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千岩军:啊,原来我没死。

  青年千岩军:但是如果我没死的话,我都已经福大命大到了从那么高的位置摔下来还能摔出一脸好气色的水平了?

  他挠挠头,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这平常勉强够用,现在都运转到快要烧起来了的大脑能够处理的。

  于是他终于变得“乖巧”起来,看向乐熙,问道:“那……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还有他们,他们是怎么一回事呢?姑娘,您刚才带着他们几个下来,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几个加在一起得有多沉,我好歹也是清楚的,就算是我想要拖着他们走,都要费老牛鼻子劲了,可是姑娘你却那么轻松——啊,对,您还会飞。我想,您绝对不是普通人。”

  青年千岩军大胆地猜测:“嘶——我猜,您难道是浮舍元帅的朋友吗?同腾蛇太元帅一道在帝君他老人家麾下效力的仙人?”

  对于一名普通的出生在提瓦特的璃月人、此前没有机会接触到天空,也没有机缘接触到深渊,甚至连“坎瑞亚”这个国家的名字也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并不怎么了解,青年千岩军的世界观中能够想到的最强存在就是岩王帝君。

  帝君是无敌的!

  然后就是帝君麾下的那些个仙人——若陀龙王确实也强,但是这不都已经被帝君给封印在南天门下面了嘛,所以他能够遇到的最强还得是仙人。

  对于普通人,乐熙也没有一定要说明自己实力层级的意思。

  但是仙人当然不会是仙人。

  “不,我不是仙人,我乃是欢愉的使徒,常笑的幽影,面具后又无脸之人,巡猎锋镝的侧辉、万物答案追寻者之友、泛寰宇最大经济体的坐上宾。但我确实同你们的岩王帝君认识,所以在看到你们的时候,就干脆出手救上一救了,反正也是随手的事情。”

  青年千岩军:“……”

  他张开嘴,像是一条努力在岸上呼吸空气的鱼,嘴巴小幅度地开合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他迟钝了好一会儿,终于,他茫然地看向乐熙:“……姑娘,我记不得那么多的名字。”

  可恶。

  明明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报出的一连串名头应该仿佛王霸之气一般,让对方虎躯一震然后肃然起敬、纳头便拜,仿佛她是什么气运之子一般。

  但是想想也不现实,这一套或许也就只有在被公司、仙舟联盟以及酒馆的势力辐射范围内才能起到她上头想到那个效果。

  于是乐熙摆摆手。

  “你就当……我是你们帝君的朋友,是被他请过来给你们托个底的就完事了。”

  青年千岩军愣了一下:“您是帝君的朋友吗?”

  提瓦特人基本上都知道魔神,璃月人尤其——谁叫地图上到处都能够看到帝君他老人家当年封印的魔神,或者是在某些地方留下了“将某某魔神驱逐出海”的传说呢。

  “您也是一位魔神吗?”

  不能排除当年魔神战争的时候,在那场吃鸡比赛里面,还有不参与战斗并且因为实力还算强横所以没被淘汰出局或者变成给别的魔神舔的包,偏偏又没要神位,就这么一路把野生魔神给当了下去的存在。

  青年千岩军士兵转念一想,觉得帝君他老人家认识谁都是理所当然。

  于是他的眼睛“噌”一下地就这么亮了起来。

  “哦——难怪!”

  如果是帝君的朋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己当时从地面上掉下去的时候绝对是已经受了重伤,但是睁开眼睛的时候状态却是好得不能更好的,果然就是因为大佬给自己点了治疗。

  青年千岩军想到这里,看向身边的那些袍泽。

  按照地面上战斗的猛烈程度,他们掉下来的时候大概也受了伤吧?

  他们现在看起来一切安好,一定也是这位大佬的功劳。

  青年千岩军重又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乐熙作了个深深的揖:“感谢前辈您的救命之恩!只是,在下贪得无厌,保住了这条性命尚且没能满足,还想要请您出手,帮帮我们这群人还留在地面上的兄弟!”

  他心想:虽然他是弱了些,但是整个千岩军队伍当中大多数,也不过就和他能力差不多罢了。

  他在和魔物的对战中落败,那么其他人大概也很难再坚持多长的时间吧?

  如果这位前辈能够将他们从生死瞬间救下来,而且就连那位腾蛇太元帅浮舍大哥都觉察不到对方出手,那么兴许对方也能够帮他们对付魔物……?

  啊,这也确实是可以的。

  毕竟乐熙一般情况下干架的时候不会当后勤。

  她不是奶,不是辅助,理论上来说算是个C。

  虽然这个C在和敌人战斗的时候,不是出阴招就是试图在场外解决问题,比如说在对手和她约战的前一天晚上,开着歼星舰去给对方来上一炮。

  但是乐熙摇头:“不,我不打算这么做。”

  她在青年千岩军不解的目光当中说:“这个世界有自己运行的天命。”

  这是真的,否则阿哈也不会看看过去再看看未来,最后让她填补上被击杀的跋掣的位置演场戏。

  “我能够出手修改的并不多。”

  这也是真话,因为这个世界范围那么大,就算她这只蝴蝶能够扇动翅膀,引起一些风向的转变,但是世界的自我修复能力以及发生在其他地方的更大事件也会将她引起的转变压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之内。

  “你们此时就算被我救下,也无法直接回到地面的世界上去。”

  这更是真话。

  虽然乐熙现在也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就在救了那些人之后,还给摩拉克斯留了个信息说这些人会在五百年后重新出现。

  但是既然那时候的她留下了这样的信息,那么这五百年就绝对不是能够随意削减去的。

  或许是因为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说不定……但总之,最好不要随便变更过去的发展,至少不要变更和自己有关的,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法则,否则或许会引发祖母悖论这样的事情。

  “况且,我欣赏人类的勇气,以及你们为了家园和人民一步不后腿的大无畏牺牲精神——你们值得一首颂歌。”

  这句话仍然是真的。

  人类的勇气赞歌在她眼中并不是应该被改写的篇章。

  这些都是应该被保留下来的,值得赞颂的人的故事一定要在璃月港的那些说书人口中翻来覆去地被炒上好几遍。

  甚至哪怕只是为了在不久的“将来”,岩王帝君从坎瑞亚归来,听说此处发生的事情,看到此处只剩下空寂与风中叹息的幽谷,然后为了纪念这些千岩军和浮舍的事迹而写下的、那篇将来的璃月港中出生的孩子们在进入私塾之后都需要全文背诵的祭文呢?

  对于一个已经读了很多年的书——不会有人觉得,做为寿命起码几百岁的仙舟人来说,他们的义务教育也是九年或者十二年的长度吧?不会吧不会吧?

  对于一个已经读了很多年书的仙舟人来说,乐熙就算是那种淋过雨,而且是在外头老大的雨里面怅然走了天晓得多久的人。

  想要让她给后来人撑伞?

  呵,她没有再多给层岩巨渊创造出一些神话传说或者经典故事,给未来的璃月小孩们增加一篇需要全文背诵的作品就已经很客气了。

  撕烂,撕烂,全都撕烂。

  这才符合她在小事上头的精神状态。

  乐熙:“总之……我会在关键时刻把你们全都保下来的,而且相信我,我看过剧本大纲的,你们的那位腾蛇太元帅,他能够想出解决魔物的办法来的——哦,你看,你的袍泽们好像都醒过来了呢。”

  毕竟大家被补电火花的时间其实差不多。

  乐熙在觉得这一群千岩军中某一个有快要醒过来的迹象的时候就会给他补一发电火花让对方继续陷入沉睡。

  而在补完了一个之后,她往往还会给旁边的其他人顺便补上一发。

  反正电火花电人也不算很疼,对元素力的消耗约等于无,她还用得非常顺手,几乎和打个响指没啥区别。

  所以,这几个人到了后来挨电火花的频率都是一模一样的,醒来得差不多是同一时候也很是正常。

  这会儿他们接二连三地动了,发出有些艰难的呻吟,青年千岩军连忙上去一个一个地搀扶。

  乐熙动了动下巴:“那边的三明治,看到了吗?上头应该还有刀……应该吧,你去切一点下来给他们分——哦对了,还有饮用水。”

  先前她疏忽了,居然连正常人的饮水需求都忘记了,果然最近她的脑子其实有点不在线吧?

  是因为阿哈出现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她的身体不能承受如此沉重的负荷,因此选择让部分大脑进入休眠状态吗?

  有吃的,有水,还有一团火。

  这是那位自称帝君朋友的前辈在离开这个空间之前给他们留下的东西。

  青年千岩军,在他的伙伴们苏醒过来之后,乐熙不得不知道他的名字——总不能一直“你”或者改用“那个谁”来称呼。

  青年千岩军的名字叫三钟,据说是出生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些动静,听着像是什么乐器发出的悠长声音,然后在锣和钟里面跳跳选选,觉得如果用锣或许有点愧对孩子,于是就直接叫了三钟。

  三钟做为第一个下来的,也是已经对这个空间以及乐熙勉强有了一点点(或许还不到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了解的千岩军,此时被他的其他同袍们围在中间,当做某种点读机一个一个问问题。

  但是三钟知道的本来也就不怎么多。

  他对于大多数的问题都是耸耸肩,然后低声吼道:“我也就只比你们早下来……早下来半天都不到,而且我也是有一段昏迷时间的好不好!”

  也是。

  对于这些刚刚苏醒的千岩军们来说,他们在地面上的时候对于时间流逝多久的把控可是要比地面下的三钟要好上很多,他们直接按照自己昏迷了多久的时间去等同三钟的昏迷时间,最后得出了三钟确实没什么时间去刷出比他们高很多很多的探索度。

  于是,这群千岩军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因为家里开了医药铺子所以很不巧有了个“大黄”的名字,和璃月港中街头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大黄狗成为没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同名的异父异母异种族亲兄弟——现在大黄开口,他靠着自己在千岩军队伍中担任了小队长的威信让其他人先安静下来。

  大黄:“三钟啊,那你知道些啥,能不能和哥几个说说?”

  他们现在被限制着不能上去——队伍当中没带那些会用增幅法宝和法术的术士,就算乐熙没有给他们下这一层限制也还是飞不上那么高的高度,所以不能给地面上的部队帮忙。

  想到这一点他们就齐齐叹气。

  但是……怎么说呢,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或许过会儿就要再下来个兄弟,而他们可以提前贴心地为奋战了比一天更久的兄弟们准备好三明治和水。

  当然,还有适合睡觉高度的石头枕……

  这些千岩军好歹也是精锐,就算年轻那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知道这时候着急也没有用,干脆随波逐流,跟着环境调节自己。

  现在就别多想,总之那位大佬救了他们的命,总不至于是想要把他们一群人困死在这里。

  救了他们的命也就会救其他兄弟们的命。

  好,不担心了。

  等等。

  石头做的枕头睡起来不太舒服。

  虽然他们也不是不能睡,但现在好像有第二种选择不是吗?

  火焰的光芒还算明亮。

  但是也并非没有阴影。

  在一处阴影笼罩的角落里,还放着一堆原材料。

  摸起来……有棉花有布料还有针线,甚至还非常专业且贴心地给配上了顶针。

  很明显。

  大佬的意思是让他们先为了自己的住宿条件自力更生,地面上的帐篷里面当然有睡袋之类的东西,但是现在地面上的人都还在继续战斗,而且数量很多。

  总不能让大佬偷偷摸摸地当贼,帮他们把那些睡袋啊帐篷之类的给偷下来吧?

  而且少了东西真的会很影响上头的那些兄弟们战斗的心情的。

  所以,也就是说……

  大黄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弟兄们,做为大哥(在浮舍不在,以及那些年龄比他大的都不在的时候暂时性的大哥),他总结了一下当前的形势。

  “我们需要自给自足,用这些原材料,做出最基础的寝具。”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但是很快就被四周的哀嚎声给覆盖了下去。

  “大哥,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人话吗?”

  “大哥,大哥,您说得这么轻松那么这项针线活就交给您了,我们几个去旁边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额……大哥,我去四周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转悠到点树,捡点树枝回来,万一这火烧没了呢?”

  大黄:“……”

  大黄发出愤怒的吼声:“你们不会做针线活,难道老子就会吗?!”

  他的声音很响,就连一旁的火堆都随着他的声音摇晃了好几下。

  大黄:“一个也别想走,都来和老子一起自学成才!”

  大黄:“当年在队伍里训练的时候一个个的不都学得飞快吗?不是全都一副老子最吊,早晚成为最强老兵的样子吗?拿出你们以前的气势来!”

  他将那些顶针和针线包一一配对,然后一人手里塞一个,塞完了满意了,没太在意自己手上其实也被分配到了一样的任务。

  大黄给自己套上了顶针。

  他没结婚,从前也是个疯孩子,根本没有关注过母亲一般在纳鞋底的时候都把顶针戴在哪个手指上,于是思来想去之后,他把顶针放到了边上,开始铁汉柔情地捻起那根细细的绣花针。

  铁汉柔情并不只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

  另外一边的千岩军正因为担心那么细的一根针从他的指头上掉下去而用力到差一点将自己的手指给按断。

  还有人眯着眼睛,将针举起来对着那团篝火,试图通过火焰散发出的光明让他这个眼睛不大敞亮的找到那个可以把针线给穿进去的孔洞,但是就算找到之后也仍然还在持续遭遇滑铁卢——过分柔软的线头根本无法精准地穿过那个孔眼,哪怕他在千岩军训练营当中,是最擅长弯弓射箭并且十连射把把正中红心的一个神射手预备役——队伍里强人太多了,他这个水平只能拿优秀,距离满分还有点距离。

  终于,在这群人当中出现了一位强者。

  强者知道怎么用顶针,知道怎么穿针引线,甚至还成功开始了缝布。

  旁边的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看向他,然后就连大黄都凑了过去。

  这是怎么做到的……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人撇撇嘴,头一次在高手如云的千岩军当中找到了被所有人注视着、当做神佬一样敬仰着的骄傲。

  “我娘不喜欢干家务,所以我们家这些缝缝补补的工作都是我爹做——我娘有三个商铺,她负责养家。”

  “从小,我爹就满脸幸福地告诉我,男人如果不会干这些,就别想找到老婆。”

  他骄傲地飞针走线,缝出来的线不仅直而且针脚细密平整,俨然是个优秀的熟练工。

  动作还快。

  “是这个道理,”大黄摸着下巴,然后果断选择给对方另外一条出路。

  “但是现在这下头也没地方给你找老婆,你要不勉强一下,把我们当做你展示才艺的对象,顺便当做锻炼你的技巧,让你就算回到地面上之后也不会因为技艺生疏而找不到女朋友?”

  这个很是守男德的千岩军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能听明白大黄的意思。

  “不是,哥,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遍——没咋听懂。”

  其实是最好说人话,少说什么弯弯绕的。

  大黄觍着脸,笑得很是质朴,只是质朴当中还透出几分算计。

  “兄弟我的这份责任,就交给你来练手了。”

  他这一开这个口子,其他的人也如法炮制:“啊对对对,对对,这是为了让你锻炼得更好,将来回到地面上之后还能讨着媳妇。”

  乐熙并未关注山洞之下,此时正有千岩军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和绣花针开始大乱斗模式,她飘在层岩巨渊地面部分和地下矿坑中间联通用的那个洞口位置,像是将脑袋半探出水面的、刚满十五岁的小美人鱼一样,安安静静地蛰伏着。

  哪怕魔物已经出现,哪怕魔物那边的声势相当浩大,哪怕它们看起来像是一团又一团的流动着的淤泥,肮脏又漆黑——提瓦特的天空,到目前为止,倒是还没有被这些漆黑的、带着犹如渊薮一般让人不想直视的力量的魔物给影响改变。

  天空中仍然能够看见云。

  因为如今这儿已经没什么人烟,山峦之间也没有什么灯啊火把的,所以光污染是半点没有,天空显得澄澈,苍白的月亮硕大低垂,却无法将天幕四周边缘的那些细碎星辰的存在全都给掩没去。

  浮舍正在抬头看着月亮。

  山风寂寂,山岩黯黯,四下无声,月亮也无法回答他心中的问题。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前面,背后有一条胳膊搭在了旁边的树上。

  片刻后,他的目光转变了方向,乐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意识到:他这会儿正在看向对面的魔物阵营。

  如果她来得再早两天,那么乐熙将会知道,其实浮舍几乎每一天都会很多次、很长时间地看向对面的营地。

  对面魔物栖居的那一片山岩之上,此时并非没有声音。

  但是很奇怪的是,乐熙明明在探查方面有着很强的能力与天赋,但是她竟然没能在看过去的第一眼看穿对面这些魔物都在做些什么。

  她……好像就没有感觉到多少魔物。

  好奇怪。

  乐熙心想自己大概是应该去探查一下情况,然而还不等她自己动身偷偷摸摸地潜伏过去一观究竟,浮舍就悄声从他原本坐着的位置站了起来。

  他对于自己战胜单体的魔物还挺有信心——至少现在,魔物尚且没有变强到他无法打败的程度。

  所以,他朝着魔物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姿态有一种冷静的自信。

  乐熙很清楚:他打算夜探敌营。

  仙众夜叉之首,璃月的腾蛇太元帅,他做这种事情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于是躲得更隐蔽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看,但同时——当你在看魔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