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饮月君的名字。等到我回神，对面原本站着的青年早就不见，将辛苦了一整日的剑器归鞘，我挥手嘱咐围在试炼台前的众云骑散开。
这位饮月君真是让人很难评价，……是那种我搞不定的人。
于是我老实在神策府待了一段时间，再次见到饮月君的时候，是在长乐天的幻戏社门口。
我从里面出来，他则是抱臂站在外面。
这边原本就靠近商业街，距离人流量颇大的金人巷也没隔多远，正是来往人流最多的地方。
倚靠在栏杆上的人抬头看过来，穿过喧闹的人群，我见到他头顶的龙角与天空的颜色映在一处，极为相衬。
看起来像是在等我。
不过这样的想法有些过于自我了，照他之前的反应来看，劳烦饮月君屈尊降贵等着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我甩了甩袖子，点头算是与龙尊打招呼，头也不回就打算混进面前庸扰的人群。
只是转个身的功夫，落在耳边的声音就阻止了我离开：“站住。”
这回确定了，饮月君确实是来找我的。
我不着痕迹挪动脚步，从人流这边去到那边，最后脚尖轻转从其中脱身而出：“龙尊大人有事？”
分明是极为热闹的地方，他身边却好像自成一界，一步之遥外的喧嚣打不破他周身笼罩的寂静。
丹枫瞥了一眼浑身上下写满了轻松的人：“距离上次切磋已有月余，我去神策府，未寻到人。”
这话说的：“谁休沐还待在工作岗位上？”
饮月君的话当即就落在我耳边：“持明族长没有休沐。”
我本来要闭上嘴，但是转念一想，这么站着也不是事，就多嘴问了身旁的饮月君是否要试试狐人的幻戏。
虽然仙舟联盟各种技术都共享，但是罗浮与朱明流行的幻戏种类其实不大一样，我才来罗浮没多久，正是得趣的时候。
不过这种事情理所当然会被拒绝吧，然后我就能顺理成章提出与趁着时间再切磋的说法。
“可以。”
我应下，然后猛地抬起头。如果我没听错，饮月君方才是不是答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正挑起下颌示意我带路的青年，眼里似乎埋藏着笑意。
行吧，他愿意，那就再玩会儿幻戏。
只是我没想到饮月君居然这么洁身自好，他在持明中算应该早些年就成年了才对，居然还是第一次玩儿幻戏。
这就算了，好不容易等店里的狐人给他讲解完，他还没戴两分钟的设备，就把东西取下来，一双眉头簇起。
伸手阻止等在一旁那位狐人的靠近，我看着不远处那双混沌的双眼，轻声叫他：“丹枫？”
他眼中凝聚的杀意终于缓慢散去。
丹枫似乎看清面前的人是谁，闭眼去揉额角处，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早知道刚才就管住自己的嘴了，之后还是不要想一出是一出，我伸手在饮月君面前挥了挥：“还去不去切磋？”
丹枫只道：“去。”
我拖住下颌，又看了他两眼，最后坐在一旁等他将状态调整好。
当日再比试时，饮月君出手的时候显然一点儿没克制，我心疼的看了一眼被水刃削去的发丝，长剑再次迎往飞奔而来的水势。
说起来这次来到罗浮之后，我好像从未见到饮月君使用云吟术法中治愈那部分，这样的疑惑在他收回长枪时问出来。
他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运起术法为我驱散疲惫。
“丹鼎司。”他撂下六司一个名字，继续问道，“明日可还要比试？”
“腾骁将军说是明日有事交给我办，不一定能抽出空。”我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丹鼎司是什么意思。
饮月君居然还在丹鼎司做着个挂名医士，我想了想朱明那些医士们的样子，再看一眼饮月君，感觉怎么都不太搭。
我寻思着，将飞剑收回，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布帛仔细擦拭一遍秋水的剑身，这才将剑器收好。
怀炎不在罗浮，我也不可能把剑器寄回给给他养护，还是得抽空走一趟罗浮的工造司，找个匠人帮忙。
正准备看一眼天色，我这才发现今日饮月君居然还未曾离开。
丹枫静立许久，在察觉到有视线落到身上时抬头：“你今日都看到了什么？”
对面站着的姑娘眨了眨眼，一瞬间他居然从这人身上捕捉到一种名为乖巧的错觉：“饮月君说的什么话，我还能看见什么？”
他怎么突然又不吭声了，难道是我的回答还不够天衣无缝？
说起来今日幻戏社还送了一张联名兑换券，当时如果不是被饮月君叫住，我这会儿应该已经喝过那所谓的新品玉酿了。
不过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正好可以过去。
只是我尚未踏出比试场地，便不得已错身躲过自身后而来的水箭，溅起的水珠沾湿裙摆时，我手中的剑已经架在身后人颈间。
丹枫丝毫未躲，再加上那毫无威力的水箭，我只能转头去问他：“饮月君这是何意？”
阖眼的人上前一步。
雪白的剑刃在他颈间留下一道血痕，这还是我及时收回剑器之后的结果，被伤到的人倒是丝毫不在意，任由沁出的血迹往下落，沾湿他青色的衣衫。
半日的比试中我的剑没能染上他的血，结果比试刚结束却惨遭开刃。
至于饮月君，……他的状态比我之前预想中的情况更差。
丹枫还在往前：“你很奇怪。”
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我退后一步，等他再次上前的时候错身拽着人，将丹枫按在身后刷了红漆的柱子上。
也没听说哪个持明族坠入过魔阴身的先例啊，不过我见过许许多多即将坠入魔阴身的仙舟人，而饮月君如今的状态与那些人格外相似。
我的手还落在青年肩上，他一点儿没有要挣扎的意思。
这毕竟是罗浮的龙尊，压在这儿实在烫手。
我只能试着问他：“你清不清醒？”
青年阖眼，一声不吭。
我横看竖看，终于从这位龙尊身上看到“束缚”两个字，毕竟他连一双手都要包裹在手套里，不露一丝缝隙。
“喂？”
丹枫对落在耳边的声音视若无睹。
他眼前又开始闪过那些画面，那些自他出生起就抛不开抹不去的东西，长久流淌在他的血脉里，一遍又一遍试图抹消名为丹枫的自我。
但凡闭上眼，那些东西就总是挥之不去。
昨日在与那位朱明剑首比试之后，他终于睡了个好觉，结果今日再接触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仿佛触底反弹，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半晌没听见丹枫回答，我看见他启唇，只好稍微凑近一点，结果这人话没说出来，还直接闭眼就晕过去。
现在好了，我放手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试着晃了晃这位饮月君：“不是，你碰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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