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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道:“奇怪。画得仔细,装裱得也认真,倒是连个题字印章也没有,显得有点素。”
他回头问沈云舒:“这画的是谁?”
沈云舒目光黏在那画卷上,半晌轻声说道:“是师父。”
沈英去世时不过三十多岁,画卷上的他好像还要再年轻一点。
陆遥了然地点点头,又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好像带点嘲讽似的,动作轻慢地合上了这个,又去拆别的。沈云舒阻止未果,任由他去了,自己在桌前看着画发愣。
画上什么也没写,无从推断是何时所画,因为保存不善,纸张已经微微发黄,沈英的袖口袍角略有虫蛀的痕迹,所幸脸还是完好的。
他留给沈云舒的只有一把剑,一个名字,一段记忆。但十年过去,剑已传给后人,名字不忍再提,记忆留存心底,一切都不一样了,连那人的面容都渐渐模糊了。
商月眠的画自是无可挑剔的。沈英在画卷上朝看客微笑,形貌情状都与生时无二。沈云舒心里发闷地看了许久,重新将那一点空缺填上了。
他这边黯然地将它认真卷好,那边陆遥却又拆了好几个。无一例外,画的全是沈英。站行坐卧,喜笑怒嗔,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几十幅——只这一个箱子里。
陆遥指着一幅问道:“这小孩是你?”
那是个拿木剑的小孩,跟着沈英一招一式地练剑。沈云舒对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模样已经不太记得,单看打扮也无法辨认,最后不太确定地说道:“似乎是。”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师兄和师父认识时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也可能是师兄。”
陆遥嗤笑一声,却没说什么,又去看另一幅。沈云舒跟着看过去,一时间有些晃神。
若是沈英还活着,现在大概就如画上模样吧。
陆遥说道:“情深意重呢……他大概也想过,若是沈英还活着就好了吧。”
沈云舒只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陆遥看他表情,微笑道:“你跟他关系很好?”
“……”
似乎也说不上很好。
沈云舒顾左右而言他:“师兄照顾我很多,我很……敬重他。”
陆遥看他的眼神多了丝不忍,半晌将东西收了,抬脚迈出门槛,回头说道:“我就在西跨院,若你睡不着,大可以来找我。”
此时天冷,管家差人给他在屋内放了炭火,倒也不见冷。只是沈云舒躺在被子里,却觉得冷意从内里泛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捏紧了拳头。
顾流风前途未卜,大哥大嫂之死疑点重重,师兄行踪不定,傅宁也绝不是好相与的性子。
他将这些事一桩一件地想过,却想不出什么头绪。
沈云舒年少时遭逢巨变,从那时就有了失眠的毛病。但在顾家那几年,渐渐平静下来,睡得才好些。只是如今离了顾流风,却好像丢了魂魄似的,再也睡不安稳了。
他翻来覆去,不仅困意渐消,连头都疼起来了。
窗外静悄悄的,连个蛐蛐声都没有。沈云舒躺了一会儿,还是起来穿上了衣服,吱呀一声开了门。
外面落了满院月光,银白如雪。他走到院中,想了想,还是往西跨院去了。
陆遥也没睡,但见到他时还是挑了挑眉,露出个意外的表情。
“你竟来了。”他看着沈云舒,“为什么?”
“……睡不着。”沈云舒道,“想着你有事要告诉我,便过来了。”
陆遥手里拿了个两小酒壶,借着院中假山一使力,便轻飘飘地跃到了房顶上。沈云舒跟着上去,却未说话。
“到底是我不如你。”陆遥笑道,“你的轻功当世无匹。”
沈云舒对这突然的恭维好像不是很受用,只硬邦邦地说了句“不敢当”。陆遥以前总嫌他不知情识趣,今日却什么也没说,坐在房顶上喝了口酒,又将酒壶递给沈云舒。
沈云舒接了,抿了一口,却不由得愣住了。
虽然只喝了一丁点,但这一口就烧得他脏腑火热,加上这又苦又辣的味道,分明是他喝过的“醉龙”。
他喃喃道:“天工大师的酒……”
“哦?”陆遥笑道,“我只知道是沈英喝过的。”
“你怎么会知道?”
“自然是商月眠告诉我的。”陆遥道,“这些先不说,跟我说说穆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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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是正文但又忘写引用……补一下
“一片伤心画不成”最早出自高蟾《金陵晚望》,但此处引纳兰性德的《南乡子•为亡妇题照》
>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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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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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太拖延了,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