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因和千毒盒所造成的,完全不一样啊
来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身姿佝偻,拉开一条门缝,用浑浊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两位。
“请问可是蒋临的家人?”月珩拱手道。
那老妪一听这名字,顿时激动起来,将门拉开了大半个:“可是阿临有什么消息回来?”
月影斟酌道:“阿临他——”
“临公公叫我们传信,问家里最近可好。”月珩打断他的话。
老妪让出一条道:“二位若是不嫌弃,进来坐一会,听我慢慢讲。”
老妪身上的衣服虽然老旧,已经洗得褪色,但依然将自己打理得很妥帖,院里虽有少许落叶,但都被人扫起来堆到一边,看来老人家是个非常爱干净的。
但处处都表明着,阿临的家并不富裕。
“家里买不起茶叶,只有白水供二位公子解渴。”老妪说着就要颤巍巍地倒水,月影急忙阻止了她。
“不必了,大娘,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老妪没有坚持,将水壶轻轻放在桌上。
屋子很小,连个像样的正厅都没有,因此三人只能待在老妪平时休息的地方。
给他们二人坐了凳子,老妪便没凳子可坐了,因而她只好转身坐在炕上。
“阿临不在家这些年,岩城七年前闹了瘟疫,我的大儿子儿媳和孙女都得病走了,如今只剩下阿临这么一个念想。”老妪的声音苍老嘶哑,听得两人心里一颤。
“临公公说之前托同乡带了财物回来,大娘没收到吗?”月影试探地问道。
“财物?”老妪发黄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从来没有收到过。”
莫不是凶手假意答应阿临会厚待他的家人,而不是给他丰厚的报酬?
月珩面色凝重,又听老妪问道:“二位公子可是宫里的人?阿临现今可好?当初不送他走就好了,他肯定怨恨我这个做娘的。”
月珩艰难地点了点头:“临公公如今是一宫总管,日子很滋润。”
月影是个心软的,从兜里掏出一小包银子:“大娘,这是临公公专门托我们带回来的,他这些年攒了很多银钱。”
“他什么时候能出宫探亲?”老妪没有接过银子,只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月影。
“公公他事务繁忙,怕是不能抽身,您再等等。”说这话时,月影面露不忍,只好转过头去。
斯人已逝,如今早是黄土一抔,可怜年迈的老母还在家中日日盼儿归。
“临公公的大哥是做什么活计的?”月珩问道。
“他呀,没读过书,就靠着给城里的富绅家做长工,马上就被富绅提做管家了,不想却得了疫病。”说到这儿,老人家落下几滴泪来。
月影接着问道:“不曾得到什么外来的恩惠?”
“不曾。”老妪摇了摇头。
阿临家的光景他们已经瞧清楚了,显然没有任何财物藏在其中,他的家人都已去世,且生前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不知阿临若是泉下有知,是否还会心甘情愿地替凶手赴死。
眼见无话可说,两人起身要走,老妪又拽住月衡的袖子:“麻烦二位公子帮我告诉阿临,娘对不起他,娘想他了,能不能让他求求宫里的大人,放他回家看看?”
月珩道:“大娘放心,我们务必传达。”
趁着老妪和月珩说话的间隙,月影将那袋老妪没有接过的银子放在桌上,两人向老人家到了别离开。
两人坐在客栈一楼,月影苦大仇深道:“这阿临家没捞到任何好处,查不到凶手来源啊。”
月珩抿着唇:“先禀报给公主,再听别的调遣吧。”
二人没敢耽搁,在客栈稍一休整,立马赶回公主府。
按照以往制度,本来要到公主出嫁时才可外出建府,但架不住梁殊溺爱,在梁萧十五岁时就花了大量库银为她建造了这座公主府。
在府内都是梁萧自己养的亲信,平日她虽常居宫内,但若是碰上调查,她便回府居住。
月华这几日一直在府里侯着,就等二人带信回来。
“殿下,来信了。”月华脚步匆匆回到宫里,梁萧正巧坐在院子里看书。
闻言,梁萧立马搁下书:“有何消息?”
月华将那两人带回来的事情悉数告知梁萧,听完后,梁萧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当年的仵作对娘娘的尸身鉴定是什么?”颜衡坐在小榻上,手里拿着一块板栗酥道。
今日一早她出门闲逛,逛着逛着就走到了梁萧的柳央宫,一时嘴馋便走了进来。
一边吃她一边还打听了最新的消息,看梁萧蹙着眉发愁,于是问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这么问?”梁萧扭头看了她一眼。
颜衡道:“殿下您想啊,先前我们怀疑阿临也是被千毒盒杀死,但名录上的死因与千毒盒不符,那有么有可能,娘娘也不是被千毒盒杀害的?”
她接着说:“若阿临是被凶手临时起意杀害的,那么最便捷的法子,就是让他和娘娘一起被毒害。”
梁萧不解:“那千毒盒是买来做什么的?”
颜衡正色道:“说不定凶手早就料到殿下能查出千毒盒,故而早就部下这么一道障眼法,掩盖他真正动手的方法。”
“也就是说,凶手可能用了别的法子,用一种毒药将母妃和阿临杀害?”
“正解!”
梁萧霍然起身:“本宫亲自去档务司查档,看看母妃当年的死因。”
“要我和您一起吗?”颜衡歪着头问。
“不必,本宫自己去就好。”说罢,梁萧快步走出门,向着档务司去了。
还是那日给月华查档的小太监,原本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一瞧是永安公主来了,打了个激灵,立马起身谄媚相迎。
小太监给梁萧到了杯热茶,双手捧上:“公主殿下怎么来了?有什么档案要查,嘱咐月华姑姑一声就行了。”
梁萧环视一圈,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坐下,拿着茶杯盖轻轻刮了刮茶沫:“本宫想要当年母妃死因的存档,你能不能找出来?”
“这……”小太监面露难色,“皇上专门说了,娘娘的案子不让别人——”
“砰!”梁萧将茶杯重重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撒了一地,小太监立马跪下。
“殿下,这毕竟是皇上的意思,奴才,奴才不敢违抗啊。”
“本宫什么身份,父皇还会计较?”她斜睨一眼地上发抖的小太监,随后一字一顿道,“本宫叫你去你就去,再晚些,本宫便亲自动手。”
“是是是,请殿下稍等。”小太监屁滚尿流地走了。
拿着档册出来时,他的手还在发抖。心里默念着:奴才也是被迫的皇上千万不要怪罪。
“去一边侯着吧,需要时本宫自会叫你。”一边说着,梁萧翻看起了手里的档册。
她的目光快速搜寻,而后落在仵作鉴定上,看清上面的字后,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放回去吧。”梁萧假装不甚在意地将档册放在桌上,心中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周身现溃烂红斑,小如铜币,大如圆盘,且双目不闭。”
“这,这和千毒盒的死因完全不一致啊……”颜衡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会不会千毒盒中加了妖术,能够隐匿针眼?”月华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梁萧说着,扭头看向颜衡,“能否再去趟妖市,问一问千毒盒的毒会产生何种现象?”
颜衡点点头:“当然可以,殿下何时动身?”
“就今晚。”
两人再次前往妖市,还是那个堂倌,见到二人进门,笑着迎了上来。
“二位姑娘又来了,今天要买东西还是打听事情?”
梁萧开门见山:“若是人中了千毒盒的毒,会有什么表现?”
堂倌答得利索:“毒针入体留下针眼,周身发青,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颜衡接着道:“那你可知,什么毒会让人周身出现溃烂的红斑,而且死后双眼无法闭合?”
堂倌摇摇头:“我非制毒之人,并不了解此中玄机。”
两人沮丧地对视一眼,转身回了宫里。
颜衡趴在桌上,一旁梁萧神情疲惫,这几日调查母妃的事情,已消耗掉她大半的精力。
“殿下?”颜衡轻声叫了她一声。
“何事?”梁萧懒懒地抬起眼看她。
“不若休息几日再调查?这件事情急不得,可您若是熬坏了身体怎么办?”颜衡的语气颇为担忧。
梁萧摇头:“本宫没有那么娇气。”
“就您嘴硬,”颜衡揽过一旁的镜子对着梁萧,“您瞧瞧自个儿的脸色?”
梁萧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颜衡掐断了话头:“过几日是不是中秋节了?殿下出宫逛逛呗。”
梁萧有些怔愣,不曾想已经到中秋节了。
自颜衡入宫,已经将近三个月了。
“你想不想出宫去外面转一转?”梁萧敛了思绪,扭头问她。
“当然想!”颜衡激动道,“殿下要带我出去吗?”
梁萧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中秋节宫宴后,本宫带你出宫转转,当晚街上有集市。”
“谢殿下!”颜衡满脸都是雀跃。
她一贯不爱隐藏自己的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叫人一看便知她的心情。
这是梁萧做不到的事情,她压抑地活在深宫里,迫切地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
这个人,会是颜衡吗?