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不知道这种妖术?

  用过午膳,梁萧将之前从妖市上买来的千毒盒摆在桌上,对着它发呆。

  今日颜衡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若凶手杀人选择的不是千毒盒,那这玩意儿到底是做什么的?

  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梁萧正准备将它收起来时,尚衣司的杨姑姑亲自跑到公主府,将做好的衣服送来了。

  一件靛青色,一件海棠红,都是秋装,眼下送来的时候刚好。

  月华将衣服展开,梁萧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

  杨姑姑道:“从前没见殿下穿这海棠红,实则好看得紧,就是这尺码,殿下报得小了些呢。”

  月华道:“近来天气寒凉,殿下胃口不好,是以清减了些。”

  杨姑姑转头对梁萧道:“那殿下可得好好养着。”余光间她瞥见了梁萧桌上的盒子,又惊讶道:“这盒子殿下拿走了?”

  梁萧眸中闪过一丝震惊,扭头道:“你见过这盒子?”

  杨姑姑笑道:“昨日奴婢去珠宝库领金丝线的时候瞧见过一个,觉着样式别致,便多留个心眼。”

  梁萧将面上的震惊之色掩去:“原是如此,你先回去吧。”

  送走杨姑姑后,月华轻轻合上门,梁萧捏了捏眉心:“这盒子蹊跷。”

  月华道:“不若殿下改日去珠宝库了瞧一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梁萧点点头,目光落在刚送来的衣裳上面。

  月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需要现在把衣服送给颜姑娘吗?”

  梁萧摆摆手:“明日送。”

  月华跟着梁萧这么多年,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知道这海棠红的料子是送给颜衡的。因此当日跟着尚衣司的人去报尺寸,特意说小了些。

  颜衡身量和梁萧相比,除却身形要更清瘦一些,其余的尺寸都差不离。

  梁萧的脑海中浮现出颜衡瞧见新衣裳的样子,不自觉勾起了唇。

  月华瞧她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颜姑娘这性格确实讨人喜欢呢。”

  梁萧被人戳穿了心事,掩唇轻咳一声:“她讨喜?不过有些蠢笨罢了。”言语间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月华也不争辩,只忍着笑意说了句“是”。

  第二日,颜衡看着月华手里拿着的新衣裳,语气间又惊又喜:“这是送我的?”

  梁萧面上淡然:“嗯,送你的。”

  颜衡想伸手摸一摸,却又怕弄坏了料子,感叹道:“上次去陈婕妤宫里听她提起这云锦,她还说只有昭仪以上的人才能穿呢。”

  梁萧:“日后你无需当上昭仪,也能享受这样的好东西了。”

  颜衡忍不住上手抱住了梁萧的胳膊,眼泪汪汪道:“这就是傍上公主的感觉吗?”

  梁萧瞧了她一眼,又听她接着道:“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尚公主,我要是男的,我也想。”

  梁萧面上一热,默默岔开话题:“明日能去妖市吗?”

  颜衡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可以。”

  她的眼神还在衣服上流连忘返,梁萧轻轻敲了敲桌子:“去试试?”

  颜衡麻溜地抱起衣服不见了。

  待到重新见到她时,梁萧连眼睛都忘了眨。

  布料色泽光亮,锦纹绮丽,美若云霞,穿在颜衡身上非但不显得太过花哨,反而为她夺目的容貌锦上添花。

  梁萧呼吸一滞,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

  心跳骤然加快,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颜衡换上这一身名贵的衣服倒是端庄了许多,步子放小了些,更显得姿态袅娜,楚楚动人。

  她缓慢地挪到梁萧面前转了个圈,期待地问道:“好看吗殿下?”

  梁萧喝了口茶,勉强镇定下来:“好看。”

  颜衡提着裙子在梁萧身边坐下,发间的簪子流苏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下一下,敲在梁萧心上。

  颜衡对身上的衣服简直爱不释手,坐了没多久,又起身跑到镜子前,好一番自赏。

  “之前尚衣司的姑姑来送衣服时,”梁萧缓缓开口,“曾提起自己在珠宝库见过和千毒盒一样的盒子。”

  一听梁萧提起正事,颜衡放下镜子:“一模一样?”

  梁萧:“正是。”

  颜衡思索道:“这盒子只在妖市上售卖,必然是凶手买来的。”

  梁萧:“可若是放了毒针的盒子,又如何能归进珠宝库?”

  颜衡道:“当日堂倌说那缘心买走了两个盒子,其中一个是空的,说不定就是在库房里这个。”

  梁萧赞同道:“不错,本宫也是这般认为的。待从妖市回来后,本宫寻个由头去查一查。”

  两人第二日一早用了膳,换上轻便的衣裳,便直奔妖市而去。

  既然那画是机关,那说不定灵机阁会售卖,因此二人没再别的店里多停留,马不停蹄地前往灵机阁。

  这堂倌换了妖怪,瞧见两个生面孔,坐在厅里笑问:“二位姑娘想买什么?”

  颜衡走上前:“劳驾,打听个物件。”

  堂倌是只山羊,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姑娘要问什么物件?”

  梁萧在一旁讲那画描述一番,两人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堂倌,希望能得到想听的答案。

  谁料堂倌摇摇头:“本店不曾卖出过什么能装妖术的画。”

  这话恍如一道惊天霹雳,两人登时愣在了原地。

  连灵机阁这样专门售卖机关的店铺都不曾卖出,那画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你可曾见过或听过这种机关?”颜衡怀着一丝希冀问道。

  堂倌依旧可惜地摇了摇头:“不曾。”

  梁萧的唇抿成一条线,颜衡还想再问些什么,被她拽着手腕离开了。

  两人沉默着回到了梁萧的府里,月华颇为惊讶:“殿下和姑娘怎么这么快——”

  话还没问完,梁萧就挥手打断了她:“先下去吧。”

  月华瞧了瞧二人的脸色,识趣地退下,临走前还带上了门。

  颜衡小声安慰道:“殿下,总还有别的线索的。”

  梁萧一手撑在桌上揉着眉心,闭眼不语。

  颜衡轻手轻脚地为她到了杯茶,又不敢再开口劝些什么,只好默默坐在一边。

  半晌,梁萧深吸一口气:“你说得有理,总还会有别的线索。”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只是最近一路查下来太顺利了,还不曾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一时有些……”

  后面的话未尽,颜衡也知道其中意思。

  之前的线索好似商量好了一样,调查太容易了,以至于她们都忘了,这是一桩已经尘封十一年的旧案。

  总有线索会被掩埋在过往的岁月中,然后慢慢消逝,再也找不到痕迹。

  梁萧闭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要凶手还在,那一定会露出马脚。”

  待到睁开眼时,桌子上出现了一团毛球。

  一团……会动的毛球。

  那毛球被人变成了狐狸的样子,正摇着尾巴向梁萧蹦跶。

  梁萧原本疲惫的表情被惊喜取而代之,她小心翼翼地将狐狸毛球捧在手里,那毛球还不足人的手掌大,叫她心都化了。

  颜衡撑着头笑道:“可爱吧?”

  梁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忘形,她忙正了正神色,调侃道:“比某只笨狐狸可爱一点。”

  颜衡闻言立马炸毛:“这可是按照我的样子做的,用的还是我的尾巴毛呢!”话语间满满的委屈。

  梁萧心情大好:“这小毛球多乖,不像某只狐狸,咋咋呼呼的。”

  颜衡轻哼一声,扭过头不理她。

  梁萧眼见小狐狸生气,清了清嗓子道:“颜姑娘……生气了?”

  颜衡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敢。”

  末了,她还补了一句:“以后殿下就和那毛球狐狸玩吧。”

  梁萧轻笑一声:“吃一个小毛球的醋?”

  颜衡瞬间恼羞成怒:“我才没有!”她面上涨得通红,起身飞似的跑了。

  梁萧挠了挠手里的毛球狐狸,可惜的是,施法的人跑了,这狐狸上的术法也失效,动不了了。

  但梁萧心中的阴翳被一扫而空,她将小狐狸放在床头的妆盒里,将锁扣锁上,再如视珍宝地放回柜里。

  月昼在此时提着裙子跑进来,喘着粗气道:“殿下,找到观真法师了!”

  颜衡揪了一把院里的野花,愤愤地扯着上面的花瓣。

  吃醋?笑话,她怎么可能吃醋!

  可是心里那酸酸的感觉一阵一阵的上涌,叫她难以忽视。

  难不成……她真吃了那个毛球狐狸的醋?

  被扯碎的花瓣惨兮兮地落在地上,花姿进来,看到这场景,忍不住惊讶道:“姑娘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颜衡叹了口气:“没什么。”

  若花姿知道她吃一个毛球的醋,那岂不是丢人丢到流云山啦?

  花姿闻言只好点点头,去忙活别的了。

  入了夜,颜秋难得主动向颜衡传音,一开口便神神秘秘地问她:“你猜我去漠北干什么了?”

  颜衡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颜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这丫头,一点都不了解你亲爱的哥哥。”

  颜衡又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去干什么了?”

  颜秋嘿嘿一笑:“找颜料。”

  ”颜料?你找这个做什么?”这可稀奇,颜秋虽然会作画,但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很难画完一幅画。

  颜秋接着道:“你记不记得我在你的乾坤袋里放了一本书?”

  “记得啊,你那本书还帮了我大忙呢。”颜秋说的那本书,便是记载了世间各种千奇百怪机巧的书。

  “你看过?”这下轮到颜秋惊奇了,颜衡也是个坐不住的,从小就不爱看那些晦涩难懂的书。

  颜衡懒懒道:“翻过一次。”

  颜秋:“那你知不知道,上面记载了一种机关,是一幅画,能藏妖术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