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国虽然寒冷，但却还算是繁华热闹。
首都被几条主要的街道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中都有住宅区。
今天先跑一个区，乐熙是很会给自己安排分工的，这要是一天干完这么多的事情，就算是她都要累死。
她才不是符玄那种会为了工作让自己三天不睡觉然后昏睡在办公桌上，醒来就喝全糖奶茶补充糖分顺便用茶来让自己清醒的人呢。
乐熙笑着，为了不让自己吃进冷风一会儿一连串地打嗝，还非常细致地在自己面前加上了个用来拦着风的虚拟屏障。
圣诞老人给所有人送礼的时候总不能一边将礼物从烟囱里面送下去，一边喊的并不是“节日快乐”或者“冬日快乐”，而是一声声响亮且连续的打嗝吧？
这也太让这个让所有人（除了博士以及负责调查的愚人众）都会热爱上的“都市怪谈”的逼格降低了。
至冬首都东区，似乎是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富裕的一个街区。
这里的房子高度普遍不如至冬国宾馆所在的那个街区，烟囱也显得相对细窄一点。
乐熙觉得自己今天带出来的礼物都是糖和玩具这一选择是非常正确的。
毕竟对于相对不那么富裕的家庭来说，一盒高档精巧的糖果或许是父亲工作一星期的工资都买不起的东西，礼物就更是只能靠着家中年纪大些的手工制作了。
她现在的送礼，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之为雪中送炭。
啊，从博士那边弄来的每一分钱，确实都有被她用心花在刀刃上呢！
希望博士不要因此而生气，他的支出关系到了全至冬成百上千个小孩的快乐。
包装得很好，上面还有丝带系了赠礼卡片的糖果和玩具礼盒一一被沿着烟囱扔进了家家户户。
乐熙那放在令使当中也排得上非常前列的感知能力在此时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每家人家有多少个孩子，孩子分别是男是女。
——毕竟，倘若给男生送小猪穿裙子的童话书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送一套过家家专用厨具应该也不困难；但如果给女生送了一套针线小玩具的话，那她就确实有点儿良心不安了。
送得差不多了，最后还剩下那么两盒糖果——看起来像是多买的，应该可以在带回宾馆之后成为她今晚这么劳累的夜宵。
把糖果当做夜宵好像有些罕见，但是既然这么做的是她，那么好像也没什么很值得惊讶的。
乐熙从口袋里掏出当时在柜台上，那位店员送给她的那一小袋手工糖果中的一颗，扔进嘴里，并不细细品味而是直接咬碎，让糖果变成契合牙齿的形状。
吃糖不含而是咬碎，这是一种奢侈，而她，就在这条奢侈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真好。
乐熙觉得自己再绕着东区飞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不在住宅区内，而是孤零零地被其他用途的建筑包围着的住宅需要她去造访一趟就可以回国宾馆了。
但是现实却和她的预计总是能发生一些偏差的。
在她路过一处墙体很厚，外面还有一根一根粗大的、由某种很是坚固的金属锻造成的管道连接到地下的建筑时，她那习惯性左边瞟一眼右边瞥一下的习惯让她朝着这栋看着庞大且沉默的建筑中瞧了瞧。
先前为了判断室内有多少个小孩、孩子到底是男是女才开的“透视挂”到现在都还没有关掉，于是，她的目光就这样穿透了层层的铁管以及厚实的墙面，看到了整座巨大建筑的地下，那最深也理论上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这样深处的房间，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功能性大于舒适性和装饰性的，但是它却被摆设得很有几分奢华。
不管是家具还是硬装修，又或者是桌面上放的酒和水果鲜花——都是冰天雪地里面的奢侈品。
室内坐着的一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乐熙认识，正是愚人众第二席执行官博士；而另外一个，半长卷发眯眯眼，戴着眼镜，看着就很斯文败类。
不知道是谁，但是能够和博士在夜深人静时同处一个密室之中，甚至两个人好像还在商量着什么“大事”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普世意义上的好东西。
这是你可以确定的。
于是你从麋鹿雪橇上跳了下来。
雪橇没有悬浮在空中——乐熙还没有那么张狂，放肆得打算用自己的载具明晃晃地告诉愚人众：
你们的执行官在私会的时候，我就在外面偷听他们说愚人众当中的要事哦。
要真嚣张到了这个程度，就算她是能够靠着武力值碾压全场甚至大半个世界的令使，想要全头全尾还不暴露多少信息，完美地从至冬国中脱身都需要多花上十倍的脑细胞。
没那个必要。
做人没必要那么嚣张。
但到时可以让圣诞老人在准备下线的时候表演一点儿震惊别人的大活，比如说给愚人众送一场小惊喜什么的——不过前提是不要牵连上达达利亚。
乐熙飘进了这栋戒备森严的建筑。
她刚才已经看到了，哪怕到了深夜的这个时候，这栋建筑的正门内还站着好几个手中握着元素火铳和锋利刀刃的愚人众士兵。
不管是谁想要硬闯这里，一定都会先吃点苦头。
但是对于不走正门的人来说，这种防御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她倒也不是翻窗，毕竟这栋建筑也拢共没有几扇窗。
乐熙选择了直接穿墙。
这是仙舟在尚且没有进入长生种年代的时候就已经有的小小仙术，胜在格外好用。
一层一层穿墙，穿到她的脑袋都有点儿晕了的时候，乐熙就站在了这间密室之中。
她在气息方面的研究是全宇宙无人能敌的水平，不仅仅是观测他人的气息，更是在隐匿自己的气息方面。
隐形的人靠着墙站着，双手环胸，姿势甚至有一点点潇洒。
不过，哪怕此时的她姿势相当潇洒，乐熙仍然觉得奇怪：按照她对博士的了解，对方不应该什么都没有感知到——莫非，他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室内有问题，只不过现在正在装不成？
她决定对这两人接下来说的话再多小心分析一下。
而室内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突然有人闯入。
——博士也一样。
他听着对面那个黑卷长发、几乎每根手指上都戴着珠光宝气的戒指的说道：
“女士在稻妻陨落，斯卡拉姆齐也在稻妻失踪，虽然你仍然拿回了雷神的神之心，但是愚人众的损失太大了……只是，你对我一个财务人员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哈哈，那当然是因为愚人众的运转离不开你的金钱运营，潘塔罗涅。”
博士笑着说道。
“另外，我大概盯上了一个变数……嗯，更准确些来说，是我在稻妻的那个切片。他盯上了一个变数，那个变数现在不在稻妻，但是他将调用自己钱庄中摩拉的权柄分给了那个变数。”
他的咬字拖得很长，也因此将他声线的华美展现得非常到位。
“既然都已经是关于摩拉方面的信息了，由你来监控观测，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对面那位斯文败类也不遑多让，他点点头，镜片的光芒反射了桌面上的灯光，顿时一片白色，完全看不清镜片之后他的眼中又转过了怎样的情绪和思潮：“好吧，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博士：“不过也别太上心了，你知道的，之前去稻妻的那个切片……”
他短促地“啧”了一声，大概是用舌尖抵在上颌的位置发出来的，期间夹带着一点不怎么情愿，但是又不得不这么说的不痛快。
“那是全盛时期的切片，他都没能看出来的，也没指望你靠着多少摩拉能够看出来。”
黑发斯文败类倒也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甚至于嘴角的笑意都恒定在先前的弧度。
“谁知道呢，或许我能找出点什么来，不过或许，如你说的一样，我也什么都发现不了。”
他端起茶杯，热茶氤氲起来的水汽朦在镜片上，和刚才的白光一样，让他本来就眯眯的、如两道弯弯的线一般的眼睛里头能够透出来的少许情绪被掩盖得一丝一毫都无法观测。
乐熙意识到，他仿佛有一个让别人难以看清他眼睛里面到底写着什么情绪的习惯，随时都有些遮遮掩掩。
这人的心思有够深的。
“好吧，我会去监察你的银行账户，然后查看相应的消费流水，不过，除了金钱之外的那些，只怕是我们需要合作。”
黑发斯文败类一副“我除了钱这个领域之外其他都很不了解”的模样，对着博士微笑说。
“但是你掌管的那些方面，我一个都不了解，这样吧多托雷，我只需要你将信息同步汇总给我，让我能够缓解一下好奇心就行——怎么样？做为合作伙伴，这个要求，我提得非常体贴了，对不对？”
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如她最开始想的那样好。
反倒是有一种……
乐熙抿了抿嘴唇。
有一种狼狈为奸但是又互相提防着对方对自己露出尖牙的感觉——和她一开始看到这俩人深夜在如此深处的密室当中密谈时，生出的那种“原来博士竟然也会有可以信任的伙伴吗”那种震惊的感觉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了一下。
果然，博士这家伙还是不可能有足够让他信任的伙伴的吧？
不过，刚才他们在聊天当中说了什么来着？
——切片？
面前的这个博士，其实是众多博士之中的一个吗？
难怪她先前曾经在看到博士的时候，莫名感觉对方身上有些不太对，原来其实并不是完整的他啊。
照这样看来，之后倘若和博士对上的话，还要再多考虑上几种、在没有完全展现自己的能力的前提下，仍然能够将许多个博士给彻底击败的计划。
比如说……
用来直接阴翻敌人的道具什么的，这些东西就很好。
最好是群攻。
唔……
那或许，可以用上一些像是雾气之类的范围伤害工具？
乐熙在这间密室当中听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博士和对面那个被他叫做“潘塔罗涅”的人都站起来，朝着密室外头走去，她也就将自己隐形的身体沁进了墙体当中。
麋鹿雪橇还在高处等待着她，她甩了下缰绳，并未完全掩盖住铃铛清脆的响声——只是先用风将这声音的源头挪移到了远处，让这边这座建筑当中的人以为雪橇是在挺远的地方行过。
麋鹿雪橇蹿进了至冬国首都上空几乎终年都不会散去的阴云之中，并直接贴着落雪的硕大云朵滑行，一路朝着至冬国宾馆的方向驰去。
沿途，乐熙最后给自己用魔法捏了点儿特效。
金色的小星星顺着她马车飞奔的路线，从云朵上面落了下来，在快要落到地上的时候，变成细碎的金色粉尘，粉尘在空中飘飘荡荡，然后重新聚合起来，变成一个个大约比男人的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戴着尖帽子、肚子有些圆滚滚的小人。
小人人均手中拿着乐器，就这么飘浮在半空中，开始演奏一首在提瓦特没有人听过的歌曲。
但是这歌曲意外还挺欢快热闹，甚至在这两者之中还带上了一点儿圣洁。
总体来说，就是和圣诞老人这个不计较任何得失，给每个小孩子送去礼物的形象非常贴合度一首曲子。
乐熙对此非常满意：她的格调自此就算是已经建立起来了。
真不错真不错，看呐，她这好心人，在成为都市怪谈的时候都忍不住成为那种让旁人交口称赞的类型——她这无私且利他的行为，简直能够让她在顺便夸上丰饶的命途。
……唔，考虑到钱都是从博士那边顺过来的。
乐熙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等我准备回璃月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往博士的床头放上一张：至冬国荣誉好执行官的奖状？”
奖状的话，会不会显得不那么郑重？
果然还是改成“感动至冬十大人物”的锦旗比较合适哦？
这玩意挂在墙面上，就和至冬国内颇为流行的挂毯挂画装饰没什么两样。
嗯，甚至融入到了当地的文化特色当中去呢！
当真完美。
而此时，从密室当中出来，将富人潘塔罗涅送到了愚人众工厂门口，并不打算继续将对方送到马车上的博士切片之一打了个喷嚏。
面具下，那双红色的眼睛短暂地闭了闭，然后也没有做什么更多的动作。
富人：“原来第二席执行官也会着凉？我还以为，咳咳，只有像是我这种身体虚弱的人才会畏惧严寒。”
他说着，将身上的斗篷裹得紧了一些，但就在他伸手扯斗篷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因为斗篷上，落有金色的、细碎的光芒。
而他确信，自己出门的时候，这件斗篷上是没有这样的光芒的——而他挂起这件斗篷的衣帽架正在博士的工厂里头，这个工厂向来以研究发明著称，几乎从来没有一次是因为外观美术做得好而引人注目的。
甚至，那种金属略微有些过度暴露在外的风格，往往还挺容易被人指摘。
“这是什么？”
他抬头往上看，那张虽然斯文败类但是长得确实很可圈可点、五官不管是拆分开来还是合在一起都非常好看的脸就在下一秒接到了另外一颗细碎的金光。
博士没有管这些金色的碎光，他说：“你听到了吗？铃铛的声音。”
虽然他这么开口问了，但是随即连斗篷都没有披上就连下了几级台阶朝着前方积雪深厚的雪地上走的动作分明说明了：
他其实没想要从富人那边得到答案。
“铃铛……”
他往前又走了几步，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命令麾下的愚人众士兵追上去。
“铃铛。”
在东城区响了将近一整个晚上的铃铛声，并不只有在最后的时候被博士听到。
更早些的时候，当还有一部分辛勤劳作的人在油灯下干着白天没有做完的工作时，他们就听到了高处似有若无的铃铛声。
一些运气比较好，或者说，是比较碰巧的，甚至直接听到了礼物从壁炉当中落下来的声音。
到了第二天清晨，博士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并未将寻找铃铛源头的事情布置下去，愚人众那边风平浪静，并无半点儿动静；但是住宅区那边可就热闹起来了。
尤其是那些小孩子们，早晨天刚刚亮起来，他们就从家中跑出来。
往常这个时候都应该呼朋唤友、堆雪人、打雪仗或者坐在小木板上尝试滑雪橇；但是今天却不一样。
他们一个个地扎堆起来，都怀有完全相同的目的。
彼得努力压低着声音，但声线还是高飞了上去，兴奋完全无法掩盖。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他因为兴奋而心跳加速，甚至快到了呼吸都急促的程度，才说了两个短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上两口气，让自己涨红的脸不那么发烫，然后才继续往下说。
“我收到了一盒糖果，还有我之前一直说想要的蒸汽车模型！”
虽然他现在已经决定让母亲将这辆蒸汽车模型带去市场上，看看能不能以原本价格的百分之九十卖掉，换来点钱填补家用。
但是曾经到手过的礼物，就算是他真的拥有过！
而且母亲拆开了那盒糖果，跟他说，虽然一下子吃太多的糖会对牙齿不好，但毕竟他平常也没什么吃糖的机会，今天稍微多吃上一两颗也没有关系。
他自己吃了一粒巧克力太妃糖，然后又拿出了一颗粉红色的糖果让母亲吃。
——母亲和他一样，也已经好久都没能碰过这些精巧的小糖果了。
他的朋友撅撅嘴：“我也收到糖果了，好吧，我没有收到蒸汽车。”
但是一本很厚很厚的、有很多很精致的插图，甚至一些插图还会随着书籍被打开而变得立体起来，仿佛书中的世界就这样展现在了读者面前的故事书也超酷的！
他家里的条件相对比彼得要好上一点点，所以可以不用将这本故事书卖掉，更何况他家中还有弟弟妹妹，他们都很喜欢这本书。
“以后你可以来我家看这些故事！”
他用力拍了拍彼得的肩膀。
“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嘛——说起来，你的那盒糖果里面巧克力多不多？我那盒里头都是水果糖，但是我想吃巧克力，我们可以交换吗？”
彼得珍惜糖，但其实只是珍惜生活中难得的甜味，因此对于什么糖都不甚介意，他当即领着朋友往回走，一边走，两个人一边继续说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你听到铃铛的声音了吗？很清脆的铃铛声！”
“嗯嗯，铃铛很清脆呢！但是除了铃铛之外，还有别的声音——我妈妈睡得很晚，所以她看到礼物从烟囱里面掉下来。她喊我起来和她一起拆礼物——你才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居然都吊我胃口了？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啦！”
“哈哈，当然是当然是——我在和妈妈一起拆礼物的时候，还听到了外面的唱歌声。”
“哦对了，你说这首歌会不会是圣诞老人身边的小精灵唱给圣诞老人听的歌呢？毕竟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也没有听说过圣诞老人。”
这样的讨论，不仅仅是在东区住宅区内的这个角落中响起，更是在其他的每一条街道上，相似地重复着。
很快，这样的讨论就进入了愚人众便衣的记录文档当中。
其内容之古怪，其重复次数之多，直接与昨天发生在城门口的记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它被第一时间送到了公鸡的桌案上。
甚至将这份报告送过来的人还专门对公鸡额外说明了一下，这个忽如一夜春风来，就这么直接在东区遍地开花的传闻。
它是需要被格外重视的。
公鸡将架在鼻梁上的那副小眼镜摘下来，放在桌面上，站了起来。
只是手中仍然拿着那份愚人众士兵向他报告的文书。
“圣诞老人。”
他皱眉，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圣诞老人。”
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甚至加上至冬国这边贮藏的那么多关于上古以及愈发远古时代相关记载历史记录，“圣诞老人”这个名字，以及相关的送礼之类的事件也从未发生过。
这个奇怪的存在就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不能不令愚人众心生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