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熙自己是沿着漩涡钻下去了，但是申鹤随即也顺着漩涡冲了下来。
高跟鞋蹬得比谁都用力，原本就修长曼妙的腿直接拉伸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线条。
乐熙：“……”
乐熙：“嘶——”
乐熙差点儿就没能忍住，在用眨眼拍照技术将对方的好身材纪录下来之余再多做些什么。
还好她及时想起来了自己当前的身份。
于是强行忍住了冲上去的冲动。
海下的小空间中，白发女子手中提着一杆颜色清冷的长枪，枪尖已然径直对准了她。
所幸，对方的实力确实过硬，乐熙估摸着按照当时她那一下将海怪彻底解决的实力，在合适的时候真正退了场。
就此，璃月港的这一趟过年危机算是彻底解决，后续的事项几乎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而直到此时，乐熙才意识到了个其实真要说起来很小很小的问题。
她结束了这个海怪的生命，然后又为了这个世界的命运走向不得不走上舞台亲自扮演这个海怪，然后现在又顶着对方的名头，帮着对方在名誉上获得了一次死亡。
按理来说，她和这只海怪应该也能够算是颇有缘分、命理当中有诸多牵扯纠缠。
但是，她，其实一直到如今都不知道，这只魔物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嗯，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反正不管是现在还不知道，又或者是现在特地找个借口回去问一问这只魔物叫什么名字，其实都能算是生活中常见的、很普遍的那种小乐子。
乐熙现在打算回往生堂看看，如果有什么好吃的就蹭一口吃吃，如果没有，那就去万民堂再点上一次满桌的红辣椒。
然后，就是等到夜里，等到在这个理论上所有璃月人都会在灯、烟火以及其他相关的庆祝中热热闹闹度过的夜晚都随着众人的酣眠而宁寂下来——
她就可以提着自己的作案工具，去整个璃月港人流量最大的那个商业街上，找上一面比较平坦的墙，然后在上头按照阿哈的要求写下那五十遍还没有彻底被定下来的：
摩拉克斯不如xxx。
这句话到底要如何去写，写的时候要如何做些修饰才能更好地引导旁人将整个过程变成一场有意思的乐子，却又不至于在很大程度上伤害到璃月人民对于岩王帝君的敬仰之情……
这是个非常复杂的，需要她像是思考高中时候语文试卷上的作文标题一样经过深思熟虑甚至腹内几遍草稿之后方才能够落笔给出最终的文字来的命题。
乐熙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顺便就在路边买了一包糖炒栗子。
热乎乎的栗子可以暖着她本来也没怎么凉的手，而栗子仁，啧，甜甜软软糯糯，好吃。
美食对于人心的抚慰很快就让她忘却了发愁的事情——反正也是要到晚上，而且差不多是凌晨三点半四点钟这样特别特别晚的时候才干的事情，现在稍微拖延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漫步往前，本来乐熙的目的真的是往生堂。
她也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了，多少得去看看堂主。
但是，她愿意用右手并拢四指对着天空，再捂着良心说：
“实在是因为万民堂的菜味道太香了！”
大锅大灶，做菜虽然在店里面，但是能够透过门窗传到外头来，外加上那店门口直接按着各种卤肉凉菜给现切的案板，一旁还有一些配调好的料汁……
这香味本来就已经很诱人了，更何况在风中一融合，再往人鼻子里一扑呢？
乐熙那刚才被栗子浅浅开了开的胃口，当即就表示了自己的饥饿。
想吃，好馋，不走了。
好吧。
她本来也就是个很能顺从自己欲望的人，乐熙当即就拐弯进了万民堂，才抬手和已经快要把她必点的几道菜给 背下来的香菱打了个招呼，就连声音都还没从嘴唇里面飘出来，她眼角的余光就落到了不算角落的一旁。
——是钟离。
昨天她去孤云阁那边踩点探查情况的时候，都还在璃月的茶楼上头吃茶听着说书，但是目光时不时会朝着云来海的方向看过去的这位退休岩神，今天居然没有亲临海岸观看整场璃月人和海中大魔的战斗，还真是有些稀奇。
乐熙倒也不是一边和千岩军虚与委蛇，靠着自己完美的演技让别人觉得这就是个来势汹汹的海怪，一边还分出心思来观察璃月港的岸边。
她对于自己演技的追求和谦虚，会让她在这种时候专心致志在自己的设定上，不分太多的心思出去——除非想什么事情，短暂地出了那么一秒或者两秒钟的神。
她主要是看到了钟离桌面上放着的菜。
虽然还没有动太多，但确实是已经吃起来了，而且，一些做起来需要时间的菜也已经上桌，而且看着放在桌上的时间也不是很短。
他至少是没有将整场对战给看完的。
乐熙估摸着，钟离桌上的那些菜，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他一个人吃不完的，再联想到钟离往常都是需要别人请客吃饭，而今天却是独自一人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再无任何可以为他花钱买单的同行者……
乐熙当即心里就有了猜测。
她装作是偶遇地走过去，微笑着对钟离点头：“钟离先生呀，没想到又遇到您了——哟，这么一大桌子菜，不介意我过来蹭两口吧？”
说是蹭，但她这个对辣椒很是热爱的人还是拜托香菱再多加了两道放很多很多辣椒的菜。
反正，桌面上这两个虽然看着好像都是正经人，身材也是偏纤细挂的，但是胃口方面是真的不管上限还是下限都非常高。
不吃饿不死，多吃点也撑不了。
绝对不会浪费粮食的呢！
钟离当然不会拒绝，毕竟他平常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样子，顶多是说话比乐熙文雅上几倍，将“我是来蹭饭的”这个概念包装得很是配得上他的气质，让对方在被美色和他的优雅迷惑的时候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他还给乐熙沏茶。
“是翘英庄的茶，真要说起来，其实已经是半年的陈茶了，但是同花朵一起炮制过之后，确实也多了些不一样的芳香滋味，偶尔一尝也是很好的。”
乐熙茶只喝了一口，拿起筷子就夹了个虾饺，扔进嘴里，快速嚼吧嚼吧咽下，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香菱烹饪的美食给治愈到了心情百分百的程度，然后笑嘻嘻地对钟离开口了。
这次开口，她压着了声音，确保这张桌子之外的没有一个能够听见。
“钟离先生其实是在蹲我，对不对？”
虽然从云来海上回到璃月港内有很多种走法，不介意绕路还会飞的话甚至可以表演一个先去绝云间然后再飞回来的操作。
但是钟离对乐熙是有一点了解的。
准确来说不止一点。
他是知道乐熙对于万民堂以及加了辣椒的菜的热爱的。
在这里蹲着她，就算今天晚饭蹲不到，明天午饭，最迟也就是明天晚饭。
只要她还在璃月港内，她就绝对会过来。
乐熙对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这种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事情，钟离那边微笑一下，她就知道算是对方承认了。
乐熙继续往自己的碗里夹菜，做出了一副等自己说完这句话，在听钟离说话的时候她就要吃吃吃的态势：
“您为什么要来蹲我呢？我想，这绝对不会是因为我短暂地离开了璃月几天，所以您觉得和我已经算是好友久别重逢了吧？”
钟离：“不算太久，不过欢迎朋友回来，这确实是璃月的传统礼节。”
当然，他今天在这里等着才不是为了这个——否则他昨天就应该出现在万民堂。
钟离能喝酒，但是他没有喝酒，而是以茶代酒举起杯子：“敬你一杯，就算是……演出圆满成功。”
哈。
乐熙当时就知道，这个家伙绝对在她真正以海怪的形象出现在海面上的时候就已经认出她来了。
她说呢……否则钟离也不至于那么放心。
这可是璃月港知名亲爹，看起来放手了，实则时时刻刻都还在小心仔细地盯着，生怕璃月这边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看穿了……是因为我最后表演的时候不够真实吗？”
乐熙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她在伪装气息这些方面虽然也挺好，但是同阿哈比起来那确实就是小巫见大巫——阿哈当年可是曾经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来到阿基维利的星穹列车上，并且使绊子炸掉了阿基维利的一截车厢的呢。
就连星神都未必能够看穿阿哈的伪装，他放出去的遮掩绝对是骗过了钟离的，但是在更换成她的那一瞬间，气息的交接以及更往后她自己的表现什么的……
确实有可能因为波动以及对海怪形象的不熟悉而露馅。
钟离摇头：“怎么会呢，你的表演很是精彩，基本同我记忆当中，那些追随着其他魔神的大魔一模一样了——但是很可惜，我曾经见过跋掣。”
他看着乐熙一脸茫然“你这是在说哪一位”的表情，忍俊不禁起来：“你不会还不知道它的名字吧？那只你伪装成的海怪名叫跋掣，是漩涡之魔神奥赛尔的妻子，也是祂最后的追随者。”
话说到这里，钟离顿了一下。
他觉得，乐熙大概也不会很在意漩涡之魔神奥赛尔是哪一位，于是清了清嗓子，然后说：“孤云阁下，镇压的魔神便是奥赛尔。”
哦，乐熙明白了。
那座一看就不是天然形成，而是由什么外力直接创造出来的岛屿，原来是由岩神向着海中投掷岩枪创造出来的么？
这种行为确实挺酷的——难怪总会有一些胆子很大的仙舟人想要离开仙舟去往其他的星球，然后在那些星球上呼风唤雨被称为神。
乐熙点点头，表示自己对这魔神全家桶的简略信息已然阅读过，并且虚空在上面拍了个“已阅”的章子。
钟离便继续说下去。
他因为曾经在魔神战争中亲手将奥赛尔用岩枪砸入海底，随后又彻彻底底地封印了起来。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也算是曾经和奥赛儿的妻子跋掣打过交道，对于对方是怎样的一个性格，出手战斗的时候又有着怎样的习惯还算是熟悉。
“我记忆力不错，所以在看到你的时候便知道，应该是假扮的了。”
而整个璃月港除了他之外，再无一个人对跋掣有着比较详实的了解，所以乐熙靠着这一手完全和跋掣半点儿不搭的表现也能蒙混过去——他也就懒得再多管，甚至都没有悄悄出现在半空中，亲临现场做为当时见过跋掣的人，告诉她这时候应该怎么演。
“说来，昨日袭击璃月港的跋掣是你，那么真正的跋掣，此时又在何处？”
乐熙“啊”了一声，然后指了指瑶光滩：“这件事情说起来其实怪巧合的，那天堂主不是给咱们放假了嘛，然后我想了想感觉很无聊，就去约了达达利亚出去海钓，比谁钓上来的猎物大——我到了外海，看到海面下这个魔——跋掣游过，就觉得它这个体型绝对能够让我赢得这场比赛，所以我随手把它给干掉了。”
干掉之后才被告知这其实是个和提瓦特未来发展多少有那么点关系，所以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的是当下不可或缺的角色。
“然后我就一路被这么赶鸭子上架了哦。”
乐熙耸耸肩，没有将阿哈的那套关于提瓦特未来命运发展之类的话说给钟离听。
不过她没有解释原因的时候，也没有遮遮掩掩，钟离也很能从她的话里面听出乐熙“这一点无可奉告”的意思，相当有情商地换了个话题。
“只要不是背后有什么太大的隐情就好，”他微笑着，将桌上那几道菜的摆盘稍稍调整了下，让这会儿已经开始试着帮忙上菜的锅巴将一道辣子鸡放在了桌面上，“另外便是……你可知晓，在这一场同你、咳，同跋掣的战斗之后，按照那位天权星凝光小姐的意思是，她将会邀请璃月港中名流，在群玉阁上欣赏一出云堇先生的新戏。”
乐熙不明所以，点点头：“嗯？”
钟离：“原本我还在为无法亲临现场听到这一出将来必然会火遍全璃月的戏而黯然神伤，但是现在一看，既然你做为大战中最不可缺少的一方，都没有被邀请上群玉阁看这戏的第一次演出，倒也释然了不少。”
乐熙翻了个白眼。
“您退休之后的日子想必是过得有些太好了。”
曾经那么沉稳的一个人如今也飘了。
“刚才这句话，是从蒙德的那位吟游诗人那边学来的？”
“自然不过是玩笑而已。”钟离的语气仍然是温温和和，说话的语速也还是往昔一样的相对慢些，“云先生的戏是好戏，我从来都喜欢听，这一次身份不够因此未能收到邀请，但毕竟也是做了点小小的准备。”
乐熙对听戏什么的兴趣不算很高，但倘若是那种可以当国宝的高手，她还是很有兴趣的，于是也摩拳擦掌：“莫非是靠着钟离先生无穷无尽的上流社会知识与人脉，最终解决了身份不够的问题？”
钟离：“不是，但前两天弥怒对我说，群玉阁腾飞的位置，距离天衡山的几座山峰不算多远，如果不介意稍微远程一些看的话，他可以在山顶上给我架几个座位，再随便配上些瓜果酒菜。你若感兴趣，我可以将我的席位让给你。”
……这就是在人世间体验了一段时间不当神的日子之后骤变的脑回路吗？
乐熙叹了口气：“这种您虽然拒绝不了好意，但也不是很想接受的待遇可就别推到我身上来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话可以去请隔壁的温迪。
“不过，说起来有件事我还得和您聊聊，可能有些冒昧但是——钟离先生，您的原身是条龙么？”
问题转折得有点太快。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嘛，来吃饭的人不是很多，街道上的人倒是很多，人流量够大，声音混杂着颇能掩盖掉这里的交谈声，因此确实适合随便说上两句不应该被别人知道的交流对谈。
——倘若不是如此，钟离大概也不会选在这里说什么跋掣不跋掣的话。
乐熙看看情况觉得刚刚好，也懒得额外再找地方，就直接将自己在来璃月的路上，因为听到了一段关于岩王帝君是怎样驾崩的说书而生出来的宛如临光一显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钟离略略一愣。
然后，他说道：“其实并非是完全的龙形之态，如今的璃月人应该都知道，岩王帝君尚未陨落之时，常以半麟半龙之相出现。”
他在市井的角落当中，像是说“这碗豆花做得真不错”一般对乐熙说道：“你若当真要追究，我的本体，并非是完全的龙，而是半麟半龙——不过，这也只是形态，我本身脱胎自一枚石卵之中，真要论起来，或许说我是岩石之胎也不成问题。”
乐熙“啊”了一声。
钟离：“倘若你要寻找龙类，那么我会建议你去一趟须弥。”
最古老的龙类便在须弥。
如乐熙这般的世外存在，并且和旅行者那种将会深深地同提瓦特的未来命运纠缠在一起的截然不同——当初那份最初的契约当中并未包括对这样的路过外来者不能稍稍提及一些往事这一条。
所以他在说起龙类来的时候，就稍稍，说过界了那么点儿。
比如说，说到了提瓦特最早的时候，其实用七位掌控着元素的古龙，对应着如今的七种元素。
“大多最早的古龙都已经陨落，如今仍然存活着的，你便要去须弥的沙漠当中寻找——草元素龙王，阿佩普。”
不建议找若陀的原因很简单。
一、记忆力不好，大概率问啥啥都不知道。
二、容易发疯。
乐熙却摇摇头：“我对草元素的龙不感兴趣，这不是我的目标。”
她对钟离伸出手：“我能问你要一根头发吗？不要剪断的那种，最好是连着毛囊一起。”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一滴真血也行。”
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让美人拔头发是一件非常不讲究的事情，还是取血吧。
钟离对她是有一点基础信任在的，还真的蜕下手套，让乐熙看到他那根本没有用幻术遮掩起来的黑色手腕、以及遍布着金色纹路的手指。
逼出来的一滴血，呈现出浓郁的金色，其中还能感觉到一些岩元素……
以及岩元素之外的力量。
“取血自然不是问题，”在乐熙小心翼翼将这滴血装好之后，钟离快速抹平伤口，将手套重新戴上，“却是为何要采血？”
“有个小小的猜测，倘若猜测正确的话，我觉得你有可能要去认祖归宗的。”
乐熙非常认真。
“但是，当然啦，其实这个概率是不大的来着，你就当是我突如其来有了个想法吧。”
岩龙……说真的，不管是岩石质地的龙卵，还是这半麟半龙，都很让她联想到仙舟联盟上的那位掌握了地龙传承的昆冈君。
这万一是当年持明族还没和仙舟联盟遇上的时候，地龙那一族群里头丢的一颗卵经过时空乱流来到了提瓦特呢。
虽然说钟离活了六千年，或许还能再继续活上六千年的这个寿命确实很不持明，但万一他是那种比较远古年代的龙裔，寿命就是比现在的龙裔要长久也说不定？
乐熙将装着血液的容器收起来。
下次能够传给阮梅就直接传给阮梅好了。
有枣没枣先打上三杆再说，按照现在持明族无法生孩子只能化卵蜕生，所以对每一个族人都颇为珍惜的情况来看，倘若真的是，她得从地龙那一族里面获得多少好处。
鹤运速递得到持明族支持将直接落成为现实！
好吧，梦还是不要做得太美。
她摆摆手：“什么夕阳红返乡旅游团的，都还是没有成型的未来计划呢，先再说吧，啊，再说再说——来，钟离先生，吃菜，吃菜，香菱做的这款辣子鸡可是我在提瓦特吃到过最干香麻辣的一道美味了。”
她一边客气着请钟离吃菜，并开口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套路他，一定会在离开的时候将这一整桌菜的钱给结算清楚，不让任何一分债务落到其实已经负债累累的他身上；一边心中又想。
——虽然说原生于提瓦特的、据钟离宣称长相和他不能说风马牛不相及只能说毫不相关的龙和持明族应该没什么关系。
但如果是涉及到提瓦特本身的秘密的话……
或许她得去一趟沙漠看看。
沙漠欸。
她本来就对这个很有兴趣。
仙舟上可没有沙漠，她以前去过的其他星球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