这了。”
齐展从救下岳礼一直在后怕,但凡洛斯阳刚才没有溜神蓝岳礼是不是就被他绑走了?就算路上受着苦死不了,可到了皇帝面前他阿岳就真的没活路了呀,他怎能不怕。
“行吧,我带他走,夜里天寒多给他穿些,这小身板经不起折腾。”
路有川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换上裘皮大氅戴好佩刀。
“等一下,展哥,我能不能把小白将军也带回去,他太想太子哥哥了。”
小白将军指的是白星竹,齐展点了点头能走就都走吧,剩下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齐展目送他们直到连个黑点都看不到了才挪了一下僵硬的双腿回到军营。
因为洛斯阳劫持岳礼的事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加上其他士兵都驻扎在离他们这里较远的地方,因此风声很快被截止。
燕云峰第二天又讨敌骂阵,没想到司徒兄弟二话不说朝他扔了两根套马的绳子给他抓走了。
燕云峰被拖走的时候连怎么了死法都想好了,边想边流泪。
太丢人了,还以为骂人能骂败敌人,但到什么时候都是实力至上,他背下来的词十分之一都没用上呢,让人一圈套就给拽落马下。
“没给弟弟报仇,却能跟他作伴了,可就是太愧对父母双亲了,这让两位老人家可怎么接受的了?”
燕云峰被五花大绑扔进军帐的时候哭的大鼻涕挺老长。直到他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大哥。”
燕云峰开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转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人。
“二鹏?是你吗?你这……是人是魂?”
燕云鹏走过来跪在他面前,眼里泪花打转,
“大哥,我活着呢,我没有死啊大哥。”
燕云峰未干的泪哗哗的又流下来了。
“弟弟你还活着啊,妈呀太好了,你不知道爹娘都快痛死了呀!”兄弟俩抱头痛哭。
好半天才把情绪稳定下来,燕云鹏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跟大哥说了一下。
燕云峰听的风中凌乱,但看到自己的弟弟不但没受苦还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也就接受了。
司徒邢烈领着司徒邢察挑帘进来,燕云鹏给他示意,于是他过来恭敬的叫了声:“大哥。”
燕云峰又想骂人,看在弟弟的份上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可刚好与司徒邢烈目光对个正着。
司徒邢烈挑衅的一扬脖颈儿,燕云峰说了句:
“你瞅啥?他叫我大哥,你连个屁都没有吗?”
司徒邢烈:
“我有,你要啊?”
“你!你个狗崽子敢这么跟我说话?那个……弟妹你不教训教训他这个目无尊长没大没小的家伙?”
“什么弟妹?你兄弟是我嫂子,瞎叫什么?”
“你放屁,你哥才是下边那个!”
俩人比比划划呜呜轩轩吵吵闹闹就撕吧起来了。
身后那俩人赶紧上去拉架,哎呀,头疼的很。
岳礼被安全送到西凉国都,路有川跟他告别。
岳礼对他感激涕零,拉着他的手要他待几日再回去。
路有川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准备了两封信给苍阳和西凉的国君,如果他们任何一方不同意握手言和我都会帮另一个国家一起参战。
赫萝国虽不大,但是说句实在话,我们的作战能力比起两国还是占上风的。”
蓝岳礼既震惊又感动,眼泪开始打转了,他握紧这位大哥哥的手。
“你是苍阳和西凉的贵人是赫萝的英雄,是我……蓝岳礼一生的挚友,能遇见川哥此生足矣!”
路有川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然后低头抿了下嘴巴。
“他要是跟你示好,你就给他个台阶吧,说起来他的前半生过得并不快乐,幸福就更谈不上了,说到底是自己的父亲,糊涂事都过完了,以后会活的真实一点了。”
岳礼听他还在为蓝渊这个人说好话,就知道他的川哥爱惨了那个人。
“嗯,我听你的,但有一样,如果以后与他共度余生的人不是你,他可能只有我这个儿子了。”
这份认可让路世子动容,仰天叹息一声:
“听天由命吧,其实我也理解他,没有感情硬要绑在一起只会更难过,对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展哥就会找你来了,哎呀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摆了摆手带领手下返程,蓝岳礼在后面跟了一会儿最终望着他远去。
回到朝堂,蓝渊还跪在那里,蓝坤跟没这个人一样继续拉着岳礼说家常说国事。
蓝岳礼看着垂头丧气略显卑微的身影还是忍不住拿了一个垫子给他。
蓝渊抬头,望着这个跟他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眼泪慢慢续满。
“阿岳……”接着便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岳礼干脆蹲下来跟他平视。
“想哭是吗?我还有件让你好好哭个够的事情告诉你。我娘,从来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她之所以进宫是因为她的父亲,我的外公贪图荣华富贵,一心相当国丈,逼着母亲参加选秀。
母亲不同意他就说让人弄死你,断了她的念头,因此母亲不得不为了留你条命才答应了外公。
一个女人对你感情如何你都不知道,仅凭自己的揣测都不去好好调查,最终害人害己,如今……如今母亲为了保我们两个……选择自尽,我们一辈子都愧对她知不知道?!”
蓝岳礼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就是要带着这个人一起在爆炸中粉碎,因为那是解脱。
再看蓝渊听完控制不住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由空洞变得泪水涟涟。
“对不起……对不起……佳竹,我有罪我……太混/蛋了!”他突然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我这辈子太失败了,没有人因为我过得快乐,是我害了她,害了我们的孩子,活该我一辈子没人爱……”
他确实自责确实悔恨交加。
岳礼擦了把眼泪慢慢起身,
“不是没人爱你,是你自己瞎!”
一句话让已经溃不成军的蓝渊停止颤抖,他本能的想起那个人,是啊,曾经有个那么爱他的人就这样被他错过了。
他猛抬头拉住了岳礼的袍子,
“阿岳……你帮帮我吧,路世子被我伤了心了,他不理我了,我想见见他,你帮我好不好?”
“帮你再拒绝人家一次吗?你到底拿一个人的感情当什么?!我觉得你配不上他,路世子需要一个更好的人去爱他。”
“不不不,我可以对他好,经过这几天我发现我是对他有感觉的,我真的好想他啊,真的好想好想他。”蓝渊手上因为哭没了力气渐渐从岳礼的袍角滑落。
蓝岳礼看得出来他确实很伤心。
“只怕人家心都给你伤透了。我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蓝渊还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希望。
“爹就只有你能帮了,他肯冒那么大的风险把你送回来,一定是对我……还有一丝情意的。”
岳礼气的离他远一点,
“那是你儿子我跟他的交情,我们俩生死与共的交情,还对你有一丝情意?你的情意早都伤没了!脸皮厚。”
蓝渊被他这样吼也不生气,何况他刚刚嘴里的“你儿子”已经让他欣喜不已。
“我儿骂的对,我脸皮厚,为了他我不要脸都行,你就帮帮爹爹好不好?”
蓝岳礼见他捋杆上,嫌弃的跑到皇伯伯那里不理他。
蓝坤见那父子俩似乎在一瞬间冰释前嫌,内心欣慰得很。
“你舟车劳顿一身臭汗,下去洗簌一番,陪朕和朕的皇侄吃顿饭。”
“唉!我这就去!”蓝渊麻溜起身,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蓝岳礼嘟着嘴巴扣手指。
“皇伯伯想让你做未来的储君,你可愿意?”
突如其来的滔天富贵砸在了年轻人的头上。
岳礼猛抬头张大嘴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见皇帝面色不悦赶紧一出溜跪在地上。
“皇伯伯恕罪,恕侄儿德不配位,天下人以后都会知道我的身世,所以不信服之人恐十之七八。”
“朕看谁敢?!”蓝坤龙目一瞪。
岳礼顺势扶上他的膝盖。
“表面不会但内心还是会不认可的,皇伯伯正值壮年又是难得的明君,我西凉大国在您的领导下还有千秋万代,就不要让我这个闲散无为之人瞎领导了。”
“你这傻孩子,全天下哪有不想当皇上的,别妄自菲薄。”
“皇伯伯,岳礼的本事自是知道的,况且我经历这些后只想跟着心爱的人隐居田园,与世无争也好隐姓埋名也好,只求一份安稳。”
“怎可活的那般憋屈?你不愿做皇帝就做你的世子好了,说什么隐居埋名的岂不是要跟皇伯伯分开了,你也要同你那狠心的父亲一样吗?视亲情为无物?!”
蓝坤说到这眼睛都红了。
岳礼顷刻动容,他赶紧抱住蓝坤,
“我才不要跟皇伯伯分开,现在阿岳就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了,娘亲没了我都悔死了,所以阿岳一定会在皇伯伯身边尽孝。”
蓝渊望着他乌黑的发顶,忍不住慈爱的揉了揉。
接下来的日子蓝渊一改之前的态度,对皇帝哥哥的指派尽心尽力,也渐渐显示出领导的才能,这就让西凉国君很是欣慰。
齐展是在一个月后来到了蓝岳礼的面前。
“展哥……”岳礼听手下人来报的时候激动的不行。
再次见面恍如隔世,他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冲上去紧紧抱住了那个他拿命去爱的男人。
齐展的泪就这样沿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滑入,烫的岳礼心尖儿酸酸的。腰间搂的死紧的双手让他切实感受到对方对他的思念。
拉着人要走的时候,齐展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头,岳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川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太好了哥!”他冲过去抱住了路有川。
原来路有川写给两国的信让西凉和苍阳都被震慑到,后来以大局为重纷纷撤兵,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也终于得以结束。
双方谁也没提要求,但是再无往来是一定的。
齐展回到家中主动卸任带着父母去了一个小镇从此与世无争。皇帝看他来气也不敢怎么样,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个人有什么闪失,他也将不得安宁。
燕云鹏兄弟回到苍阳见过了父母后又走了,是的包括燕云峰,他在西凉有一个爱打嘴仗的新朋友,离开久了就会想念。
白星竹去了太子的墓园,当然了是蓝岳礼在皇帝那求来的,蓝坤由起初的反对到后来放任他守在儿子身边亲自打理,也许阿趠想要他的陪伴吧。
齐展被岳礼缠着在西凉做了个文官,看管皇宫里的书籍,用他的话说:
“你不能无所事事,也不用你再舞刀弄枪,就给皇伯伯看管好典籍书册就行,赚点银子起码要的。”
齐展自然依着他。
到了渊亲王这就没那么顺利了,他整日泡在岳礼隔壁住着的路世子房间里没话找话无事献殷勤,路世子烦他烦的跟苍蝇似的,能躲就躲。
这一日蓝渊又带着上好的珍奇异果颠儿颠儿的给人送来了,路世子正在跟岳礼下棋,抬眼一看是他眉头就皱起。
“阿岳和你川叔下棋呐?来,阿川吃个水果解解渴,这个可好吃了。”渊亲王献宝似的举到路有川面前。他才不让自己儿子叫他男人川哥。
“我不吃。”对方垂下眼睛不看他。
蓝渊则“阿川的眼睫毛好长啊,眉型也好看,鼻梁还挺高……”他在那欣赏的起劲儿,岳礼气呼呼的看着他有了媳妇忘了儿,上去一把抢走他手里的大个儿樱桃瞪了他爹一眼走了。
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蓝渊一屁股挨着路世子坐下。
路有川刚想起身离他远点,就被蓝渊抱住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开始挣脱。
“阿川,我的阿川……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我的错给个机会弥补吧,我明明是爱而不自知,直到后来发疯的想你,阿川,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蓝渊在他耳边说的很轻很慢,但还是让路有川心脏狂跳不止。
“他说爱我……他说的爱我!”路有川觉得自己的心跳震得耳膜“轰轰”直响。
可是激动过后又开始心酸,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
“哪敢让渊亲王爱上,路某人何德何能?”
蓝渊抱的更紧了一些。
“你骂我吧,使劲骂,不行就打我,直到你解气为止。我是混的,傻的,自卑又自负,不敢相信有人会爱上我,所以总是拿高傲的外壳做掩护,其实心里开心的要死,又怕哪天人家发现我不够好,又老又笨不要我了。
可是阿川,你已经在我心里扎根了,拔一下我就疼的受不了,如果你还愿意爱我,我马上就跟你成亲。”
路有川的耳膜又“轰轰”响,心哐哐跳嘴巴却挺硬。
“算了吧,我伤不起,渊亲王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嗯……”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蓝渊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吻住了他,而且特别凶,抱着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胳膊却像要将他勒断一样撸的死紧。
吻得磕磕绊绊毫无技术可言,奇怪的是路有川就这样败下阵来。
蓝渊抱着他从凳子上倒在了床上,路有川几乎一直都是懵的,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吻蓝渊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在这并不高超的吻中沉沦。
良久良久,蓝渊趴在他的胸口大口喘息。
“你还喜欢我的,我感觉到了,所以我要娶你。”
路有川还在空白的大脑因为这句话又活了过来。
“你说什么?娶我?!”
蓝渊抬头与他对视,眸中情感慵懒又浓烈。
“没错,我想让你成为我的王妃。”
路有川一使劲儿推开他坐了起来。
“挺敢想啊你,我堂堂……”
“在床上你是王我是妃,在儿子面前你就委屈一点好不好?”
路有川“……”
脸烧的厉害怎么回事。
十日后西凉渊亲王与赫萝世子大婚,排场无比气派。身穿大红喜服的二人一见面被对方俊朗的面容狠狠的震撼到。
齐展握紧岳礼的手望着一对新人喜结连理满心满眼的祝福。而他们也会恩恩爱爱过好余生。
生死煞已解,此后再未出现在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